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27
富貴不還鄉,如錦衣夜行。
行駛關城的官道上,布老虎撩開窗簾探首,遠處彷彿近在咫尺的城牆,饒是他如今成了遠近聞名的馬賊頭子,也被勾起了幾分近鄉情怯。
「喂,後頭的跟老子,不,給我聽好嘍。打進城,老子,不,是我,布老虎,將不再是你們當家的。你們得稱呼我布員外,老子現在是登州府錦程錢莊的二東家,你們這些兔崽子都是我請來的護院。今兒這是老子最後跟你們提的醒,誰要是在城裡洩了老子的底,嘿嘿,回頭老子挨了板子,你們也別想好過。」
布老虎從車窗揚著拳頭朝後吼叫著。
金頂兒馬車後頭隨行十人異口同聲道了聲「明白!」,在也忍不住滑稽,低著腦袋默默輕笑了起來。
闊別五年回家,布老虎不知道丑娘她們過的怎麼樣,卻知道自個貿然進城,被人道破了身份,這屁股蛋蛋肯定是要遭自己秀才老爹一陣猛劈。
為此,昨晚布老虎專門拿這事探討過,最後還是李江哲這個正兒八經的正名秀才有本事。
他先是記起去年打食擄了一隊糧車上山,那夥人主事的好像是登州某個私營錢莊的大東家。
在給那人許諾了種種好處,那個叫李輝的東家答應把錢莊轉讓給了布老虎,這樣一來,布老虎有了如假包換的身份。哪怕回頭有人查起,等李輝到了登州城自然就會把布老虎的名字成冊報備,除非是深知根底的有心人,否則糊弄下關城裡的人還是相當完美。
車輪子嘎嘎朝前邁進,不到半個時辰便過了十里亭到了關城城門。
這會兒功夫,肖如夢、葉毛醒了酒,正襟危坐。他們也有自己的身份,肖如夢不必說,自然是他龍虎山麻衣道教那副老行頭。
至於葉毛,布老虎搖身一變成了「布員外」,他也不甘示弱,弄了個周府葉少的名頭。反正他有個舅爺就是那茶商老周,這幾年茶商老周的生意,多靠他暗地裡幫襯越做越大,他舅母不在像以前那般刻薄,反而對這個遠房外甥處處透著「喜愛」,是故這車廂三人,究其根底還是他的身份最有「含金量」。
過城門是葉毛出的面,他周家的名頭近幾年還是蠻有噓頭,亮出身份,供了二兩銀子,布老虎他們這些人連路引都不用上報直接進了城。
金頂兒馬車是個稀罕東西,在大明朝洪武爺的頒布的政令下,無論是品階、服侍、座駕都有著明確規定。
按道理,庶民行車不得雙馬同行,更不得頂有華蓋。
北方原本就是遠天子的蠻荒之地,這等規矩,大多都是陽奉陰違。
布老虎難得頭一次歸家,由著他的性子本該就得風風光光,不說原本的金陽蓋被他多敷了層亮目紫金,這拉車的雙馬在路過十里亭的車行更是又添了三匹駿馬開道。這也導致了他們這夥人,剛剛進城沒行五十步,已經成了全城的焦點,引來大批百姓圍觀。
肖如夢估摸著是犯了「職業病」,撩開窗簾見到街道兩旁熙攘的看熱鬧百姓,這心兒騰飛,嗓口子澀的很,非想著下車跟人談天說地,巴不得拉著全城的老百姓跟他成為麻衣道教的信徒。
倒是葉毛這會兒性子沉了下來,老神在在翹著二郎腿一邊嗑瓜子,一邊瞧著布老虎喜憂不定的激動勁,心中樂翻了天。
「當,布員外,咱這會兒進城,先去哪兒找個落腳的地方?」
駕車的馬伕亮嗓子差點捅了窟窿,好在布老虎這會也沒注意到,聽他這麼一吆喝,端坐在車廂裡頭想了想道「先去漫水橋吧,等我找個人,咱們順道去趟夫子廟,算算日頭,這會那裡應該在開廟會吧。」
漫水橋是布老虎入城第一站,不為別的,就因為他要找到布老九,就是小時候常跟他形影不離的「布老實」。
布老虎依稀記得布老九常常上山砍柴回來就去漫水橋那邊販賣,因為那兒有個豆腐攤,裡面掌勺的豆腐西施有個小閨女叫豆芽,那時候布老九很喜歡她。現在想想,布老虎猜測著兩人搞不好已經成親。
至於去夫子廟,倒不是他布老虎圖熱鬧,只因為他臨時想起,五年前丑娘常常在廟街過口的水粉攤駐足不前。
那趕馬車的漢子也是個玲瓏人,他不識路沒關係,跳下身,花一個銅板買了串糖葫蘆。隨便丟給路邊流鼻涕的小娃娃,仔細一打聽,那孩子生怕自個說的不夠詳細,邁著腳丫子臨時充當嚮導,一隊人轟轟烈烈朝漫水橋開拔
老屋裡,青蛇兒手持五寸長的剔骨刀,俏臉上帶著笑意,步步緊逼牆角根被挑斷了手腳筋彷徨無助哀嚎的徐青。
在她身後,黑漢子膛目結舌望著眼前所發生的一切,腦海中不由浮現起三個呼吸前電光火石的一剎。
當時徐青餓虎撲身壓在青蛇兒身上,還沒來得及撕她束腰長裙,就被利落的寒光給瞬間挑斷了手筋。
緊接著青蛇兒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般從地上爬起,眼睛都不帶眨,又是兩道血花濺起,徐青雙腿腳筋被挑斷,倒在地上嘶聲嗚嚎。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了,快到包括黑漢子連同七個小弟呆滯在那,至今都還沒反應過來。
騎跨在徐青脖子上,青蛇兒伸出如白蓮藕般的小手臂輕輕壓在他脖頸上。
徐青絕望了,他不敢置信那個如小白羊般無害的少女,既然是來自閻羅殿的勾魂使者。
在他發出臨死前最後一絲求饒,手起刀落,青蛇兒俏臉依舊是那麼的平靜,剔骨刀已經狠狠紮在了徐青的眉心上。
沒有哀嚎,沒有掙扎,只有撲哧一聲的鮮血濺了青蛇兒滿臉。徐青,這個夫子廟李濤的頭號打手,就想喧囂的塵土,回歸平靜落地無聲。
「俺,俺的親娘勒,這丫頭還是人嘛。」黑漢子自言自語道出心聲,這時青蛇兒拔出剔骨刀站起身,七個小弟有心替老大報仇,卻手腳乏力不敢動彈。
直到青蛇兒轉身,俏臉寒霜的可怕,七個人下意識的瞧向黑漢子,動作整齊的把鋼刀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喂,喂,俺說,俺說你們這是演的哪一出,俺是無辜的,你們不要這樣對俺啊。」黑漢子驚慌失措道。
他算是徹底栽了個跟頭,一個不慎,被人家給拿下了。
不過這也不能怪他,誰知道七個孔武有力的漢子,眼見自己老大被個嬌滴滴的小丫頭給宰了,不嚷嚷著去報仇,反而動了挾持人質的念頭。
「俺說,大妹子,啊,你別過來,不帶這麼玩人的啊,俺,俺跟你是一夥的啊。」黑漢子這會是欲哭無淚了。
平常被挾持的人質都是劫匪叫著「不要過來!」。
可是到了他的身上,眼瞅著青蛇兒毫無顧忌的如死亡陰影般慢慢過來。壓在黑漢子脖頸上的鋼刀越發沉重,急的他連罵娘的心都有了。
「俺說大妹子,你退後,等俺脫身了你在過來行不?」
「誒,大妹子,你不能這麼不近人情了,俺求你了,你不要過來了,俺怕。」
「俺說,大妹子,你這心是不是肉長的啊,俺好心好意來傳個話,你不能對俺的生死這麼草率吧。」
「得了,俺算是看透了,你們這些城裡人都是壞心眼,俺還不如跟著馬賊討活了。」
黑漢子喋喋不休勸著青蛇兒不要靠近,挾持他的七個漢子也樂得不費口舌連連退後。
忽然,黑漢子停了聲響,肅臉正色,鴛鴦腳連踢左右兩人褲襠。等那兩人突遭重擊彎身痛呼,他雙指夾了個刀片在脖子上的鋼刀一彈,應者那聲崩響,他探身如狸貓翻縱,險之又險算是脫了這身刀兵之害。
與此同時,青蛇兒也動了。
她身子嬌小,動如其名,手中剔骨刀如厲鬼纏身,繞到一個漢子身後直接刺在他眉心之中一刀斃命。
其它人這時被鮮血刺激的回過神來,望著那血泊中的青蛇兒憤吼一聲,揚刀,額,揚刀往前一丟,六個人,其中兩人捂著褲襠,連滾帶爬既然朝門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逃離。這等神速,恐怕就是小馬莊頤養天年的張小剩看到,都自愧不如。
一屁股坐倒在地,黑漢子望著逃離的六人嘿嘿傻笑。待喘了幾口粗氣,他轉過頭樂呵呵道了聲「丫頭,俺」雙眼忽然瞪的老大,就見那青蛇兒把老屋裡的爛椅子木頭堆在一起,掏出火折子鼓著腮幫子吹起。
完事了把屋裡乾草一點,星星之火眨眼的功夫越演越烈,整個屋裡瀰漫著濃烈的黑煙。
瞧見青蛇兒放火之後從容離開了老屋,黑漢子忙跟在後頭追了過去。
兩人輕車熟路繞過巷子,大火已經徹底淹沒了老宅子。
「丫頭,俺叫勞保,瞧你這把式殺人放火著實利索,怎麼著,不如干馬賊吧。哥哥我有門道,城外觀風口」
「嘿,丫頭,你走慢點,俺,俺還得帶你回去找蘇洗玉那娘們交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