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明心清的竹音注意到宜布開口前下意識的偷眼看了賀然一眼,她不禁暗自好笑,看來自己這夫君真是讓所有人都頭疼啊。
宜布向蘇平疆拱手拜了拜,道:「臣啟大王,我王遣老臣前來計有二事相請,首要一件呢,老臣要賀喜大王,我王欲加易、趙之好,得知大王后宮樓閣多有空閒,願以右將軍之女充妃嬪,此女年十七,姿容尚好,品行亦端,懇望大王能納之。」
他原來是提親的!這很是出乎賀然意料,心下不由愣了。
蘇平疆聞言皺了下眉頭,不悅的看著賀然,在他看來這多半是賀然為逼自己納妃而使的詭計,自己大婚之時他為了刁難自己都能讓趙王幫他尋大木,授意趙王給自己選妃這種事他也一定能做得出來。
看到賀然面無表情的樣子,他更堅信了自己的判斷,這下他真的為難了,還別說易、趙兩國盟好,就是劍拔弩張的關係人家提出和親按理是不該拒絕的,除非是執意要與人家開戰了,況且又不是王后人選人家提的只是充嬪妃就更沒理由拒絕了。
正在蘇平疆不知該如何回答時,竹音開口道:「尊使所提右將軍之女可是那位九小姐樊英?」
宜布對竹音微微施禮道:「正是,公主與她有舊?」
「見過一次。」竹音答完,明眸側向賀然。
聽到「九小姐」這幾個字,賀然恍然想起情花會上遇到的那位有著攝魂鳳眼的可人少女,不是竹音提醒他還真沒留心去想這右將軍之女會是她≡己接過她情花的事當時陪在一旁的禮官不可能不稟報趙懀?鞝絲蠢湊獯翁崆資潛鷯杏瞇牧恕Ⅻbr>
賀然也感覺為難了,樊英親手折了情花給自己,從她眼神中可清晰的看出她對自己的愛慕,還別說蘇平疆無意於她,就是有意,自己又怎能把一個喜歡自己的女孩子不負責任的推到別人懷裡呢?他倒不是對樊英有貪念,只是消這樣可人的女子能有個好的歸宿,至少不該成為聯姻的犧牲品,可不贊同這門親事一時還真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大王面帶慍意,軍師木然無語,竹音難察賀然心意也不敢冒然說話,朝堂之上出現了難堪的尷尬。
禮部尚書覺得這樣下去有失國禮,起身奏道:「趙王一番美意,臣以為大王應納之。」
幾個憂心南薺專寵的大臣跟著開口附和。
蘇平疆冷冷的看著賀然,見他垂頭不語,心下雖恨,可又不能當著眾人逼問他,只得對宜布道:「多謝趙王美意,不知這第二件是什麼事。」含含糊糊的算是把這事應付過去了。
宜布換了憤慨之色,道:「西屏逆子不敬天道,兵圍朝都使天子見刀劍之光,大王想必已有所聞。」
蘇平疆點頭道:「已聞報了,寡人甚為天子憂慮,有心懲賊可怎奈我易國兵微將寡又距朝都有數千里之遙,實在是……。」說著他搖了搖頭。
「大王此言差矣,想當年天下諸侯會盟共討西屏時,軍師也曾率師遠征,今朝都不遠於萬壑關,又怎言路遙呢?」
賀然接口道:「我們曾遠征西屏不假,可事無可比啊,當初開戰時日決於六國,如今主動全在西屏,我們已成難救近火的遠水,恐怕行至半途朝都就已破了,我正要請教大人,趙國在那邊駐兵不下六七萬,為何連留國都在捨命救朝都,貴國卻一直按兵不動?這是何道理?」
宜布早有準備,慷慨激昂道:「軍師有所不知啊,我們大王何嘗敢不盡臣子之責,只是朝都剛一被圍,那邊的叛逆趙琨就隨之而動,牽扯我大軍動彈不得,即便如此我們也並非如軍師所言按兵不動,而是勉力抽調了所有能抽調的人馬急赴朝都,唉!奈何賊勢頗眾,賊首翁良又詭計多端,害的我們屢戰屢敗損兵折將,我王心急如火,康國雖於邊境屯重兵卻屢催不動,大有坐山觀虎鬥之心,萬般無奈之下才命老臣前來向大王求援,望大王念天下大義,與我們共侍天子盡臣子之道,合力救朝都之圍,此乃天下蒼生所盼,望大王萬勿推辭。」
聽他說的這麼大義凜然,蘇平疆望向賀然。
賀然微微一笑,道:「大人既如此說……,那想必是我得到的消息有誤了,請大人見諒。」
宜布道:「關山千里,消息傳送不及時在情理之中,加之西屏必定要挑撥各國關係,有意散佈一些假消息出來,軍師明鑒,我王救主之心可對天地!」
賀然皺起眉道:「說的是,我們本就隔得遠,消息不靈便,說到這個我還有一事要請教,近聞邊報,貴國加緊了邊關盤查,我們的一些探報都被攔住了,以致消息斷絕,我們君臣一直日夜憂心天子安危,這消息一斷心裡更急了,不知這是何故啊?」
竹音不明白賀然為何不以西屏已然撤軍來搪塞出兵一事,聽他這麼說,不禁醒悟,是自己考慮欠妥了,如果說出西屏撤軍那就如同是告訴了別人易國另有快捷的傳訊手段,這可就洩了底了,她在佩服賀然心思縝密的同時也在替他發愁,這麼好的借口不能用,該用什麼托詞拒絕出兵呢?難道還是襄、齊兩國之爭?前去調停的大將軍都領兵回來了,再用這借口未免太勉強了。
宜布解釋道:「軍師勿怪,我們這也是無奈之舉,邊民仰羨貴國新政多有擅自越境者,這軍師是知道的,近來越演越烈,前些日邊關守將獲知有幾個村子的民眾相約共逃,震驚之下才不得不閉關嚴查,也是怕亂民過來後聚眾生事給貴國添麻煩,等約束了民眾緝捕了為首的罪犯邊關當開放如常,請軍師放心。」
竹音心下豁然,想來他們這是要嚴防西屏撤軍的消息傳過來。
「哦……,原來如此。」賀然輕輕點點頭。
宜布怕他再轉移話題,道:「不知出兵一事軍師如何看?朝都被圍有時了,再遲恐怕就來不及了,那樣我們都將成為天下的罪人。」
賀然為難的皺緊了眉,沉吟了一下道:「此事非小,我們還要仔細商議一下。」
宜布神情悲愴道:「天子危在朝夕,救兵如救火,容不得耽擱啊!」
賀然神情更悲愴,「老大人啊,我乃天子之婿,救朝都之心我比誰都急,公主心憂的夜夜垂淚,數次以死相挾逼我想辦法施援手,可……可……勞師數千里能不能趕得及且不說,各國對救援朝都的態度亦是難以把握,置孤師於無助之地,若有什麼差池我如何對得起大王,如何對得起將士父母妻兒啊。」
竹音看他演的情真意切不由想笑,但想到義父義母尚未危險之中神情黯淡下來,雖說夜夜垂淚是誇大了,可她這些日的確沒少暗自落淚。
宜布信誓旦旦道:「軍師不必為此存憂,大軍沿路自有我們供奉,為救天子我王不惜拼盡傾國之力,不管康國作何打算,我們始終是與貴國攜手同心的,絕不敢存絲毫異念,到時就算康國反戈助賊,我們當與之血戰至死,縱大事不成也要留下千古忠義之名!」
「好!」賀然高聲讚歎,「老大人年老心不老,這番泣血之語氣壯山河,道盡錚忠烈豪氣,晚輩自歎弗如,欽佩不已,請老大人暫且下去歇息,我們即刻商議出兵之事。」
宜布退下後,沒等眾人開口,蘇平疆即瞪了賀然一眼拂袖而去。
這下大家都傻了,連賀然也傻了,不知大王因何故這樣生氣。
吏部尚書走過來,湊到賀然耳邊道:「這是怎麼了?」
別的官員也紛紛湊過了,賀然苦笑道:「我也不明其故啊。」
許統道:「少裝糊塗,我可是看到大王最後是瞪了你一眼,你們都看到了吧?」
見有幾個官員連連點頭,許統接著道:「肯定是你又惹大王不痛快了,快去請罪吧,趙國提的這兩件事還得等大王主持呢,咱們不能在這傻等啊。」
賀然滿心疑惑的皺眉想了想,又求助的望向竹音,竹音亦沒有頭緒,對他輕輕搖了搖頭,許統再催時,賀然無可奈何的站起身,朝後宮走去。
內侍通報進去後,賀然緩步朝內走,剛行至安神殿,南薺快步迎了上來,賀然現在最怕見的就是她,硬著頭皮上前行禮。
南薺倒沒再用那雙會說話的眼睛折磨他,而是憂心忡忡道:「是什麼事惹大王不快?回來後一句話也不說,我怎麼問都不答,聞稟你求見,氣哼哼的什麼都沒說。」
賀然搖頭道:「臣也不知,就是來此探詢的。」
「那快進去吧,在御書房呢。」南薺讓開了路,當賀然經過身邊時,忽用低的僅二人可聞的聲音道:「你……小心些。」這本是一句很平常的話,可用這麼低的聲音說出來,中間再這麼稍稍一頓聽起來就別有情意了,
賀然嚇得連應諾都不敢了,快步朝御書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