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段令蕭霄無比開心的日子,儘管這苦寒之地乏善可陳,可即便是鉛雲低垂北風呼嘯的時候,她也有如沐春風的喜悅情懷,因為現在賀然只屬於她一個人。
下雪了,今冬草原的第一場雪不期而至,朔風裹挾著細碎如鹽末的冰渣,一夜間把草原覆蓋上了一層雪粒,氣溫隨之驟降。
一早起來的蕭霄望著地上的一片瑩白氣惱的抿了抿嘴,這種天氣無法再坐在草地上聽他講故事了,聽故事還在其次,主要是不能再享二人世界的溫馨與甜蜜了,在大帳中雖也可把侍從都趕出去,可那感覺卻是不一樣的。
吃罷午飯,賀然來了,蕭霄剛要讓小菱她們迴避,不想賀然卻故作神秘的對她一笑,遞了個眼神就轉身出去了。
蕭霄跟出去時見他已經上了馬,旁邊一匹馱馬背上有一個鼓鼓囊囊的大包裹。
「走!」賀然只說了一個字就策馬朝營外走去。
蕭霄跨上「踏風」追上去指著那個大包裹問:「這是什麼?」
「一會你就知道了。」賀然買了個關子。
跑出營寨,豁然開朗的視界中,下面是延伸至天際的一片瑩白,上面是一望無邊壓頭蓋頂的黑雲,二人均被眼前的景象所震撼,只有在草原才能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天地的廣瀚和自身的渺小,回望綿延數里的營寨亦顯得那麼的微不足道。
馳出數里在一處小土丘前,二人下了馬,蕭霄仍癡癡的望著這震撼人心的奇異景致,一隻手下意識的緊緊抓著賀然的手。
賀然等了一會,才掙開她的手,解開了那個大包裹,蕭霄看著那一大團羊皮、牛皮俏臉露出了笑意。
賀然一邊把一張碩大的牛皮往小丘背風面拉,一邊道:「快來幫我啊。」
鋪好牛皮,賀然在上面展開了那一大團羊皮,這是一個總能容下兩人的大睡袋,頭頂的位置還另有一張翻起的羊皮用來擋風遮雪,前沿縫上了木棍,兩端則各縫了一支利箭,插在地上就可成為一個小雨棚。
「你做的?」蕭霄看著那些粗大的針腳問。
「這能讓別人知道嗎?我可是用了一上午才縫好的。」賀然得意的說著,脫了靴子先鑽了進去。
蕭霄俏臉一紅,神情扭捏起來,借去拴馬遲遲不肯回來。
賀然催促道:「你還聽不聽故事了?快點啊,你不進來這擋雪的羊皮沒法支起來,我臉上都是雪了。」
蕭霄暗咬銀牙,走過去脫了靴子紅著臉鑽了進去,二人支好了頭上的那張羊皮。
蕭霄的心劇烈跳動著,她還是頭一次與男人挨得這麼近,儘管知道彼此都穿著厚厚的冬衣他不可能做出什麼,可還是又害羞又緊張,把頭幾乎都縮進了睡袋中。
並肩而臥,聞著佳人散發出的淡淡幽香,賀然強抑著去摟抱她的衝動,他的心也在怦怦而跳,偷偷的握住了蕭霄的一隻玉手,那小手的手心裡已有了汗水。
不知過了多久,蕭霄有些受不了這種羞人的曖昧了,嗔道:「你還講不講了?」
「講,講,講。」賀然平抑了一下激動的心情,接著昨天未完的情節講了下去,可口齒明顯不如以前伶俐了,經常是丟三落四不是忘了這個就是忘了那個,講一會就要返回去增補遺漏的情節。
漸漸的,蕭霄不再那麼害羞了,開始責怪他講的亂七八糟,後來她也不催了,因為他講什麼都不重要了,她無心細聽了,在空寂的冰天雪地中,躺在暖暖的羊皮袋中依偎著心愛的人,她的心漸漸的醉了,她側過身與他面面相對輕輕閉上了眼,在北風的呼嘯聲中,聽著他呢喃耳語,慢慢的,各種聲音都變得模糊了,飄渺了……,恍恍惚惚間,她感覺到自己被他抱住了,那一刻她沒有一絲推卻,反而主動向他懷裡靠了靠,她不願從睡意中掙扎出來,或者說她寧願以睡意遮羞去享受這渴望已久的擁抱,然後她就真的睡去了,嘴角帶著甜美的笑容。
不知過了多久,她感覺到了額頭一陣的溫熱,繼而那溫熱移到了眼簾,這時她猛地意識到了什麼,「啊!」的一聲從甜睡中驚醒,睜眼就看到了對方那柔情似水的眼睛,近的幾乎要與自己的眼睛貼到一起了。
不等她說話,賀然就輕聲道:「別真睡著了,小心著涼。」
蕭霄的心本在狂跳,可聽到他溫柔的話語,嬌羞之情減去大半,他這麼坦蕩,自己要太過羞怯反倒顯得做作了,儘管如此她還是受不得這種親近,盡量裝作平靜的離開了他的懷抱,由側躺改為仰躺,俏臉燒得火熱。
賀然用胳膊支著頭,含笑看著她道:「你剛才……」
「閉嘴!」蕭霄急聲打斷他,接著咬了咬櫻唇道:「接下來你要敢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說完她再次側轉身抱住了他,把一張艷若桃李的俏臉緊緊貼在他胸膛上。
這可是大出賀然的意料,愣了一下才綻出驚喜的笑容深情的擁住懷中的佳人,雖有千言萬語卻一聲也不敢吭,旋即,他感覺到了蕭霄的嬌軀在不住的抖動,不久就聽到了低低的抽泣聲,他知道這是堅強的蕭霄在心情劇烈波動下終於宣洩出了內心的熾烈的情感。
不知過了多久,蕭霄抬起頭,用含著淚水的眼望著他,哽咽著蠻橫道:「我就不讓你回去,就不!」
賀然輕輕吻了一下她的額頭,柔聲道:「我不回去,就在這裡陪你。」
「永遠也不讓你回去!」
賀然笑著捏了捏她的臉頰,「好,咱們在這裡放一輩子羊,你改名叫朱兒,我叫蕭峰。」
「呸!你連土狗都打不過,還叫蕭峰呢,不害臊!」蕭霄臉上綻開笑容,可隨即又撲進他懷裡嚶嚶而泣,她想到了這種甜言蜜語永遠不會成為現實,他是絕不可能一輩子只陪著自己一個人的。
「怎麼還哭啊?這哪還像是名震天下的戰鳳啊?」賀然打趣著。
蕭霄只顧哭,過了一會用力擰著他的手背又羞又惱道:「都是你這死東西!弄個這個算計我,你就一點好心眼也沒有,一肚子花花腸子!」
「哎,我可是用了半天功夫才縫好的,我作這個可是只為避風雪給你接著講故事的,是你自己意亂情迷如何怨我啊?」
「呸!你胡說八道,你……你……」蕭霄大羞,一時難以下台,氣狠狠道:「剛才我說了,接下來你要敢說一個字,我就殺了你,你說了這麼多,看我不把你剁成肉醬的!」
賀然嘿嘿笑著抱緊她,「別別別,我怕了還不行嗎?別剁了,怪累的。」
「就剁就剁!恨死我了你!」蕭霄羞極之下顯出小兒女的刁蠻,不如此還能用什麼遮羞呢?
賀然不再說話,大膽的吻住了她的櫻唇,蕭霄一陣眩暈,手腳彷彿麻木般使不出一絲力氣,等雙唇分開後,她才清醒過來,急急的從睡袋中爬了出去,穿上靴子跑向「踏風」,逃也似的策馬去了。
賀然本來是拼著挨上一耳光的,看著蕭霄這一連串閃電般的動作他傻傻的愣著,及至「踏風」四蹄翻開,他才懊悔的喊道:「你回來!回來啊!」這時蕭霄早去的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