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1-23
野人溝,天北崖三百餘眾默然望著於進的屍首毫無鬥志。
趁這個機會,隱藏在人群中的陳喪狗打著手勢,讓身邊人馬朝布老九方向靠齊。
等到列陣完畢,布老九騎在馬背上重重將手中雕王旗插在地上,嘿嘿傻笑。
一向不拘言笑的陳喪狗彷彿被笑聲傳染,一絲笑容在嘴角揚起,他周圍負傷的老虎衛跟著發笑,漸漸的笑聲越來越大,在大雨中甚至壓過風雷直衝九霄。
以三十六人迎戰十倍於己的敵軍,無一損傷,斬敵帥,奪其大旗,這等戰績,天下少有可稱奇跡!
在嘲弄的笑聲中,對面天北崖馬賊持有不同態度。
像那些臨時拼湊起來的馬賊默默低下腦袋,羞愧的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只有少數人眼冒怒火,緊握武器遙視相望,在無絲毫動作。
「看來天北崖的威風已經成昨日黃花了!」
陳喪狗望著那些敢怒不敢殺的天北崖馬賊默然搖頭,曾幾何時,這個如龐然大物般的存在,是他們遙不可及只能仰視的目標。可當真正踩在腳下,陳喪狗沒有絲毫喜悅的成功感,彷彿這一切都是理所當然。
等笑夠了,布老九伸伸腰,憨厚笑道「喪狗哥兒,現在,現在咱們怎麼搞?」
「怎麼搞?咱們在沖一輪,將他們僅剩的遮羞布扯下來,然後等老虎哥過來定奪。」陳喪狗眼眸閃過一絲冷漠道。
對於一群已經徹底喪失鬥志的天北崖馬賊,陳喪狗並沒有報以絲毫憐憫。
觀風口的崛起,天北崖勢必倒下!
戰場上不分老幼傷殘只分敵我,陳喪狗早先陪伴布老虎下了洪山坡,便安排在小馬莊負責跟觀風口聯繫,在這幾天,他看到了天北崖的殘忍。左寅為了征服觀風口不顧人命放火燒山,為了挽回面子對百名小馬莊鄉民進行層層攔截捕殺。假如今天沒有布老九,沒有於進「意外」身死,僅僅只靠他陳喪狗帶領三十六人,對攻三百五十眾的天北崖馬賊,可以想像,敵人的屠刀絕對不會人數的懸殊而放緩一絲力道。
「殺吧,一輪衝鋒,活下多少人,看他們自己造化。」
陳喪狗黝黑的臉上難掩著冷酷無情,雨水打在他身上,流下的鮮血滴落在地,濺成四瓣,前面那些天北崖馬賊就像一堆森森白骨
「殺啊,為於老大報仇,誓死奪回大旗!」
天北崖馬賊之中響起一道淒涼的尖嚎,頓時周圍人大夢初醒。
大旗!
於進的死他們可以不在乎,但是大旗必須奪回,否則左山雕的憤怒足以讓他們家破人亡。
「殺啊,殺!」
稀鬆的幾聲鼓舞,天北崖馬賊強打起精神,準備朝面前三十六名老虎衛發動進攻。
就在這時,一道啪的木棍折斷聲格外清脆,老天爺彷彿成心跟天北崖馬賊作對,風雨雷電霎時間戛然而止,整個天地,在這一刻像死亡般寂靜。
「干你娘的,摔死老子了。」
布老九從地上狼狽的站起身,一臉的泥巴看起來好不狼狽。
在他手上,雕王旗的撐桿一折兩段,原來布老九之前把大旗當拐棍撐在地上,因為這廝體重問題,那撐桿承受不住力量折成兩半。當布老九羞憤的扯起那金絲鑲邊的雕王旗,用力雙手一扯,滋滋的聲響像把利刀,在所有天北崖馬賊心上剮磨著。
「什麼破旗子,拿給老子拉屎擦屁股都嫌扎的慌。」
把手中破布丟在地上,布老九大聲嘟囔道。
天北崖那邊好不容易提升起來的士氣,隨著雕王旗的落下再度灰飛煙滅,等布老九重新拾起巨斧威武做了個虛劈的姿勢,一些膽小的天北崖馬賊終於承受不住壓力,掉轉馬頭,回撤。
有人帶頭,頓時印證了那句兵敗如山倒。
所有天北崖馬賊集體逃跑,他們現在腦海中只有一個信念,老子打不贏你們,你們三十多個人也追不上我吧。
帶著這樣的思想,關城八百里疆域自打七家馬寨形成格局一場驚天動地的戰役就此誕生。
以十倍於敵的兵力撒丫子落荒而逃,此地,此戰,觀風口、天北崖徹底名聲大噪!
駕,駕
三百餘名天北崖馬賊不戰而退,等他們回轉過頭發現後面的布老九並未追趕而至,心中還沒鬆口氣,那些馬賊卻發現更加驚心動魄的一幕。
一道閃電劃破天際,耀眼的毫芒下,一道身影挺拔的擋在回清河鄉的大道上。
布老虎!
所有天北崖馬賊絕望了。
因為在布老虎身後,五十名老虎衛手持弓箭分兩排,一站一蹲形成交叉箭陣。
駐馬不前的陳喪狗這時看到布老虎的出現長鬆口氣,他側過頭,正好發現布老九孩子氣的擦著臉上泥土,內心一暖,他伸手過去拍肩道「老九走吧,咱們回小馬莊。」
「回小馬莊?那些人,咦,哥,我哥來了。」布老九指著前面布老虎哈哈大笑道。
「走啦老九,也該輪到咱們休息了,回頭上寨,我還等著豆芽給我整碗小蔥拌豆腐了。」
掉轉馬頭,陳喪狗邊走邊道。
布老九聽到豆芽立馬來了興趣,趕緊跟上拍著胸得意道「咱家豆芽的小蔥拌豆腐那叫個一絕,我哥愛吃,老爺子愛吃,在外面可沒這手藝賣。」
「是嘛?」陳喪狗望著誇誇其談的布老九,嘴角揚起溫馨的微笑。
布老九在外人看來又呆又傻,可在觀風口那些把手眼中卻不是這麼認為。
無關布老虎的因素,也不是因為這蠻小子天生神力,只因為他的赤子之心,單純的笑容,無論是陳喪狗還是葉毛、馬三放,他們情不自禁把他當做弟弟來看。曾幾何時,他們也曾這般無憂無慮過,可是血與淚,生與死,他們的那片純淨早已不復存在,所以如果有可能,包括陳喪狗這群人希望布老九能夠永遠這樣的單純,不被改變。
嘶嘶
野人溝一支支利箭破雨而來收割著天北崖那些馬賊的性命。
哀嚎、求饒聲絡繹不絕,鮮血染紅地面。
大雨中,雷聲悶悶彷彿三百天北崖亡魂怨厲尖嚎,布老虎緊握手中韁繩,胯下坐騎嗜血的打著響鼻在風聲呼嘯中疾走離去,滿地屍首,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就是在大的雨水,也難以沖刷
蔓山,半山腰樹林裡,左寅望著眼前不足五十名馬賊,濕漉漉躺在地上喘著粗氣,不禁悲從心起。
八百馬賊,就是天北崖人多勢眾,這也是不能承受的傷亡。
從請纓征討觀風口,跑馬道吃癟丁凱身死,在到強攻小馬莊追蹤至蔓山腳下,一場大雨,八百馬賊十不存一,僅僅只剩下眼前不足五十人。
抬頭仰面,左寅任憑雨水透過茂葉滴落在臉上,那絲絲冰涼告訴他,這不是夢,一切都是真實。
猛的睜眼,左寅臉色鐵青走到一名倒地馬賊的身邊,將他丟棄的砍刀持起朝脖子抹去。
好在周圍費猴子一直注意著他的舉動,看到左寅揮刀自盡,一步三跨,費猴子出手如電拍掉他手中鋼刀用力嘶吼道「你幹什麼,你想幹什麼,你要自殺?你對得起死去弟兄嗎?他們為了你失去性命,你就這樣自盡,你對得起他們嗎?」
發狂的將費猴子推到在地,左寅壓抑的情緒悉數爆發出來,揮拳吼道「那能怎麼樣,他們為我而死,現在我把命還給他們還不行嗎?」說完,左寅朝前方一顆大樹用頭使勁撞了過去,卻被一道寬闊的胸膛給頂了回來,反震坐倒在地。
抬起頭,左寅看到的是上身**的札特。
這個來自於草原的兒郎,他的臉如刀削般菱角分明,一雙怒眼正緊緊凝視著左寅,像是在怒吼,又像是在無聲的譴責。
「如果你想死,等把這些弟兄全部帶回去在死,到時候沒有人會攔著你。」札特一字一句說完,轉過身,留下背影,狠狠擊拳在大樹上發洩心中愁苦。
這時左寅才發現札特後背有條觸目驚心的傷口,模糊中,左寅依稀覺得很是熟悉。忽然腦海中浮現一個片段,左寅思緒不禁回到七年前,那時候他隨李魚進山感悟自然,當時隨行護衛的正是札特。
因為少年心性,左寅第一次來到山林對什麼景物都無比好奇,遊走在群山中,不知不覺就迷失了方向,跟李魚失去聯絡,獨自一人在條溪流旁嬉耍。
正值夏季,那條溪流是山林中群獸的水源,在夜幕降臨就會有許多野獸過來飲食。
恰巧,一頭野狼路過,盯上了左寅。
害怕的他被野狼步步緊逼,就在生死關頭,他嚇暈過去,模糊中只看到那頭野狼撲身而來,卻有道身影緊緊將自己護在了懷中。
之後的事情左寅不記得了,只知道等自己醒來已經回到了天北崖,那件事情他以為是個夢,甚至七年的時間他一直認為這是個夢
緊緊閉上眼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左寅不去想那些死在灌口的弟兄們,他在謀劃,究竟怎麼樣,才能帶領剩下的幾十人回到天北崖。
這不僅僅是贖罪,更是他對札特的一種承諾。
他要讓札特知道,當年救下的那個孩子不是只可憐蟲,而是一個敢作敢當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