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眾人都退下了,賀然也想隨著告退。
蘇平疆再次喚住他,賀然苦著臉道:「咱們不是都說好了嗎,還留我作什麼?」
「我改主意了,你去跟她說吧,我得去信陽宮陪薺兒了。」蘇平疆不容商量的說。
賀然抖手道:「這算什麼?說好的事怎麼說變就變呢,君無戲言啊。」
「我得避嫌,不能讓薺兒生疑,從今日起,這迎平宮是一步也不踏的了。」
賀然無奈道:「我再去求輔宰,大不了請長公主去跟她說。」說著就要朝外走。
恰在此時,趙國禮官進來稟奏,神情怯怯道:「王妃有一事相請,望大王恩准。」說著又對舉步要離開的賀然道,「軍師請留步,此事有關軍師。」
賀然歎了口氣,明白樊英肯定不會饒了自己,一定是變著法子要難為自己。
蘇平疆道:「什麼事?」
禮官面現難色道:「王妃想按民間風俗請軍師陪房,外臣也知此請不合宮廷禮制,可王妃堅持讓外臣來稟奏,言道,此番嫁在王側恰逢國難當頭,至親骨肉不能來送,只叔嬸同來,王妃甚覺傷感,念及曾與軍師有舊,也算是個親人了,按宮廷之禮親眷是不可陪房了,可軍師不比別人,大王當不虞其有刺殺之心,是以願請外室陪房,王妃說……說大王不允,就不進喜房。」
賀然心下苦笑,這樊英真是做得出啊,如果蘇平疆真是與她同房,自己就得在外面聽一晚,她這手段可真夠狠的。
禮官呲牙咧嘴的等著訓斥,心裡也在怪這位九姑娘太難侍候了,不想蘇平疆爽快的一揮手,道:「她這次出嫁多有委屈之處,寡人也正想讓軍師去好好勸慰一下,准了,你這就帶軍師進去吧。」
禮官大喜,謝了恩,躬身請賀然前往喜堂。
想什麼轍都來不及了,賀然硬著頭皮跟他進了喜堂,堂內紅燭高燒,樊英鳳冠霞帔端坐正中,俏臉仍是不帶絲毫表情,四個丫鬟垂首侍立連個大氣都不敢出。
見到賀然隨禮官進來,她用那雙能勾魂攝魄的鳳目就那麼一瞬不瞬的看著他,一個字也不說。
賀然施了禮,咧著嘴避開她的目光,等了一會見她仍不開口,尷尬的清了清嗓子,道:「臣有事啟奏,可否請王妃先屏退左右。」
禮官聞言一驚,哪有王妃跟臣屬私處一室的?雖知這位軍師常有驚世駭俗之舉,但不得不阻攔道:「這恐怕……,軍師請恕下官多嘴……」
還沒等他把話說完,樊英打斷道:「好啊,軍師要避耳目容易的緊,到裡面去說就是了。」說著起身就進了內室。
這下連賀然都傻了,立在那裡直嘬牙。他明白樊英這是存心生事,自己要進了王妃寢室那可就算大不敬了,說難聽了就是**宮闈。
禮官嚇得臉都白了,這位姑奶奶可是肩負和親重任的,如此胡鬧萬一要引起兩國爭端可就事與願違了,回去後自己掉腦袋都算輕的。
看到賀然也無計可施,情急之下他走到為首的丫鬟妝魚身邊低聲懇求起來,他知道這個時候只有妝魚或許還敢勸勸九姑娘。
小姐今天的樣子讓妝魚也怕了,可架不住禮官的再三哀求,咬了咬牙仗著膽子進了內室。
禮官愁眉苦臉的剛與賀然說了兩句話,妝魚皺著眉出來了,對他道:「王妃說了,大人若想不惹麻煩就趕快離去,在外面一個字也不要亂講,一切有王妃擔當。」
禮官不知所措的看著賀然,一個勁的搖頭。
賀然是說什麼也不敢進內室的,對禮官道:「你去請大王來吧。」
禮官聽他這麼說如釋重負,慌忙去了,沒多久就回來了,苦著臉道:「大王去信陽宮了,恐怕得大人親自去請了。」
賀然有苦自知,蘇平疆這一去是誰也請不回來了,他剛說了以後絕不再進迎平宮,這句話肯定得算君無戲言。
他低頭想了想,然後揚聲對禮官道:「大王可能是顧念王妃一路勞乏,加之心情不佳,是以暫且回去,大人,咱們也先退下吧。」
禮官巴不得能這樣,連聲稱好。
二人還未走出門,樊英從內室走出來,喝道:「站下!」
二人相對苦笑,只得又轉了回來。
樊英冷冷的看著賀然道:「今天是我的喜日,又怎會心情不佳?」
賀然低頭道:「逢國有兵患,諸事籌備欠周,這心情不佳是臣妄自揣測的,請王妃恕罪。」
樊英哼了一聲,對禮官道:「你下去吧。」
禮官萬般為難,遲疑著看看樊英又看看賀然。
樊英冷聲道:「軍師陪房是大王恩准了的,你還多什麼事?!」
禮官嘴裡發苦,期期道:「可大王今晚……,請王妃以大局為重,不要……不要因一時之興而令兩國起事端。」
樊英抿了下櫻唇,想了一下道:「你們都退下吧,魚兒留下就是了。」說著她在堂中坐了下來。
禮官知道不能再強求了,對賀然點了點頭,施禮後與另三個丫鬟一起退了出去。
「有什麼話就說吧。」
樊英又開始盯著他看,那眼神看似不帶絲毫情緒,可賀然卻覺得有千鈞之力,壓得他不敢抬頭,吭哧了半天也沒說出句整話。
樊英咬了下櫻唇,鳳目中突然就有了淚光,指著他道:「被選來和親是我命苦,本沒什麼好抱怨的,可……可誰不知你權傾朝野?當日你既接了我的情花,為何就不能阻攔一下?我自知無才無貌,不曾對你有什麼奢望,可都言你憐香惜玉,為何就不幫我一幫?和親女子有幾個不是淒淒慘慘的?」
賀然歎了口氣,道:「王妃有所不知啊,國內之事臣雖能作幾分主,可有些事也是不能左右的。」
樊英仰起頭,任珠淚流淌,哀聲道:「罷了,不過一面之緣,我不該因你接了情花就奢求庇護,事已至此難為你也是無益了,你去吧,樊英命該如此。」話雖如此,可她肝腸欲斷的神情洩露了內心情感,如果不是對這位易**師有著深深的愛慕,她當初絕不會送上情花,雖然當時迫於形勢是以一種近乎玩笑的方式送給他的,但在內心卻是莊重且充滿希冀的,儘管這種希冀很渺茫,她仍希望自己在他心中能佔一點份量,無眠的夜晚常會偷偷幻想天賜機緣之下與心愛郎君雙宿雙飛的美好情景。
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這薄情郎全然沒把自己放在心上,她如何能不心傷呢,本來她是想好好找找他的麻煩,可此刻又不想難為他了,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既然自己不能惹他憐愛那就沒必要跟他過不去了,這算不上他有什麼過錯,獨自自哀自傷好了,犯不上遷怒於人。
樊英年紀雖不大,但卻很是通達明理,先前的怨氣平息後已經想通了,只想快點打發他走,然後自己好痛痛快快的哭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