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午後,賀然看過前方送來的戰報,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
穿桶笑著問:「可是弓山之戰大捷了?」
「正是,打下的弓山,四路大軍就可兵圍開清城了,我之前預料滅順怎麼也得兩年左右,現在看來一年足矣。」賀然一邊溜溜躂達的朝外走一邊對正在緊張忙碌的眾僚屬道:「大勢定矣,如此大喜事咱們該偷半日閒暇慶賀一下,諸位連日多有辛勞,小醉一場吧。」
眾人轟然叫好,穿桶看他又要去內宅,在後面喊道:「大人不與我們同醉?少了大人這酒喝的可差了許多滋味。」
眾人隨同起哄,賀然用手點指著他們道:「整天和你們在一起,我早就看的厭煩了,自己喝吧。」
一個膽大的年輕僚屬趁亂喊道:「大人對幾位夫人怎麼就看不厭呢?」
眾人哄聲愈發的響了,大有聲震屋瓦之勢。
賀然也笑了,理直氣壯道:「你們要長得有她們一半好看我也不至這麼急著回去,好了好了,我一會讓人給你們拿來幾壇番邦烈酒,這總行了吧?」
眾人喜上眉梢,這才放過了他不再起哄。
回到內宅,暖玉夫人奇怪道:「怎麼回來了?沒有公務了?」
賀然喜氣洋洋道:「又打了一個大勝仗,至關重要的一仗,開清城外無戰事了。」
暖玉夫人也跟著高興,道:「如此說來滅順指日可待了。」
「入夏我們就應該可以回藏賢谷了。」賀然說著對一旁的思靜道:「沒眼色,還不快備酒!」
思靜當著夫人的面不敢太放肆,笑著瞪了他一眼,嘟囔了一句「得意忘形樣!」轉身出去準備了。
暖玉夫人等思靜出去後笑著道:「是夠得意忘形的。」
賀然陪笑道:「也就在你面前我能對她逞逞威風,你得替我多撐撐腰。」
暖玉夫人又好氣又好笑道:「混成這樣我真服了你,還不是你自己平日不知檢點的緣故?一點主子的臉面也沒有了。」
「這樣熱鬧這樣熱鬧。」賀然討好的說,「真要讓我整日板著臉裝大爺還不如殺了我呢,她們太放肆的時候你替我稍加管束一下就行了,思靜算是不錯的了,比那幾個強多了。」
「也被你帶壞了。」
賀然反唇相譏道:「帶壞她算什麼,我這本事比你可差遠了,夕瑤那樣的人都被你帶壞了,心如止水的仙子現在都成牙尖嘴利的妖女了。」
暖玉夫人掩嘴而笑,啐道:「呸!她牙尖嘴利怎麼就是我帶的?你怎麼不說她原本就是這樣只因遇到我才露出本相呢?偏心!」
一聽「偏心」這兩個字賀然就頭大,連忙岔開話題道:「是了是了,這次戰事沒我什麼事,你何不用彩石卜算一下?或許能測出些什麼。」
暖玉夫人意興闌珊道:「還提卜算作什麼,卜石我都沒帶來,以後也用不著了。」
「沒有我參與的事也卜算不出了?」
暖玉夫人側目看著他道:「卜算不出了,再說了,與你無關的事我也無心費那個神,怎麼了?嫌我沒用了?」
賀然壞笑著把手伸進她衣襟,在她耳邊道:「區區卜術又算得了什麼?對我而言你化解煞氣的本領比那重要的多。」
暖玉夫人用力按住他的手,瞇起眼看著他道:「僅此而已?」
賀然脫口而出道:「妙語解頤非你不可,可稱是比玉玉生香,比花花解語。」
「我要是哪天突然啞了呢?」暖玉夫人含笑看著他。
賀然見她又來為難自己,揚了下眉道:「你把手拿開我就告訴你。」
「你說了我就鬆開手。」暖玉夫人針鋒相對。
出乎意料的,賀然收回了手,看著她道:「只有你在我身邊我才是我,因為你是我的命,我已無法和你分開,失了你我也就失了命了,所以不管你變成什麼樣我都要珍愛你。」
「嘴可真甜!」暖玉夫人風情萬種的橫了他一眼,把頭扭向一邊,玉手卻緊緊的握住了他的手。
思靜送酒進來時見二人靜坐著不說話,以為賀然又惹夫人生氣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暖玉夫人不想讓她壞了氣氛,輕輕的對她擺了擺手,思靜滿腹擔憂的退了出去。
又過了一會,暖玉夫人動手滿了酒,輕聲道:「陪我多飲幾樽。」
淺酌慢飲間,四目相對二人皆不發一言,心中都感受到了別樣**滋味。
在這個二人皆恨不能把此刻化為永恆的當口,攪局的來了,思靜在門口回稟道:「長史求見。」
暖玉夫人皺了下眉,露出厭惱之色,賀然卻是一驚,陪笑道:「肯定是有急事了,否則他不會輕易攪擾,我得見一下。」然後對思靜吩咐道,「讓他進來。」說著走出了內室。
一臉驚慌的穿桶幾乎是跑進來的,顧不得行禮就呈上了一個小小的紅色信箋,用帶著顫抖的聲音道:「赤封飛書。」
賀然的頭如同被猛地砸了一錘,呆呆的看著那個小小的紅色信箋竟抬不起手去接。
赤封飛書,此乃易**中最不祥之物,按約定,只有主帥命在頃刻時才能使用,為的是讓別人可以及時接掌軍隊不至出現群龍無首的災難性後果,這種飛書也被稱為「絕命飛書」。
時郎出現不測了?!賀然不願接受這個現實,他的手不住的發抖,繼而全身都開始發抖,冷的如墮冰窟。
「大人快拆看吧。」穿桶的聲音顫抖的更厲害了。
賀然吃力抬手接了信箋,可手指顫抖的太厲害了,試了幾次也無法拆開,他忽然狠狠的把信箋摔在地上,仰頭嘶吼了一聲:「不!」
內室的暖玉夫人聞聲慌忙走了出來,看到賀然狀如瘋魔的樣子頓時嚇得花容失色,急聲問穿桶:「出了何事?」
穿桶指了指地上的信箋,稟道:「回夫人,相令傳回了赤封飛書。」
「那又怎樣?」她不懂其中玄奧。
此時此刻穿桶也顧不得保守機密了,低聲道:「此乃不祥之書,表明相令……或有不測。」
「啊!」暖玉夫人驚住了。
限於軍律,穿桶是不敢去拆那信箋的,可他心裡真的很著急,偷偷用眼神向暖玉夫人示意。
暖玉夫人雖熟知官場的各項禁忌,可此刻哪還管那許多,拾起信箋打了開來,抽出裡面疊著的信紙展平舉到賀然眼前。
紙上只有寥寥數語:兵在外,敵突來,困於烏丘,慮無可救,有負重托,愧煞。
賀然看過後緩緩的閉上了眼,熱淚洶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