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剛送走了上報蘇平疆的奏折,開清城的使臣就到了。
除了報喪信外,使臣還傳達了朝廷的一項決定,那就是廢除太子,理由是弒君殺父,當前暫由享國公攝政。這享國公即太子的五王叔。
賀然作出一副心有不甘卻又無可奈何的模樣接見並打發了來使。
開清城上的瞭望哨探多了起來,緊密注視著易軍的動向,第二天看到各路易軍開始緩緩後撤時,城內之人不覺喜上眉梢長長舒了口氣,也顧不得這種神情不該出現在國喪其間了。
兵退百里,沒等賀然去找番王,番王卻先過來了。他可不是來看賀然的,因為他之前並不知道賀然已經來了,他是來問時郎易軍為何無故撤軍的。
意外見到賀然後,番王十分歡喜,點指著他道:「這撤兵多半又是你在打什麼鬼主意吧?」
賀然向義兄通報了順王的死訊,並解釋了中原「禮不伐喪」的規矩,然後笑道:「你們不講究這些,所以兄長大可揮師去攻打餘下城池,不過最好離開清城遠一點,得防著點白宮博,這小子可不好惹,你妹夫險些吃了他的大虧。」
烏丘遇險剛過去不久,消息尚未傳到番營,時郎少不得又解釋了一遍。
番王聽得暗捏一把冷汗,責怪時郎太大意了,有心說他幾句,可最終還是忍住了,雖然他是自己的妹夫,但還是易國的相令,只能私下找機會再叮囑他了。
「你們可真夠迂腐的,仗都打到這份上了,對方君王死了就放棄大好局勢不打了?這種禮數我看呀,不守也罷。」
賀然笑道:「中原這邊類似的禮數多著呢,兄長不是總說嚮往禮儀之邦嗎,我早就知道你到時肯定是受不了的。」
番王一時語塞,繼而搖頭道:「這規矩太假模假樣了,兩邊都打的頭破血流了還何必假惺惺的作態?」
時郎無奈道:「此乃上古之禮,中原子民深以為然,不遵守就會失民心。」
「那……那你們就真在這裡等三個月?」
賀然對他眨了一下眼,道:「我們已想到了一個變通的法子,兄長縱兵去攪擾,我們看準機會殺一個回馬槍。」
番王哈哈而笑,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不會老老實實的守這些迂腐規矩,說吧,讓我怎麼打。」
賀然指了指時郎,道:「問他吧,我這次什麼都不管,就當那個省心的。」
番王歎道:「有一個費心就夠了,你們倆湊到一起天下為將帥的可就沒好日子過了。」
賀然嘿嘿一笑,眨著眼睛岔開話題道:「呃……,這仗打的太順了,得來的城池太多了,我們這邊的官員已不夠用了,不知兄長那邊如何?」
番王正為此事發愁,聽他提起苦笑道:「我們以前來中原只是劫掠,這次雖做了準備可此刻還是焦頭爛額,別的且不說,連通譯都不夠用,更別提治理了,本來我是不贊同用殺戮的方式鎮壓民眾的,可後來不得不為之了,前方正忙著攻城後方就騷亂四起,不痛下殺手不行啊。」
賀然笑道:「我們已想到了,所以準備送些官員給兄長。」
番王大喜道:「這可是幫了我大忙了,你們是不知道啊,因為治理之事亂成一團,那些反對遷往中原的大臣連日來可沒少煩我,主張劫掠一番還是盡早回草原,我都沒什麼底氣了,好兄弟,你快點派人來吧。」
賀然眨著眼道:「已經傳令回去了,可……這種事也不能全憑命令,還得這些官員自己願意才行,否則心存怨氣的過去不但幫不上忙還會搗亂,所以嘛,估計能調來人數也不會太多。」
「能有多少?」番王急迫的問。
賀然看著地理圖,用手比劃著道:「兄長所得地域差不多是這一片吧?」
番王點點頭,道:「差不多。」
賀然別有用意的笑道:「沒有那麼多官員,不過讓他們辛苦些的話……短時倒也能維持住,城池再多恐怕就不行了,你說呢,相令。」
時郎暗自好笑,只得含糊的「嗯」了一聲。
番王已經很滿意了,想開口道謝時忽然主意到賀然那古怪的笑容,想了一下隨即明白了,探身在他胸前捶了一拳,道:「好小子,又跟我轉彎抹角的耍心機,嫌我佔的地方太多了是吧?明說不就行了!」
賀然陪笑道:「不是不是,真是沒有那麼多官員了,我們自己都不夠用了,不信你問他。」
番王看了一眼時郎,又轉過來對賀然道:「你不用往他身上推,這事我就要著落到你身上。」
賀然苦著臉道:「真沒那麼多,兄長請想,我們最初不過三座城池,就算遍地都是官員才能有多少?先前佔了順國三十餘城,最近又佔了趙國三十餘城,當前新得的又有三、五十餘城,兄長自己算算,我說的可是假話?」
番王想了想,道:「嗯,說的也是,難為你了,這種情況下還能派出些官員給我,好,為兄可不是貪心之人,就以當前所佔地域為限,再打下城池我也不要了,全送給你們,就當是你送官員的謝禮吧。」
時郎偷偷的送了賀然一個鄙夷的眼神。
番王所表現出的兄弟情義讓賀然也有些不好意思了,心虛道:「我可得把話跟兄長說清楚,這些官員都是我們裁撤下來的,他們在新政下已不太適用,不過小弟會甄選才能、品行都過得去的送給兄長,貪官污吏是不會有的,那些人差不多都讓我給殺了。」
番王大度道:「只要能先安定好民眾就行,以後再說以後的,我們那一套治理方式的確不適合中原,需要重新制定法令,醜話我也要說到前面,戰事一完你就得過來幫我治理並修訂律法,到時你要推脫我可不答應。」
賀然拍著胸脯道:「包在我身上,小弟在這上面雖也沒什麼本事,但只要容段時日我們這邊就可以抽調更多官員去幫兄長了,是了,兄長是否考慮過仿照我們行新政?要是那樣就簡單多了,也不需太多官員了。」
「我對你們的新政雖有所瞭解但知之不詳,你回頭找個人跟我好好解說一下吧。」
時郎插口道:「新政是他一手制定的,沒有人比他更清楚了,要問就該問他。」
賀然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道:「我此刻哪有閒功夫啊,再說了,新政諸多條款都是朝中各位大人商議而定的,遠非藏賢谷那寥寥數語了,不是一時半會能解說完的。」說著轉向番王,「我派個熟悉新政僚屬跟兄長回去吧,有空閒了兄長細細瞭解一下。」
番王皺眉看著他道:「打仗的事你都推給相令了,你還有什麼可忙的?怎麼就沒功夫了?」
賀然露出故作高深的神情道:「剛不是說了,得破解『禮不伐喪』這規矩,我就是要去作這件事。」
「哦,行了,我也不問你們這些亂七八糟的事了,你我兄弟相逢先喝幾碗酒吧,然後你忙你的,我跟相令商量下一步怎麼打。」
賀然對時郎道:「看見了吧,他們倒沒什麼迂腐規矩,但只見面就得喝酒這一條規矩就足以要人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