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師府內,明琴茶朵正教授林煙番語。
蘭吉推門而入,大呼小叫的用番語道:「不好了,他們回來了。」
聽說賀然回來了,明琴茶朵心頭歡喜,嗔道:「回來了有什麼不好!慌慌張張的成什麼樣子。」
蘭吉用手比劃著道:「他是被抬回來的,我親眼見到的。」
「啊!」明琴茶朵顧不得多問,起身就朝外跑。
綠墨也學了一些番語,大致聽懂了,著急的也往外跑,可到門口見小姐仍沒有起來的意思,不禁焦急道:「小姐沒聽懂嗎?他是被抬回來的!」
林煙皺眉道:「我知道,可這個時候人家家裡人都去探望,咱們只不過是府上客人,不該現在去。」
綠墨自然是懂得這個禮數的,一來是與賀然不見外了,二來是驚慌之下顧不得許多了,聽小姐這樣說,她焦急的一跺腳走了回來,憂心道:「肯定是攻城時受了傷,只盼沒事才好。」
林煙看了她一眼,沉吟了一下道:「你去看看吧,若見小竹或小來她們有暇就探問一下,記得不可跑進屋裡去添亂。」
綠墨痛快的答應一聲,飛快的跑了出去。
傍晚時分,林煙過來探視。
竹音剛餵他服了湯藥,見林煙來了,遂笑道:「來的正好,你在這裡照看他一會吧,跟你我也不見外了,我去看看夕瑤姐姐,那邊也服著藥呢。」
林煙知道她有意避讓,只笑了笑。
賀然靠在軟墊上,除了臉色蒼白別無異處,等竹音出去後開口對林煙道:「我沒什麼事,只是郁住了一口氣,有勞你過來探望真過意不去,這些日在府上還好吧?」
綠墨接口道:「還沒事呢,小竹姐都告訴我了,你都吐血了。」說著走上來像模像樣的按住了他的脈門。
林煙不覺好笑,輕斥道:「你何時又學會把脈了!」
綠墨不好意思的笑著收回手,道:「我就是想看看脈象平穩不平穩。」
「平穩嗎?」賀然作出十分重視的神態問。
綠墨知道他是哄自己玩,忍著笑點點頭,道:「平穩,你沒事的。」
林煙不禁莞爾,啐道:「你但凡知道什麼是平穩脈象早就敢出去行醫了。」
綠墨見賀然看著好似並無大礙,遂不再擔心了,識趣的躲了出去。
林煙坐在榻邊,用美目看著他道:「果真是氣的?你這性子也太大些了,平時可真一點也看不出來。」
賀然自嘲的笑了笑,道:「不是氣的,是悔的,要說氣也是生自己的氣,恨自己太無能太草率了,一著不慎釀成了無可挽回的大錯。」
林煙已大致瞭解了前因後果,開解道:「這也不能怪你,忠、孝、義、仁四面圍逼,金統領難尋生路,唯有以死解脫,你想想是不是這個道理。」
賀然哀歎一聲,道:「我不願去想什麼道理,只在乎兄嫂死活,現在他們都去了,縱算有天大的道理我也不去管了,只向逼死他們的人討回這筆血債,我自己也是兇手之一,所以我自責至嘔血,不讓趙愍後悔至死我是難出胸中這口氣的。」
林煙不知該說什麼了,此刻她算是真正領教了這神奇軍師的至情至性,也明白了為什麼有些人說他胡作非為不管不顧,他這樣的人真的不適合掌兵更不適合作一國的軍師。
過了一會,她問道:「你是要伐趙了?」
賀然點點頭,道:「我之前還顧忌些趙愍的情面,這是他自己找死,怨不得我了,跟你說吧,我這人最怕別人用情面拘著,做點對不起人的事自己都覺得過不去,最不怕的就是有人跟我動心機,趙愍非要自以為是的跟我耍他那點伎倆,現在好了,他的確傷到了我,那我就得百倍報之!」
見他眼中泛出寒光,嘴角露出一絲快意的微笑,林煙又不說話了,暗歎他這一怒不知又要有多少人喪生於鐵蹄之下。
賀然注意到林煙的神情,笑了笑道:「不說這些了,你的番語學的如何了,說兩句我來評判一下。」
林煙淡淡一笑,道:「現在是我照顧你,不是你照顧我,心情不佳就安心躺著吧,不用陪我說話。」
賀然舒服的閉上了眼,道:「真是善解人意,既然你擔了照看之責,那唱個小曲吧,否則我不說話讓你就這麼坐著太顯怠慢了。」
林煙笑嗔道:「你這算哪門子的歪理?讓賓客唱曲自娛不覺更無理嗎?」
「我這不是病了嘛。」
「想聽曲子還是請裳兒來吧,你聽慣了她的天籟之聲我可不敢在你面前開口。」
賀然猛地睜開眼,叫道:「壞了!」
林煙被嚇了一跳,忙問:「怎麼了?」
賀然苦著臉道:「我這些天心神恍惚,把她給忘了,該讓她到兄嫂靈柩前祭奠一下的,她肯定會怪我的。」
林煙不知金典曾搭救過雲裳的事情,道:「我當什麼大事呢,茶兒姐姐不是也沒去嗎,裳兒不會在意這些事的,她忙著演練新曲子呢,你就是告訴她信她也不一定願意過來。」
賀然不願把金典搭救雲裳的事外傳,自知失語,笑了笑道:「是了,茶兒也沒去,倒不止獨少了她,唉,我這兩天真是魂不守舍的,讓你見笑了。」
林煙見他果真思緒有些亂了,不似平時那麼從容自得了,替他掖了掖被子,道:「別想太多事情了,安心養神吧,我還是給你唱段小曲吧,省得你胡思亂想的。」
「太好了。」賀然閉上眼,臉上提前露出了陶醉之情,心裡卻暗自不住叫苦,不知該如何跟雲裳交代。
林煙輕柔的歌聲響起時,暖玉夫人剛好來到門口,她見多識廣,聽出這是康國曲調,猜想肯定是林煙在裡面,遂微微一笑轉而去了蘇夕瑤的房間。
蘇夕瑤此刻的面色並不比賀然好看,為了賀然她不得不有負晴雲,這種愧疚更加深了她內心的哀痛,躺在榻上見到暖玉夫人進來只點了點頭。
暖玉夫人過去把了脈,皺眉道:「你可得想開些,這樣下去可是要不好的,你縱不憐惜自己也得憐惜一下他,要是你病了他就是舊愁未去又添新愁了。」
竹音附和道:「正是呢,姐姐要悲痛也等他好些了再說,到時你想怎麼哭我們都不擔心,有他在旁勸著諒也無事。」
蘇夕瑤強打精神對暖玉夫人問:「他可好些了?」
暖玉夫人笑道:「我沒進去,在門口聽到才女唱歌呢,就直接到你這邊來了。」
竹音抿嘴一笑,道:「還未聽說過才女給誰唱過曲子呢,唱的怎樣?」
暖玉夫人想了想道:「雖不及裳兒但比你唱的還是要好聽些的。」
竹音不屑的撇撇嘴,道:「你都沒聽過我唱。」
「那你何不現在唱給我們聽聽?」暖玉夫人笑著說。
竹音哼了一聲,岔開話題道:「說到裳兒我正發愁呢,也沒讓她去定陽祭奠一下,我怕她會埋怨咱們。」
暖玉夫人做主道:「瞞下吧,囑咐這些丫頭們嘴嚴些,好在裳兒心思全在歌舞上,沒人跟她說她也理會不出什麼端倪,你說呢。」她望向蘇夕瑤。
蘇夕瑤點點頭,道:「當時也實在是不及召她了,等他好些了再告訴她吧,這個時候可不能再讓她哭鬧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