賀然無法給她滿意的答覆,寬解道:「你沒有什麼過錯,要說有錯也是我的錯,都怪我……」
樊英不知是不願聽還是無心聽,打斷他,自顧自的接著道:「我不就是送了你一朵情花嗎?!這又算的上什麼罪過?即便這算是樁罪過,被選來和親也足可抵償了吧?為何還要連累父親大人?」
「這都是天意,伯父命中注定該遭此劫,你別太自責。」
樊英搖著頭,淚眼淒迷的喃喃道:「都是我惹出來的,都怪我。」
賀然最怕的就是她認了這個死理,忙道:「別胡思亂想,是我佈置不周,要是安排的再周密些生擒下老將軍就是個圓滿的結局了。」
樊英並不理會他的話,而是用淚眼望向他的臉頰,問道:「剛才打疼你了吧?」
賀然咧嘴笑了笑道:「一點也不疼,你哭得身子乏力,哪還能有什麼力氣啊。」
樊英拭乾了淚水,緩緩走到他身前,用纖纖玉手輕撫了一下他那挨打的面頰,這一動作顯得十分自然,就像是刁蠻的小妹打了兄長後過來以此示好,一雙美目忽閃著,因傳達的信息太多了,賀然也無法一一辨清了,老老實實的站著不敢稍動。
收回手後,樊英轉頭望向靈柩,輕聲道:「命中注定,命中注定……,真的是命中注定。」
賀然見她這副神態,不由緊張起來,柔聲道:「別想太多了,哀慟之下這一路勞乏也夠你受的了,先去歇歇吧,我們代你在這裡守靈,睡一覺你再來。」
樊英沒有說話,又跪到靈柩前。
賀然遲疑了一下,在她身邊跪下相陪。
樊英兩眼望著靈柩,開口道:「拜過這次以後你不要再拜了。」
賀然不知她這話是何意,此時不便多問,答應著「哦」了一聲。
樊英這時平靜了許多,跪爬了幾步,把身子靠在靈柩上,就像靠在慈父身上一樣,眼望著賀然道:「你不知道父親大人有多疼我,他管教我那些兄姊是極嚴的,動輒打罵,可對我卻從未說過一句重話。」
只要她開口說話就好,賀然神情專注的聽著。
「在我七歲時母親就過世了,父親大人因經常要領兵征戰,怕我在家中受委屈,就嚴命府中各房姨娘及管事的人,不管我犯了多大的錯,任誰也不能責罰我,一切都要等他回來處置,所以我才得以為所欲為,不但在府中,就是整個定陽城也沒幾個人敢惹我。」
賀然附和道:「有所耳聞,音兒跟我說起過,你在定陽城威風的緊。」
樊英接著道:「我雖頑劣,卻還有心,從小就暗自立誓要好好孝敬父親大人。」
賀然聽話頭不好,急著想岔開話題,剛張嘴,樊英就用手勢止住他,道:「你聽我說就好。」賀然無奈的只得閉上了嘴。
樊英兩眼望向帳頂,過了一會才把目光投到他臉上,道:「先前我只道這份孝心是一定能盡的,可不想……不想……」她最終還是沒能忍住淚水,緊咬著櫻唇不讓自己哭出聲。
不等賀然勸慰,她用衣袖抹了淚水,俏臉現出堅毅之色,發著狠道:「我承認禍事是我惹下的,但派我來和親應足可抵償了。」
「你根本沒做錯什麼……」
樊英再次止住他,咬牙切齒道:「趙愍禽獸不如,枉我樊家世代忠烈,犧牲我一個也就罷了,還要饒上父親大人,哪有緊著一家禍害的道理?金世兄之事他做的就夠過份了,這樣卑鄙無德的人何以為君?」
賀然不齒的哼了一聲,道:「疾風識勁草,危亡之際他那『明君』的嘴臉再也裝不下去了。」
樊英目光如鋒,「我要求你一件事。」
賀然點頭道:「我一定讓他不得好死。」
「我要親自刺他兩刀!」樊英臉上的怨毒之色有些嚇人。
賀然聽她這麼說大感安心,至少不用擔心她再尋死了,連聲道:「不如此難洩心頭之恨,我也要刺他幾刀。」
樊英目光漸漸轉柔,靜靜的望著他,忽然再次落淚道:「我真是薄命,你……你……」
賀然咧著嘴道:「我怎樣?你別哭。」
樊英爬過來撫著他的臉道:「你是天下最好的郎君,我前些日還竊喜此次和親是因禍得福能伴君側,可……可終是沒有這個福氣。」
賀然只當她尋死之心未絕,忙道:「不能亂想,老將軍既然最疼你,你好好活著才是盡孝之道,別讓他在地下牽掛不安。」
樊英泣道:「我不會再尋死了,可也不能入你賀家之門了,不管怎麼說父親大人是亡於你的計謀,嫁於仇家,我縱不怕世人譏笑卻也難對自心,賀然啊,我真恨……」說著她已泣不成聲。
賀然感受著她熾烈的愛戀,很想擁她入懷好好愛憐,可在靈帳之內不好放肆,只能溫言勸解。
樊英哭了一會,收住淚水,美目中含著無限依戀與悲淒望著他道:「我想好了,不回王宮了,此番回去就拜於貞願仙師門下,近來遭遇讓我不得不信因果報應,我前世定是罪孽深重的,才會百事不順連遭厄運,大王那邊你就替我說一聲吧,我什麼都不想管了。」
賀然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她這想法太出乎意料了。
樊英目光堅定道:「你不用想著解勸,我這人是最不聽勸的,也用不著別人勸,你願意幫就幫,不願意幫則罷,如果非要難為我,我也不怕,大王那邊愛怎樣就怎樣,我不管,你要想讓貞願仙師不收我,我就自參自學。」
賀然忙道:「看你都想哪去了,嗯……」他沉吟了一下,暗想現在穩住她是最緊要的,不妨一切皆依其意,遂點頭道,「你要是打定了主意,那我不攔著,大王那邊好說,我派人回去稟告一聲就行了,貞願仙師那裡我也派人去打聲招呼,你就安心去吧,等這邊的仗打完了我去看你。」
樊英輕咬櫻唇看著他,眼中的柔情隱隱現現,最終歸於一片清明,狠下心道:「不必了,還是永不相見的好,你這就去吧,我在此陪父親大人三日,走時你也不用來送。」
賀然不敢再惹她情感波動,默默的看了她一會,然後默默的出了靈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