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夜的花園,花木已展現出了生機,但枯枝敗葉猶在,一個青衫文士寂落的在曲徑上踱著步,停在一株小樹邊時,他用手撥了一下剛從枝椏間鑽出的嫩芽,那嫩芽隨手而落。文士心有所感的仰天歎了口氣,自己正如同這嫩芽啊,禁不起太大的撼動。這人正是隱忍在家的墨琚,朝堂之內的變化太快了,快的讓他都無所適從。等待十數年,總算有了施展才華的機會,原本以為可以就此宏圖大展得逞凌雲之志,誰又能想到呢,在自己根基未穩時華老將軍就突然離世了,然後很快就冒出了個莒然。在蔪國與賀然密談時,他對這個莒然還只是心存憂慮,等回到德昌城後,憂慮直接升級為了震驚,因為好幾個位高權重的老臣都因彈劾他而落得個身首異處了,太后對其寵信不言自明,僅僅數月間,這個莒然就到了呼雲喚雨的地步,看清形勢的墨琚只能徒喚奈何了,通古博今的他立時就想到了無數前車之鑒,君王寵信女色而禍國的事例太多了,現在看來太后對莒然的寵愛之情猶甚那些君王,在情感方面女人更容易走向極端。抱著一線希望,墨琚呈上了賀然讓他帶給太后的禮物,太后只看了一眼就花顏轉冷拿著那禮物拂袖而去了,他看得出這禮物對太后是有觸動的,墨琚真恨不能時光能夠倒轉,那他就能直接把賀然押回來當禮物呈上了。
想到自己那兄弟賀然,墨琚真是嫉妒的眼紅,這人簡直就是靈丹妙藥啊,放在那裡都管用,眼睜睜的,要是有他在,自己現在遇到的困難立即會迎刃而解,帶兵打仗他行,擺平太后他也行,要是他肯來康國,我們兄弟聯手……,唉,想這些都是沒用,這人命太好了,墨琚是真羨慕易王與他的君臣關係,自己這兄弟活的真是愜意啊,可這不爭氣的,偏偏胸無大志!想到這點,墨琚搖了搖頭,因為他此刻意識到了,正是因為賀然胸無大志,所以易王和群臣才不會猜忌他,他的好命並非全賴天賜的。
推病隱忍這段時日真的要把墨琚憋出病來了,因為他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眼看著莒然一方不斷的培植羽翼卻束手無策的滋味,對他而言無疑是最大的折磨,他沒有去找趙宏商議,因為上朝時僅憑眼神交流,他就明白了,剛當上太宰的趙宏與自己的情況差不多,他的根基更不穩,因為他還有個叛臣的身份,這個時刻他更得夾起尾巴做人。但墨琚心裡清楚,趙宏和自己一樣在隱忍,他絕不會容忍莒然這樣的人騎到自己頭上。相比之下,趙宏心裡應該更急切,自己的軍師之位不是隨便一個人就能取代的,如今天下戰亂不斷,危難之際要真刀真槍的領兵去打仗,莒然就算得勢了短期內也還要倚仗自己,真換個庸才統掌全國兵馬,那可是隨時有滅國危險的,太宰就不同了,至少換個庸才一時半刻不至有亡國之危。
出現什麼樣的機會才能扳倒莒然呢?墨琚想不出,這是他最大的苦惱。銅稜派兵偷襲趙國的事他很早就知道了,在軍中沒有誰比他耳目還多了。聞報後他嘴角抽動了一下,連池生等人都明白行不通的策略,他這當軍師的自然一聽就明,可他僅僅是嘴角抽動了一下而已,連一個字都沒說。
平河慘敗的消息傳來,他平靜的連眼皮都沒抬,因為他早知道是這結果,可他的心卻在抽動,一萬四千將士啊,這可都是百戰精兵啊!他真的心疼,戍邊雄師遠非臨時徵調民夫湊起來的軍隊可比,康國可沒有多少本錢這麼折騰啊,再打幾次這樣的敗仗,那趙國大軍就可直取德昌了,到時就算自己披掛上陣也無力回天了。心疼歸心疼,他明白僅憑這一次敗仗無法一舉扳倒莒然,難道真要等到亡國才有機會嗎?墨琚緊緊閉著嘴唇跺回了寢室。
如墨琚所料的,銅稜並未因平河之敗而丟邊帥之位,只是暫緩了陞遷的勢頭,墨琚沒能料到的是,平河之敗後不足一月,康國迅速的與趙國修好了,朝堂之上又響起了聯合趙國、蔪國、留國共同伐西屏的喧囂,這讓墨琚真有些坐不住了。
分析了來自各方的密報,墨琚細思之下不由苦笑,雖無確鑿證據,但他相信自己的推斷不會錯到哪裡去,應該是趙王在暗中操縱著這些變化,銅稜偷襲趙國損兵折將無功而回,莒然一夥認識到趙國並不像想像中的那麼好惹,弄不好還會反遭其噬,如果這個時候趙王暗中向莒然主動示好,配合賄以重金等手段,那兩國迅速修好就解釋的通了。
平河之戰後墨琚就得知了趙軍當時的兵力部署,趙王派來了一萬八千禁軍助戰,加上趙國邊關的兵力,在佔據天時地利的情況下,焦弓完全有能力把兩路康軍都殺的片甲不回,儘管未直接交過手,但焦弓的本事墨琚還是略知一二的,之前他分析可能是焦弓剛剛升任,唯恐手下將士有不肯用命的,為謹慎起見才集中嫡系人馬只圍殲了池生的那一路康軍,現在想來根本不是那麼一回事,是趙王在開始時就把這一切預謀好了。
趙王想必也看出了莒然急於在軍中培植勢力的心思,軍中最好的陞遷地點莫過於戰場,只有打起仗來將領才有連連陞遷的機會,所以他肯定派能言善辯之士向莒然一夥人講說對西屏開戰的種種好處,這可算是正中莒然下懷了。
哼!墨琚撇撇嘴,趙王的心機他洞察的十分清晰,真打起來趙國肯定出兵不出力,他的用意就是消耗康國的國力,等時機到了,他會毫不猶豫的給康國致命一擊。
與西屏的戰事是無論如何也不能開啊,可如何才能制止莒然呢,墨琚想來想去覺得必須要見一見趙宏了,他剛做出決定,侍從就進來稟報了,太宰大人前來探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