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10-05
神神氣氣的在城裡逛悠了小半天功夫,咱布員外也累了,瞧瞧光景,也是該回家報個道了。
重回西河橋,那邊布老九蹲在橋頭張望,在他身邊有個清秀的小姑娘,用花布把頭髮給裹了起來,俏生生站那伴著。
布老虎大老遠招招手,布老九起身扯扯那姑娘小手,兩人樂呵呵走過來,布老九憨笑道「哥,你咋回來的這麼晚了,秀才老爹,還有咱姐都等著你開飯了。」
「到處轉了會,瞧瞧以前的兄弟,沒把住時頭,一不留神就過了點兒。」布老虎笑著回道,眼兒瞇瞇瞅向那姑娘。
這姑娘細眉毛大眼睛,生了個桃兒臉,長得不算漂亮,骨子裡卻有著那麼股靈氣。
布老虎是認識她的,小時候沒少一起折騰,不過那會舉著竹竿能跑三里地哇哇大叫的瘋丫頭,這眨眼不過五年的時間,已經出落成大姑娘,長得也算亭亭玉立。
小姑娘正是豆芽,比布老虎小兩個月,比布老九卻要大上三天。
她低著腦袋,小臉紅撲撲的,瞅見布老虎盯著自己,脆生生羞澀喊了聲「哥」
「呵呵,豆芽兒,這才幾個年頭,不錯嘛,都長成大姑娘啦。成勒,瞧你這年歲也到了嫁人的時景,怎麼著,找到了看對眼的婆家跟哥哥說聲,哥給你備份厚禮。」布老虎挑眉兒逗著話。
布老九站在原地,像個大棕熊憨態可掬的撓著腦勺,豆芽臉皮薄,經不住幾句話打趣,羞的脖根乏紅,挽著布老九肩膀身子骨兒全靠了上去。
瞧她倆這般甜蜜,布老虎心兒也高興,朝揚揚頭,他道「老九,你在前面帶路,我跟豆芽兒有些話要說,你小子別跟我偷聽啊。」
「嗯,好,我,我不偷聽。」布老九沒多想,屁顛屁顛走在前面跟他倆隔了十來步。
布老虎朝豆芽兒打個眼色慢悠悠走在後頭,這妮子是個靈氣人,今天發生的事兒,她從布老九口中或多或少知道了幾分。在者,小時候布老虎腦子活,就是他們這些人的頭,如今身份越發高漲,豆芽更是即忐忑又好奇的貼上去,跟布老虎並肩同行。
走過了驢莊,布老虎始終沒開口說話,豆芽低著腦袋邁著小碎步緊跟著腳步,過了最初的好奇,越發的謹慎起來。
布老虎長年廝殺行走於生死邊緣,後又得登一寨之主,這威勢養於心存於神,舉手投足那股子彪悍勁不是她這個小姑娘家家的能受得住。
過了幾個巷口,豆芽不自覺的就慢了布老虎三個腳程,像個丫鬟跟在後頭,連大氣都不敢出。
布老虎也不是成心折騰她,醞釀了好久,這才輕聲道「豆芽兒,這幾年的日子過的還算如意?」
「啊,嗯,嗯,日子還過的去,這幾年聽人家說咱大明朝的皇帝是個好皇帝,愛民如子,咱們這些老百姓也有福了。」豆芽回了句話,怯生生的又低下了頭。
布老虎冷不防又道「李茂山死了!」
「啊!」豆芽驚詫的抬起頭,她倒是沒聽過這茬,也沒想過李茂山把自己娘倆劫走後的下場如何。倒是前面走著的布老九,聽到動靜想要過來問上幾句,布老虎瞧得巷街上有家賣板鴨的鋪面,亮聲喊道「老九,去給我買五隻板鴨,我家那邊還有些弟兄。」
「得勒!」布老九忙去張羅了。
布老虎瞅了眼低頭怯怯的豆芽,加了句道「是老九把他殺死的,當時整條街的人都看見了。」
瞪大了雙眼,豆芽不敢置信掩嘴,布老虎神色肅然道「而慫恿老九殺人的,是我!你應該知道,老九是頭強驢,認死理,心眼兒厚道,不過他聽我的話,心中最惦記的是你。要是她知道李茂山殺了你,聽了我的話,他一定會殺了李茂山!」
豆芽感覺自己腦子裡全是漿糊,渾渾噩噩的。
布老虎知道自己給她的衝擊太大,他介意在下猛藥繼續道「豆芽兒,你知道我失蹤的五年去幹什麼了嗎?」
「你,你去登州做生意了。」豆芽迷迷糊糊的說道,這事她聽布老九提過,轉瞬的,她像抓住救命稻草般扯住布老虎衣襟,作勢要跪的惶恐哀求道「哥,哥,老,老九殺人,這是要償命的,你,你不能讓他死啊。」
「傻妹子啊。」布老虎哭笑不得的把豆芽提起身來,繼續道「你覺得我會害老九嗎?」
搖搖頭,豆芽沒有絲毫猶豫。
任何人都會欺負布老九包括豆芽她自己,但布老虎不會,他可以為了布老九跟人動刀子敲皮見血,也可以放棄尊嚴對別人卑躬屈膝。布老虎那些發小都羨慕布老九有個「親哥哥」,就是早年看不起布老虎的街坊鄰居,都說布老九天生被人糟踐,老天爺開眼,倒是賜了他個護命人。
「妹子,我也不怕實話告訴你,這五年,其實我並沒有那個運道,得遇貴人經商發家。」
「那」
「其實我被馬賊帶上山之後,沒多久,我也成了馬賊。經過五年的摸滾打爬,到了今天,我成了馬賊頭子,跺跺腳整個橫嶺抖三抖的馬賊頭子,所以,沒了顧忌,今兒我就回來了。」布老虎吐出了實情,雙眼緊緊看著豆芽瞧她反應。
出乎意料,豆芽並沒有像布老虎做的最壞打算那般直接暈倒,而是長呼了口氣,拍拍小小的胸脯,好像,好像很輕鬆。
「你,你不怕?妹子,老子今兒可是馬賊頭子,手底下的人命沒個千兒百也有幾十條的馬賊頭子啊。」
這人就是奇怪,就像布老虎,別人害怕他的名頭,他羞於啟齒,別人不怕,他又有些不甘心。
豆芽沒好氣的翻了個白眼,這妮子常年做著地攤生意,嘴皮子利索,瞧布老九在門面裡跟賣鴨的掌櫃,爭的面紅耳赤估摸著又被欺負了。想要上去幫幫忙,又瞅見布老虎眼巴巴看著自己,索性挺起纖細的小身板,嘴巴皮子利索的跟嗑瓜子皮樣,快速道「你會害老九嗎?不會!你會害我嗎?不會!你要是作惡多端敢進城嗎?不會!那我還怕什麼?」
「說來說去,你就是想要我男人跟你去當馬賊。」
「可是你又擔心我不同意!你虎哥兒仗義,老九聽你的,卻也想娶我過門。我不同意,你栓頭悶驢在家有啥用?所以你就來勸我,又怕我不同意,可是你虎哥兒這次算錯了心思,咱男人能活的好,我跟著享福,有啥不同意的?」
「都說馬賊惡氣,現在都啥時候了,出個城門你得交三個銅板過稅,還免不了受氣。出了門,碰上馬賊,你瞧瞧旗號,報上自個關城裡出來的,咱小戶人家做些趕腳的買賣,別人瞧你可憐,沒準還用大馬載你一程去大渡口。」
「要說啊,咱男人天生力氣大,腦子裡都是力氣不帶長筋,讓他去耕田吧,自家男人誰忍心當驢子使喚。做生意?他有這能耐嗎?馬賊好啊,咱城外的馬賊,打斷骨頭連著筋,他們不搶自家人,講道義,你說他惡,他能比海邊的倭寇惡?所以說,你要咱家男人跟你當馬賊,成,你虎哥兒當把頭委屈不了咱男人,這事我同意了。」
豆芽連串的問答打的布老虎目瞪口呆,等他回過神來,這妮子就像捧著胡蘿蔔的小白兔,高興著蹦蹦跳跳去幫布老九砍價了。
良久,布老虎一巴掌拍自己臉門上,他瞪著眼兒齜牙咧嘴,忽然瞧著風霜滿天的街上,一道鬼鬼祟祟的身影鑽進胡同巷子。打眼仔細一瞅,嘿,正是先前賣糕的小矮子倭寇。
布老虎捏著手骨,罵罵咧咧,就像傷了自尊的猛獅霸虎,一溜煙似的,飛快衝進巷子裡。
沒多久,呼嘯的風雪聲,依稀可以聽到巷子裡傳來的連串悶響。
還有布老虎的叫罵聲「他娘的,給老子叫啊,你不是惡麼,他娘的,老子當馬賊圖個啥,圖的不就是個威風嗎!狗日的,叫你他娘的給老子惡,你們這些龜兒子倭寇給老子等著,遲早有那麼一天,老子讓你們看看老子這個馬賊頭子的惡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