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5
自打驢莊建成,土地廟拆遷,這衛家父子還存了點厚德,並未把布秀才父女驅逐,而是在老祠那邊騰出個破屋,算是給這父女倆安了個落腳地。
布秀才就是布老虎他爹,這人五十好幾,雖名為秀才,其實也就是個先生並未有任何功名在身。
要說這秀才老爹也算關城儒林一大人物,明朝科舉,凡過小考者,皆可獲秀才身份。之後以生員資格參加三年一度的鄉試,中者既是舉人老爺。
秀才老爹自十八歲入考,縱貫兩朝,卻未曾得秀才之名。倒是跟他同考的幾位學年,十來年過去了,這些人有的登入殿堂,有的下放一地為官,甚至也有經商販貨,無不混的人生得意,唯獨秀才老爹鍥而不捨,名落孫山,發奮圖強,週而復始。
要說這人背,不可能背一輩子。
秀才老爹便是這朵奇葩,他一心鑽牛角尖,期待人如其名,偏偏,就是邁不過這道坎。以前,街坊鄰居認為是布老虎這煞星擾了這家子人的命道,可布老虎走後的五年裡,秀才老爹,他還是秀才老爹,從前怎麼樣,如今依舊還是這樣,這能說明什麼了?
布老虎不是災星?
在或者秀才老爹根本不是讀書考學的料?
老祠街道口,豆芽幽怨的挽著布老九,小兩口愁眉苦臉的瞧著喋喋不休的布老虎。
「老九,你說這會兒功夫,老爹應該回來了吧。你說這都五年沒見,他總不至於像小時候一樣扒我褲子往死打吧?」
「對了豆芽,阿丑最近怎麼樣?你說她這麼久沒見到我,要是認不出我來,我這」
「對了老九,你說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老爹應該不至於打我吧。」
「可他真動起手來咋辦?」
「喂喂,我說你們小兩口聽著沒啊」
布老虎不滿的瞧著這兩口子,布老九憋紅了臉,只是傻傻的撓著頭。
豆芽不忍心看自家男人為難,撅起小嘴,嘟囔道「哥,這事你來回都嚷了半個時辰,有句話咋說,醜媳婦總要見公婆。你這是回家見自個爹,害的著這般顧忌嗎?」
「你這妮子是坐著說話不腰疼,要不這樣,改天老九去你家提親,咱偷摸著跟豆嬸說會話,就說你那女婿啊,嘿,別看外表憨實著,骨子裡全是壞水!他其實就是個殺人如麻的馬賊。」布老虎捏著嗓子陰陽怪氣道。
豆芽急了,拽著小拳頭,杏眼瞪圓道「你敢,你要是這麼說,我現在就告訴老爹,把你的身份告訴他。」
聳聳肩,布老虎無所謂道「說啊,今兒老子還真跟你這小妮子槓上了。你跟老爹說,老子充其量一頓胖揍,逐出門院。而你勒?我想想哈,豆嬸絕對反對你倆往來,到時候老九,跟著哥,你放心,咱山上的娘們多,各個都是清白身子長得俊俏的很,到時候給你傍上兩個。」
「你,你,布老虎,你信不信我咬死你。」豆芽氣的直跺腳,布老九在旁邊左右為難著不知道幫誰。好在布老虎也只是逗逗她,瞧見小姑娘都要掉眼淚了,悻悻然繼續道「妹子啊,咱不就是求你拿個主意嘛,只要你說個法子讓老爹回頭不揍我,這樣行不?老九迎娶你那會,老子找八抬大轎,親自扛著你上門!」
「這是你說的!」豆芽眨著眼,破泣為笑道。
拍著胸脯,布老虎腰板挺的直直。
豆芽想了會,小跑到布老虎耳邊對他竊竊私語。
聽著聽著,布老虎眉角上揚,重重一拍大腿,讚道「成,這法子成,走,回家回家,莫叫俺爹跟俺姐等急嘍」
今兒老祠熱騰了起來,打從正午,來了伙漢子,駕著金頂兒馬車,輪溜溜的住了進來。
要說這老祠偏僻,平常挨家的幾戶人家那是抱團兒的親近,還真應了那句遠親不如近鄰。
布秀才那家子住在老祠街臨尾的巷子裡,今兒這夥人就是衝他家去的。
這是個小院子,以前衛家用來放置雜貨,這會讓布家父女住著,也算沒閒置了家當。
要說這地兒的條件真的不算好,院門口有道水溝,颳風下雨一不小心就是折腰的勾當。後院門子裡是條死胡同,這裡住的街坊閒省事家裡的破爛直接往裡一丟,後來家裡的小娃娃有事沒事就愛往裡頭撒尿拉屎,冬天還好,這到了夏天蚊蟻那是遮天的嗡嗡作響,亂的讓人揪心的煩。
那伙子來人,都是臂圓腰粗的壯漢,自打進了老祠,人人臉上掛著和善的笑容,讓街坊瞧得心裡也熱乎。
這些個小伙子也不知道是哪冒出來的天兵天將,主事的那人跟布家的醜丫頭講了會話,整條老祠開始被折騰了起來。
小伙子啊,就是龍精虎猛。
臨來的十人,大冬天的雪似鵝毛飛舞,他們不進院烤著火,反倒脫下棉襖扛起鋤頭鐵鍬,三兩個去填院子門口的水溝,四五個跑後頭清理著垃圾。光著膀子赤著肌肉,揮汗如雨的鬧騰起來,那賣力的摸樣讓串街的小姑娘瞧得紅霞翩飛,你說捂著臉兒羞的不敢看吧,她們有意無意總能心安理得瞅上兩眼。
「搬了,全搬走,這些東西全不要了。喂喂,我說小神棍,讓你小子折騰的酒菜,是讓你自個樂著吃的嘛,你小子快給我滾去門口瞧瞧那個地段好,這事咱,嗯,布員外囑咐過的。」
院對首廚房門檻旁,葉毛繫上圍裙,拿著菜刀吆三喝五。
大門子口井,肖如夢蹲那舔舔油膩的手指,起身,正袍,肅穆挑眉,拿著羅盤出去轉悠了。
院子裡,此時地上的積雪掃的乾乾淨淨,裡裡外外收拾的利落,門頂屋簷一字排開紅燈籠高高掛起,門口也不知道是誰的主意,既然打了塊牌匾,上書「布府」懸在門堂上。
整個院子裡裡外外透著股喜慶,葉毛滿意的點點頭,可是眼神瞧向了緊閉的內廂房,兩眉毛情不自禁做攏了起來
內廂房,外頭傳來的張羅聲,讓裡面一老一少憂鬱的坐在床上低順著眉。
「爹,老虎算算時辰也快忙活回來了,咱們還是整理整理趕緊出去吧。你說老虎五年都沒回家,您想鬧氣,也不能沖了這個喜慶啊。」
柔柔的清音在房裡勸著聲,一連三聲老歎,悲腔的聲音作道「嬋娟,你說那小崽子失蹤了五年,這些年沒個信兒,這會兒大張旗鼓的現了形,我總覺的事情有些蹊蹺。」
「能有什麼蹊蹺啊,爹,你沒聽那姓葉的小哥說嗎,老虎現在出息了,有本事了,在登州城裡當上了富貴人家,現在是錦程錢莊的東家了。」
「傻孩子,那小崽子有啥能耐,這都是障眼兒了。」
「障眼兒?爹,您是說老虎花錢請來的人故作吆喝給我們看?不會的,老虎不是那樣的人,他是有真本事的。您不能這樣懷疑他!」
「算了算了,我跟你這個女娃講什麼啊,去去,把我衣櫃子裡的那個包裹給我取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