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愍讓群臣退下後,獨留下了荊湅。
「他這是要做什麼?」趙愍皺著眉頭問。
荊湅沉思片刻,道:「我猜他是看破了我們的拖延之計,真的急了,所以才這麼不管不顧的親自跑來。」
趙愍點點頭,發愁道:「我也是這麼想的,這人行事真是出人意料,對那些使者我可以隨意敷衍,跟他可不行,這人太難纏,想想我都頭痛。」
荊湅笑了,道:「這頭痛之事還就得大王一人承擔,臣等是無法分憂了。」
「這話怎講?」趙愍笑著問。
「我想大王不宜同著百官接見他,這人言辭銳利是出了名的,當著百官他要是擠兌大王,大王就不好推脫了,私下相談倒好一些,大王以為如何?」
趙愍苦笑道:「確是如此啊,不過你可要替我把應答之話想周全了,不能讓他把我問的理智詞窮。」
荊湅一笑,君臣二人當下就細細商量起來。
賀然受到了超越禮儀規格的接待,司禮官員出城三十里迎候,太宰在城門外迎候,敲鑼打鼓的把他接進定陽,不是住驛館而是在宮城邊給他準備了一處清淨奢華的宅院。尤其讓他高興的是見到了大哥金典,兄弟二人在這種情況下不能多說什麼,但彼此都難抑內心激動之情。
稍事休息後,賀然即要求拜見趙王。
司禮官員笑著道:「軍師遠路勞乏,怎麼也得好好歇息一下呀,明日再進宮不遲。」
賀然淡淡一笑,道:「你只須稟報大王就是。」
「這……,天已過午,現在去拜見大王是不是有些遲了?按禮……」
「我清楚出使禮儀。」賀然打斷他,看了他一眼就不再說話了。
那官員心中一跳,人的名樹的影,面對這有著各種玄乎其玄傳說的神奇軍師他不敢再廢話了,應諾著去了,不久就轉了回來,陪笑道:「大王准了,讓小人恭請軍師入見。」
賀然只點點頭,一步三搖的朝外走去。司禮官員看著這位爺的背影,暗自不住咧嘴,大王之前吩咐過他,能拖延盡量拖延,剛才去王宮稟報時,他看到大王直皺眉頭,可還是答應下來,那份無可奈何任誰都看得出來。
來至王宮,直接被引往了內殿,趙愍一臉笑容的降階相迎。
賀然急趨向前欲要行禮,趙愍伸手攔住他,臉上故作不悅道:「軍師若是這樣寡人可要怪你了。」
賀然做出感恩之態道:「大王如此厚待,外臣何以擔當啊。」
趙愍笑著沒好氣的看了他一眼,搖搖頭,然後對司禮官道:「軍師不比別的使者,僅以上賓之禮待之是不夠的,軍師在定陽其間一切行止皆不受約束,軍師要做什麼你們儘管依命服侍就是,不需請示寡人,一切使臣禁忌在軍師這裡都不作數,即便是會見大臣甚至是巡查城防、軍營都可隨意而為,記得了嗎?」
司禮官躬身領命,心下暗道,得勒,我就把這位當祖宗侍奉也就是了。
賀然受寵若驚道:「大王特以的恩寵外臣了,這可讓外臣心下不勝惶恐了。」
趙愍哈哈笑道:「這寡人尚還覺得不夠呢,如果不是怕外人過多的議論,寡人方才都想出城去迎接你呢。」說罷挽著他的手走進內殿。
入席後,趙愍又對宮內執事吩咐道:「寡人視軍師如手足,一切禮儀皆免,也不需上別的東西,只備茶點就是了。」先前是增加賀然的自由,此刻是降低招待他的待遇,這降低卻比那增加更顯恩寵。
賀然雖明知他這是在運用帝王之術,可趙愍做得太到位了,那神情那語氣,任誰看來都是發自肺腑的,心下不禁暗自折服。當然,他也明白,趙愍之所以顯露出這份過度的親切與恩寵,一方面是籠絡自己,另一方面就是讓自己不好意思開口過多說「見外」的話了。
香茶奉上後,趙愍熱情的笑道:「軍師能來此真是大出寡人意料啊,給了寡人一個莫大的驚喜,自上次一別,寡人可是時時想到軍師啊。」
賀然感慨道:「大王厚恩外臣實不知何以為報。」
趙愍一臉摯誠道:「軍師對我趙國扶傾之恩,這般大恩大德是寡人無以為報才對,如果不是側擊西屏之事要嚴守機密,寡人真該發詔遍諭全境,讓舉國百姓皆知軍師於我趙國的大恩,不能如此寡人心中頗覺愧疚。」
「大王言過了,外臣不過是奉我大王之命略效微勞而已,幸不辱命,雖有些許功績實不足道,更不值大王如此念念不忘。」
趙愍擺手道:「軍師品行可為天下臣子之楷模,軍師不願居功,寡人可是要銘記在心的。」
賀然謙遜的笑了笑,心想陪他這樣說下去可不是辦法,再虛耗一會,他就可以就此打發自己回去了,遂道:「大王仁德心腸,不忘他人之惠,真是我們這些作臣子的福氣,外臣深感厚恩,大王再予讚譽外臣就難以承受了,呵呵,外臣此來呢,是有一事相求,望大王能恩准。」
聽他這麼快就把話題轉到正事上來,趙愍心知恐怕矇混不過去了,笑道:「有什麼事還勞軍師親跑一趟啊,就算是天大的事打發個人來也就是了,只要是寡人能做到的無不應允,軍師難得來定陽,既然來了那寡人可要好好款待一番,一切事務交由底下人去做也就是了,軍師昔日雖在趙國暫居過一段時日,想來必定沒好好欣賞過趙國歌舞,聽聞軍師要來,寡人特意讓他們精心做了準備,趙國歌舞甲天下可是世人公認的,寡人宮內歌舞則是甲趙國的,這甲中之甲,軍師不可不觀哦。」說到這裡,不等賀然說話,就對內侍吩咐道:「歌舞來,給軍師上酒。」話音未絕,一班婀娜舞姬翩然而入,絃樂鐘鼓隨之響起。
賀然心裡暗笑,這趙愍為了應付自己還真是沒少費心思,如果真有緊急的事,他自然會想個辦法讓歌舞先停下,可他來此不過是給趙愍演戲來的,趙愍想拖延他,他為的也是拖延趙愍,開口越晚越好,讓趙愍把心思都用在拖延自己開口上,那就恰恰達到擾亂他心神的目的了。所以他皺了下眉,做出有些著急卻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張了張嘴終於忍下,勉強對趙愍笑了笑,道:「多謝大王。」
趙愍見成功的沒讓他把話說出來,心裡暗自舒了口氣,舉起酒樽,等賀然也舉樽後,他舒心的飲下了那樽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