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米利安軼聞
是夜，小雪還在下，並且有著逐漸變大的趨勢。**《《》》*
駁回了朵拉歌連夜突襲霍拉杜爾的提議，僅僅是讓索德佈雷加關閉了防禦結界，在艦身上積了一定厚度的雪作為偽裝，緩緩地向霍拉杜爾前進而已。
艦橋中，金髮的小女孩正坐在西維特別製作的艦長椅上，仰望著上空。
艦橋上方的橢圓形特化玻璃罩早就被積雪所掩蓋，不過即使如此，因為艦載永繼性窺鏡魔法的關係，只要艦內魔礦爐還在運作，就還是能夠和往常一丁點雪花都沒有似的，清清楚楚地看得到外面。
這種神奇的魔導技術隨便拿到哪個國家去都能交換一個永久性的貴族爵位了吧。貝露心不在焉地想道。
事實上，貝露已經在這艘魔導船上看到了無數新奇有趣但又極為實用的東西，哪怕是向外宣稱這艘船其實是太古遺寶恐怕也不會有多少人懷疑吧。畢竟，那個連構裝姬神這種超越人類的生命體都能製造的時代究竟有多神奇，誰也說不清楚。
窺鏡魔法反饋的天空因為下雪的關係，灰濛濛的一片，看不到一絲星辰，雖然有著無數纖小的雪白點綴在這昏暗的天地之間，但卻還是給人一種極為壓抑的感覺。
「唉……」
心情和陰暗的天空無比接近的貝露不自覺地歎了口氣，臉上露出了一絲疲倦。
吃完晚飯，西維曾說要和她換班，不過被她自己拒絕了。
【因為我現在能做的，也只有這種微不足道的事了吧。】
眼皮微闔，困意也開始上湧，女孩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哈欠，小腦袋一點一點的，逐漸進入了半夢半醒的狀態。
突然，一股滾燙的感覺從她的臉頰上傳來。女孩猛然驚醒，右手條件反射地就要去拔劍，但一張熟悉的臉卻讓她緊繃的身體放鬆了下來。
「喲~」西維手裡拿著一杯熱氣騰騰的咖啡，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在偷懶的小貝露~」
「才、才沒有偷懶」被西維抓了個現成的貝露慌慌張張地辯解道，連音調都比往常尖銳了少許：「我、我只是在、在……」
「養精蓄銳？」
「對養精蓄銳而已!」慌不擇言的貝露馬上順著西維的話頭說道。隨後她看著西維似笑非笑的表情，不由低下了頭，心裡愧疚和沮喪的感覺也越來越濃重。
【原來，我已經連這種小事都做不好了啊……】
「我之前就說了要勞逸結合嘛。」西維恍若沒有發現貝露的表現，就那樣自顧自地說了起來：「就算心裡有著很多煩惱，也不能拚命的做事，用工作來麻痺自己。因為要是因此而累倒了，那就本末倒置了。」
難道他是特地過來送咖啡和開解自己的嗎？
貝露稍稍打起了一點精神，然後看著西維手裡那杯顯然加了不少糖和牛奶的咖啡，心裡沒來由地冒出了『說不定一直留在洛維尼亞，當西維工坊的一員也不錯』這樣的念頭。
西維也注意到了貝露目光停留的地方，他微微一笑，舉起伸出拿著咖啡的手，然後……
自己喝了一口。
看著表情突然變得有點古怪的貝露，西維心情顯然非常不錯。
他咧開嘴笑著向貝露晃了晃手裡的杯子：「怎麼了？難道說想喝咖啡嗎？」。
「……」
【我一定是累了，所以才會冒出那樣不靠譜的念頭】貝露扭過頭去，沒搭理還在壞笑著的西維。
西維則做出一副老氣橫秋的樣子說道：「年紀輕輕的喝什麼咖啡。這個等你成年後再喝吧」
隨後他沒等貝露說話，就不知從什麼地方拿出了一杯同樣熱氣騰騰的甜牛奶放在了指揮台前：「小孩子家家的就要喝這個」
「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貝露轉瞬就揮舞著小拳頭抗議道。
西維沒有說話，只是從上到下仔細地打量了一遍貝露，目光還特別在女孩的胸口部分停留了數秒。
最後但貝露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時，他收回了目光，然後滿臉憐憫神色的搖了搖頭，歎了口氣。
「喂你那個表情是什麼意思啊」貝露覺得自己額頭似乎有青筋在跳動著。
「沒什麼……」西維用像是在哄騙著絕症病人『你會好起來的』這樣的態度對著貝露說道：「沒錯，小貝露確實是大人了。」
「這種讓人更加不舒服」
「乖乖~」
「也不准摸我的頭」
和西維吵鬧了一番之後，貝露發現自己胸口壓抑的感覺莫名的消散了很多。
她輕啜了一口還有些燙嘴的牛奶，猶豫了一會兒，最後像是下定了決定似的向西維問道：「吶，西維。」
「什麼？」西維早就喝完了咖啡，此刻正在操作盤上飛快地按著各種按鈕。
按鈕上刻畫著各種基礎魔紋和魔紋構成的基本要素，哪怕是洛維尼亞城中學院的法師學徒們都能熟練地辨認出這些魔紋和筆畫。不過西維的雙手卻如同在鍵盤上飛舞一般，『啪嗒啪嗒』的聲音不絕於耳，手指律動極速迅捷，讓人眼花繚亂目不暇接。
而西維面前大概只有普通筆記本大小的橫置屏幕上也密密麻麻的出現了許多特殊的圖形和魔紋，而且還在以一個極快的速度不停地刷屏著。貝露只是看了一小會兒就覺得頭昏眼花了。
「你覺得，我去霍拉杜爾對姐姐真的有幫助嗎？」。
聽到貝露這麼問，西維的手停了下來，他推了推有些下滑的眼鏡，認真地看著貝露：「你還記得你出發前我問你的話嗎？」。
「嗯，絕不後悔的覺悟。」
「沒錯，這就是我放任你去米利安的唯一原因。」西維點點頭，隨後他用略顯嚴厲的語氣說道：「但只要你動搖了的話，我會毫不猶豫的把你帶回洛維尼亞。」
「我想去米利安的念頭絕對不會動搖。這是肯定的。」貝露也毫不畏懼地和西維對視著：「因為我還有許多話想和姐姐好好談談。我只是對……」
說到這裡，貝露的話戛然而止。
對自身實力不足而感到憂慮。這是女孩想說的。不過這樣說的話，卻會含有一種抱怨西維等特意趕來幫忙的人實力太弱的感覺。
雖然貝露並不是這個意思，但這句話很顯然不妥。
「如果是覺得對方勢力龐大難以力敵的話，那大可不必。」西維看著貝露欲言又止的樣子，果斷理解錯了：「雖然之前她們並沒有認真起來，不過我們這邊也一樣。不管是愛莉還是我都藏了殺手鑭。教會那兩位更是從頭到尾都沒出手。朵拉歌的話雖然不太清楚，不過也自始自終都沒用過宣言，所以……」
「不對。」
愛莉西亞突然出聲打斷了西維的話。
「什麼不對？」西維愣了一下反問道。
「朵拉歌並不是為了隱藏實力刻意不用宣言的。」貝露小臉上的表情有些奇怪，大眼睛裡也充滿了莫名的色彩：「她不用宣言是因為她根本沒辦法發動宣言。」
「啥？」這回輪到西維驚訝了：「這個世界上還有不會宣言的姬神嗎？」。
概念武裝和宣言，這是姬神實力保證的兩大要素。只要滿足了身負契約，契主距離不要太過遙遠，本身魔力和演算能力足夠支撐這四個條件，不管什麼樣的姬神都能發動概念武裝和宣言。
甚至有些擁有特殊能力或技能的姬神哪怕沒有滿足條件都能夠召喚不完全的武裝或是釋放不完整的宣言。
比如愛莉西亞在契約前就能對自己的概念武裝進行部分召喚。
從朵拉歌當時的情況來看，契約和契主這兩條完全滿足，戰鬥時的表現也不像魔力不足或是演算力不足的樣子。
那又為什麼不能宣言呢？就算是極少數姬神宣言時必須要長時間的蓄力，或是像愛莉西亞那樣完成刻畫魔法陣基礎輪廓的儀式，在實戰中只要隊友好好配合的話也是有辦法實現的。
「理由很簡單。」貝露仰躺在艦長椅上，因為身體小小的，看上去整個人就像是陷進了鬆軟的椅子裡一樣：「因為朵拉歌的契主並不是我，而是我姐姐。」
隨後，沒等西維發問貝露就逕自解釋了起來。
朵拉歌和一般的姬神不同，作為皇室專屬姬神的她與維多莉雅類似，都對於自己的契主人選有著某種『要求』。
維多莉雅是要求有正義之心的人才能進行契約，而朵拉歌則更加偏頗一些。
她的要求是契主必須要具有『王』的氣質。
一般皇家專屬的姬神在上一位契主死去之後，都會進行兩年名為修養實際則是學習的時間。
這麼做的原因是，契主死去七十二小時後，姬神對於前一位契主的記憶就會徹底消失，為了防止姬神失去過多的記憶所以才有了學習的必要，沒有契主的那段時間所學習的事物是不會忘記了。
憑藉著這樣的機制，姬神甚至可以充當一支皇族歷史的傳承者。
但米利安前任國王逝世後沒多久，攝政大臣凱文就露出了自己的狼子野心。貝拉維納，也就是貝露的姐姐急需能夠震懾群臣的力量，所以才違反了兩年的修養期，讓朵拉歌進行了契約。
「當時的我才十歲，根本不可能有什麼王的氣質，能夠契約的只有姐姐。」貝露表情微妙地說道：「姐姐真的是非常出色，明明當時就和現在的我差不多大，但卻被朵拉歌承認有了王的氣質。」
少女話語中的感情並不是嫉妒，而是更加複雜的，難以名狀的感情。
西維靜靜地聽著，並沒有插話。貝露也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緒，繼續講了起來。
貝露的姐姐貝拉維納是一個天才。不論是哪個方面，只要經過短時間的學習都能很快上手，並達到許多人一生都難以企及的高度。
這一度讓沒能如願有一個兒子的前任國王感到極為欣慰。
不過後來王宮裡卻逐漸開始流傳一個謠言。貝拉維納並不是前任國王的親女兒。
國王似乎並沒有相信這個流言，而是下令誰再敢隨便提及這個謠言就直接處死。
嚴令的效果非常好，很快流言就平息了下來。然而等到國王重病垂死的時候，他的遺言卻讓所有人都大吃一驚。
王位的繼承者是貝露而不是貝拉維納，在貝露能夠獨立處理國內事務之前由攝政大臣凱文？多芬尼爾暫時輔佐。
於是，當年的流言再一次瘋狂的流傳了起來。
攝政大臣也因為獨攬國內的大權，使得野心日益膨脹，最後對著尚且年幼的姐妹倆露出了兇惡的獠牙。
最後，貝拉維納說動了還在休養期間的朵拉歌，與之簽訂了契約。
不過，可能是因為當時的貝拉維納也不大，王的氣質沒有經過歲月的沉澱而變得成熟，所以和朵拉歌的相性不太好。
總之，原本朵拉歌的中位上階的實力硬生生被糟糕的相性拉到了中位初階，原本對朵拉歌有些忌憚的天災艾米雅也因此開始目空一切，並與其契主逐漸被貴族派所拉攏。
皇室派就這樣露出了沒落的開端。
「最後，姐姐就讓朵拉歌帶著我逃離了米利安，獨自一個人承受整個貴族派的發難。」貝露長長的呼出一口氣。說到這裡就差不多了。
可能是很久沒和人說那麼多了，貝露心情顯得比剛才好了不少，她一口喝完了有點冷掉了的甜牛奶，杯子底已經淤積了一些滲析出來的糖垛：「不管怎麼說，朵拉歌回去的話，在姐姐身邊應該會比以前強很多吧。要是能幫到姐姐就好了。」
「……」而西維則罕見地皺起了眉頭。
最後他也長長地歎了口氣：「抱歉，貝露。」
他迎著貝露疑惑的目光，有些苦澀地說道：「可能我要給你帶來一個壞消息了。」
艦橋中，貝露仔細地盯著她面前一個窺鏡魔法的屏幕，那裡面是會議室中的景象。
會議室中，朵拉歌正哼著歌擦著陳列在牆壁上的裝飾品。
易碎的瓷器之類的早就在不久前的劇烈搖晃中全軍覆沒了，現在裝飾品也只剩下一些堅硬的鐵器或是掛畫而已。
喲，朵拉歌。這時西維登場了。
原本沒辦法聽到窺鏡魔法中的聲音，不過西維在前往會議室前給了自己一塊黑色的石頭，從石頭上會傳來他那邊的聲音。
這不是西維少爺麼。屏幕中的朵拉歌停下手中的活計，拉起女僕裙的裙角，向西維施禮。
不用那麼正式啦，其實我有些事想要問你。西維快步走到朵拉歌面前。
女僕歪著腦袋奇怪地說：西維少爺想要問什麼事？奇怪的問題我可是不會回答的哦~
西維摸了摸下巴，然後右手握拳捶了下左掌心，恍然說道：嘿，我想問的說不定還真屬於奇怪的問題。
……朵拉歌轉過身，繼續擦起了裝飾用的鐵器。
西維尷尬地輕咳了一聲，然後從口袋裡掏出一張紙片。
這樣吧，我不久前在改良窺鏡魔法的時候製造出了一台可以把窺鏡上的內容印到紙上的魔導器。之前我慣例用窺鏡魔法巡視索德佈雷加的時候無意中看到了正在換衣服的貝露。我順手就把那個景象印下來了。
什麼
「啥米」
朵拉歌和貝露同時驚叫了起來。
難道說所謂的壞消息就是這個嗎貝露突然有種想要狠狠咬西維一口的衝動。
請務必要把那幅人間仙境圖送給區區在下朵拉歌馬上畢恭畢敬地換上了敬語。
沒問題西維則趾高氣昂地點點頭，隨手就把手裡那張紙片遞給了朵拉歌：那麼現在能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正當貝露打算衝向會議室，用自己還算鋒利的牙齒將自己剛才的衝動付諸實行的時候，她卻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的地方。
於是魔法造詣並不高的少女開始費力地調節起了窺鏡魔法的角度。
啊哈哈~貝露大人不管什麼時候看都是那麼的可愛~朵拉歌完全不顧及西維就在身邊，就那樣流著口水，把紙片貼到自己臉上用力蹭。
「看…看不到……」貝露努力了許久，窺鏡卻幾乎沒移動多少。
「我來。」突然，一個銀鈴般悅耳的聲音在貝露身邊響起。
「哇維娜？」貝露被突然出現在自己身邊的維娜嚇了一跳：「你什麼時候來的？」
「剛剛。」維娜言簡意賅的回答道。
隨即在銀髮女孩的操控下，窺鏡屏幕上的景象開始飛快的變化了起來。瞬間就移動到了貝露想看的那個鏡頭。
「怎麼回事……」貝露奇怪地喃喃自語道。
此時西維的聲音從黑色的石頭中傳了過來。不過因為鏡頭問題，目前看不到他。
啊，不好意思。我拿錯照片了。眼鏡青年的聲音顯得有點冷：那張只是白紙而已。
朵拉歌的身體僵住了。
到現在我都沒說過我的問題吧。西維的聲音繼續傳來，讓貝露心中浮起了一種不祥的預感。
緊接著彷彿要驗證她的預感般，西維的聲音再度響起：朵拉歌，你是不是已經失去了視覺和味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