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然主政的第三天,廷議時間已經縮短到不足一個時辰,出了朝堂,太宰府的總管迎了上來,說太宰請軍師過府議事,賀然含笑點頭,知道蘇戈呆不住了。
見面後上了茶,蘇戈揮手把侍從都打發了出去,他皺著眉沉吟著似是不好開口。
賀然笑道:「兄長是不是對小弟近日所為心有不滿啊,想教訓就教訓唄,小弟臉皮厚,還怕我受不住啊?」
蘇戈苦笑了一下,道:「先前讓你主政時有言在先,按理愚兄是不該攪擾你的,可……唉,別的且不說,你這朝議時間也太短了,愚兄不是懷疑你的才能,你自然是有這本事的,不過……,任你的本事再大愚兄覺得也是要有個過程的,如果治理個三年五年,哪怕是三月五月之後,政清民安,朝上無事可議是說的過去的,可你這……你這一接手就沒超過兩個時辰的時候,未免……。」
賀然笑著解釋道:「不是小弟躲懶,是分派下去的事務他們一時做不完,過一段朝堂之上就該忙了。」
蘇戈緩緩點了下頭,道:「我聽聞了一些,嗯……,賢弟啊,勤政為民這沒錯,可萬事都決於民就不妥當了吧,什麼都聽老百姓的,還要我們這些官員何用啊?有些事還是要我們做主的,民眾見識有限,都聽他們的就亂了。」
賀然整肅神情道:「兄長教訓的是,小弟亦知此理,所以讓民眾所決之事只是些關係他們切身利益的小事,攸關國體的大事是不會讓民眾去決斷的。」
蘇戈點頭道:「嗯,這一點我也是看到了的,就是的你以後會全放手才多嘴提醒你一下。「
「多謝兄長,小弟會謹慎把握其中分寸,嘿嘿,兄長明白朝議時間為什麼這麼短了吧,攸關國體的大事能有幾件?兄長以前都是被那些不大不小的事纏了身,放下去讓民眾自決好了,民眾贊同的再報上來處置,這樣事務會少去大半,還省了制定出的政令傷民的顧慮。」
蘇戈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道:「你我兄弟,我就實話實說了,其實對此我也是有憂慮的,長此以往我的會造成官威衰減民眾難馭的局面,什麼事都聽他們的,難免會使其增長桀驁之性,稍不順心就可能起來反抗,你這新政……。」說到這裡他搖了搖頭,「愚兄承認,易國之所以能擺脫危難迅速強大起來是新政之功,可這新政之弊也是貽害無窮的,照此下去易國就不是大王之國了,大王雖不理朝政了,可這國畢竟是蘇家的,其子嗣中必定會有勤政之王,可到那時他手中的權力估計已剩不下什麼了,你讓我死後如何去見先王啊。」
賀然垂下眼簾看著手中端著的茶盞沒有說話。
蘇戈苦口婆心道:「賢弟啊,我沒有怪你的意思,你乃當世奇才,想出用新政收撫降地百信之心是英明之舉,愚兄當時雖有怨言可事後越想越敬佩你的果斷與睿智,相比之下愚兄等人不過是百里之才,賢弟可算是胸懷天下的大才,新政有救國、強國之功,可現在我們得盡力消除其弊端了,而不是再推波助瀾,愚兄心裡清楚,想收拾收不回來了,那我們先把它嚴控在目前的狀態總可以吧,以後可徐徐收之……。」見賀然放下了茶盞,他汀了口。
賀然靜靜的看著他,依然不說話。
蘇戈勉強笑了下,道:「有什麼話你就說,咱們兄弟這不是商量呢嘛,愚兄雖才不及你,但這片心卻是好的,前一次我也說過,整個易國都是你拼出來的,大王也有意讓位於你,按說你想怎麼治理只要大王不反對,我們是不該阻攔的,況且以你現在的權勢要想專權,愚兄這太宰能不能作下去也不過是你一句話的事,正是因為清楚你不是那樣的人所以我才有什麼說什麼的。」
賀然聽他這麼說沒法再繃著臉了,笑道:「兄長你這不是罵我嗎,居功自傲的事小弟做得來,可仗勢弄權的事我可沒興致。」
他這一笑氣氛緩和下來,蘇戈也笑道:「這個我哪能不知道呢,賢弟心清如水,此乃大王之福,能結識你這樣的好兄弟也是愚兄之幸,我知道生性疏懶,肯出來理政實是一心為國為民……。」
賀然擺擺手道:「兄長別抬舉我了,我理政就是為解決後顧之憂然後可以安心的與趙國開戰,不為國也不為民,等到易國強大到可餅十年無憂的時候,小弟立即歸隱藏賢谷再不問軍政之事,你們除了喝酒以外別來找我。」
蘇戈用手點指著他道:「你呀你呀,我真不知該說你什麼好。」接著又感歎道,「唉,不管別人怎麼評說你,但愚兄對你卻只有欽佩折服,淡薄名利在別人那裡或許只是作態,你卻是實實在在的視功名如糞土,更難得的是你才這麼點年紀手中權勢又這樣的重。」
「你再誇我就該暈了,還是趁清醒時先把內心的想法跟兄長稟報一下吧。」
蘇戈微微一笑,道:「你這人沒有私心,所以無論說什麼愚兄都會靜心恭聽,說吧。」
賀然稍稍想了一下,道:「兄長所提這國將非蘇家之國……,這一條我不想多說什麼,我只想說活著總比死了好,當時推新政是無奈之舉,如果不是這樣,那易國能不能撐到現在可就難說了。」
蘇戈真城的點頭道:「我知道,我剛才也是這樣說的。」
賀然笑了笑,接著道:「那兄長也該知道開弓沒有回頭箭的道理,這新政就是射出去的箭,不管是急著收還是徐徐收都是收不回來的,至少小弟沒這本事,任何人想收新政都是與所有百姓為敵,是自取滅亡之舉。」
蘇戈皺起了眉頭,端起茶盞又放了下去。
賀然退一會,道:「我這不是臥聳聽,我是清楚新政會惹來什麼麻煩的,上次出兵西屏時墨琚就曾嚴正告誡過我,要我無論如何也得收回新政,話外之音不言自明,如果咱們不收新政那康國就不會站在咱們一邊了。」
蘇戈憂愁的歎了口氣。
「他是不知道新政詳情啊,要是清楚了就會明白咱們是根本收不回來的,我不願跟他過多解釋,敷衍過去了。」
蘇戈面色沉重道:「你不說我也心裡有數,看趙國邊民的情況的知道了,這新政早晚得讓天下君主都睡不安穩,必欲除之而後快,這無異於與天下為敵啊」
賀然揚了揚眉,道:「這才是新政引來的最大的麻煩,不過你不用的,我會在各國君主都意識到新政危害之前把易國壯大到他們不敢正視的地步,遠的先不提,回頭談談你剛說的那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