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2-09-17
觀風口打南邊靠近後山林子有處清靜庭院。
這庭院甚小,左右卻傍著兩顆梨樹。
每到春暖花開,梨花盛起,錦簇流香,這庭院嫻雅,為觀風口馬寨這等修羅場倒是平添不少恬靜。
冬聲似嘯,清靜小院附近落葉淒淒,待晚飯過後,庭院裡傳來陣陣朗誦聲,道的是那四書經文,唱的是聖賢文章。
這朗誦聲沉穩不急,頗得灑脫之意,抑揚頓挫很是中聽。
待誦了一炷香的時間,朗誦聲戛然而止,庭院中傳來一老一少針對文章段落的詳解。
這又是半盞茶的時間,直到月光晦澀,院中廂房打起燭光,一襲束腰白袍的李江哲負手出了庭門,這滿院失了人聲,響起寒鴉冬風鼓瑟。
一道矯健的身影在李江哲走後輕盈的入了院門,他輕車熟路來到廂房,瞅了眼裡頭燭火幽幽。正待猶豫著進或不進,裡面傳來一聲老邁的輕咳,他這才推門而入。
廂房裡,仇老爺子肩披白毛狐裘坐那八仙椅上閉目養神。
他懷裡有只黑青相映的狼崽子乖伏著身子,待到門聲嘎嘎作響,狼崽子睜眼瞧了那進門之人,興奮之情溢於眼中。撲身竄了過去,入那人懷中親暱的用腦袋摸起他的腮幫子來。
「嘿嘿,小山鬼幾日不見又長壯不少。」
那人正是布老虎,懷中狼崽子正是當初青口子峰母狼遺種,得布老虎相救,又承仇老爺子撫養,這身子骨是一天比一天壯實。而且這狼崽子仿若生有靈性,十分乖巧,布老虎所言皆懂,與之親善。反而見到大黑天那群人,卻是咧嘴齜牙狂戾,像是成了精的野怪,很是難見。
跟小山鬼磨腮擦耳一陣親暱,布老虎輕喚了聲讓它出門巡守,這狼崽子唸唸不捨的瞅了眼他,還是乖乖的垂著尾巴忠心蹲守在門外。
瞧了眼端坐的仇老爺子,布老虎發現他鬢前多了幾絲銀白,這在他下山之前是絕無的。想來定是這幾天也在忙碌於操勞寨中事項,否則葉毛等人也不會安穩度日。這麼一猜想,布老虎心中多了幾分漣漪,上前三步,跪倒在仇老爺子膝旁,低伏下身叩首道「老爺子,大老虎回來了。」
睜開眼,仇老爺子點點頭,額前三道皺紋緊了緊,露出絲微笑道「回來就好。」
布老虎這會忙從懷裡掏出封書信遞與他道「老爺子,這是天北崖李魚所托信件,還望您過目。」
仇老爺子絲毫不顯驚訝,接過書信一目十行匆匆一瞥,轉而放在油燈之中燒掉,淡淡道「天北崖那邊條件如何?」
「三成,日後觀風口打食,須得進貢三成貨物。」布老虎言簡意賅道。
仇老爺子輕咦一聲,帶著些許疑問道「三成?在無任何條件?」
布老虎點頭講下山所遇諸事娓娓道來,重點多訴的是從左斧頭口中所得的張大彪跟田香的情緣。
這一說就是半盞茶的功夫,待到布老虎講完,仇老爺子長歎了口氣道「孽緣啊,孽緣,大彪這孩子輕率了。」
布老虎這會沒敢接話,他知道仇老爺子只是在緬懷,果然,抒了會悲傷,老爺子繼續道「那你接下來準備如何行事?」
「天北崖的勢已經借到,但是我不準備強行奪了觀風口,那左山雕幫助咱們也不是出於好心。他那獅王衛各個都是身經百戰的一等打將,按道理根本無需派出來助我,我猜他暗地裡肯定是準備摸透咱們觀風口地勢虛實,日後做那圖謀的打算。所以我準備這趟上山,盡可能的借勢收服人心,從大義上搞垮大黑天!」
仇老爺子點點頭道「既然你已有打算,那就去做吧。」
「老爺子可有囑咐?」布老虎問道。
搖搖頭,仇老爺子已是閉眼睡寐起來。
布老虎不敢多做打擾,從床上抱來薄毯輕輕給仇老爺子蓋上。瞧他只是幾個呼吸間已是睡的安泰祥和,想來這些天定是耗費了過多心神,當下心中一熱,跪下身又是磕了記響頭,這才輕手輕腳出去關好門窗,抱著小山鬼離了院門
狗洞銷金窟,莫桑槐手裡提著酒瓶鋃鐺著腳步晃悠身子出了門口,他身上裹著厚厚的羊毛襖子,這是大黑天親自賞下來的,價值不菲。如今他棄了布老虎轉投大黑天,可謂是一朝得志受盡重用。
自打黃燦貪婪上了天北崖被殺,他這位置空下來,後來居上的莫桑槐當仁不讓頂了過去。不但手底下能使喚百八十個兒郎,前簇後擁好不威風,每個月還能落個十來兩銀子補貼家用。如今他自個老爹的舊疾已被治好,李江哲介紹了個良家讓他娶妻生子大安其心,可謂是風光無量,那叫個快活。
步伐闌珊走了幾步,莫桑槐聽著後頭狗洞裡傳來的歡歌笑語,醉眼朦朧的跟巡視的弟兄們打個招呼,就朝麥場自家院子裡走去。
飲著壇中老酒,聞聞手裡頭殘留的餘香,莫桑槐高歌大唱,得意忘形之下失了腳步。一不小心踩進了個陷坑摔了個狠的,手上酒罈砸的四分五裂,酒香四溢,氣得他暗罵「晦氣」。
起身長呼了口氣拍打著身上泥土,這會兒從不遠處傳來聲狼叫。
就見個小狼崽子垂著尾巴低伏在他摔裂的酒罈子旁伸著猩紅的舌頭貪婪的添了起來,莫桑槐睜開眼,瞧清楚那狼崽子正是仇老爺子家養的「山鬼」。心中起了個激靈,昂起頭,就見十步開外一顆光禿禿的槐樹下靠著一人。那人手裡轉悠著兩枚太極球,碰撞之間寂靜無聲,在朦朧月色照映下,莫桑槐仔細瞧了眼那人,這酒勁頓時醒了大半。
「老,老虎哥。」
莫桑槐瞧了眼四周,見左右無人,這時斜靠大樹的布老虎朝他比劃了個手勢潛進了麥場以前張金蓮住的那個院子。
在原地停留片刻,又在四周溜了一圈,莫桑槐這會頭腦無比清醒,他快速的回了自家院子取了些東西,又跟自己婆娘囑咐幾聲,輕手輕腳謹慎的去了老宅院。
蹬牆翻身,張金蓮以前住的老宅院現如今用大鎖架著,莫桑槐輕鬆潛了進去,就見內堂燭火晦澀。推門而進,布老虎逗著懷裡小山鬼,抬起頭瞧了眼他,笑吟吟道「桑槐,這些日子看來過的不錯嘛。」
撓撓頭,莫桑槐完全沒有之前驕縱,憨厚的就像得了便宜的傻小子樂呵呵笑了陣道「老虎哥,那啥,這日子過的在快活,以前兄弟反目成仇,這心裡可憋的緊。」
點點頭,布老虎知道莫桑槐的難處,放山鬼出去守門,騰出手倒滿兩杯茶遞過去一杯道「這些日子也難為你了,不過這活兒也做不了太久,估摸著也就兩三天的功夫,你就可以找老馬他們道個明白了。」
莫桑槐喜難自禁,猛的拍著大腿道「老虎哥,你讓我做內奸,我還真從大黑天那裡弄來了些秘密。」
「啥內奸不內奸的,這叫內應知道不,你小子也別自個看輕自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