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局勢波起雲湧,在邊關也正在悄悄發生這一場動盪!
大明崇禎十一年,滿清偽崇德三年,對滿清來說是個極不尋常的日子,這一天,莊妃生下了皇太極的第九個兒子,福臨。
在皇太極的眼裡,莊妃之美絕不遜於海蘭珠,而且比起姐姐來還年輕許多,可就是為人拘謹了些,少了她姐姐作女人那份柔情,更沒有她姐姐床笫間的那份激情。
侍候皇上最需要的是柔情和激情,莊妃作不到這些,當然就不如她姐姐受寵。一個「莊」字是皇太極對布木布泰最中肯的評價。
皇九子是辰時一刻許降生的,當時,永福宮上空突然紅光沖天,嚇得宮中女官們叫了起來:「快來看吶,永福宮這是怎麼了?」
皇太極正在清寧宮等候,聽到喊聲,急忙走了出去,只見永福宮已籠罩在一片紅光中。皇太極暗暗稱奇:「異象,真是異象。」
就在這時,就聽永福宮內傳來了一陣清亮的嬰兒的啼哭聲。
哲哲當然又是頭一個出來報喜:「皇上,生了,又是個阿哥。」
皇太極心花怒放,半年之中連得二子,又都是蒙古妃子所生,他笑道:「蒙古諸妃不生則已,一生便一發而不可收。」他隨皇后進入永福宮,一進來便聞到一股奇香。他問道:「哪裡來的香氣?」
哲哲道:「是這個阿哥帶來的。」
皇太極更是一驚,暗想:「人傳真龍天子臨凡,紅光滿天,奇香盈室,莫非此子」
莊妃這是第四胎,生起來不像海蘭珠要死要活的。她看到皇太極後。嫣然一笑:「皇上,臣妾不能行禮了。」
皇太極充滿愛意的一笑:「那你就起來行禮嘛。」
哲哲急忙說道道:「皇上,布木布泰下身還有血呢。」
皇上見哲哲急了:「朕的國主大福晉。你以為朕真的要讓她行禮呀,朕不過是開個玩笑。」
「這丫頭開不得玩笑,皇上一句話。她就當聖旨了。」
「莊妃的規矩是大了些,朕跟她說過多少次了,這是宮內,是在家裡,不必太拘泥了。」
莊妃卻笑著輕聲反駁:「臣妾與皇上雖是夫妻,但更是君臣,要不然怎麼稱臣妾,而不是妾臣呢?君臣之禮不可廢也。」
皇太極笑道:「好了,算你有理。剛剛折騰個半昏,還這麼些個臭講究。」
皇太極仔細看著莊妃,除了臉色稍白之外。沒什麼變化。他坐在炕邊的馬杌子上。宮女將孩子抱過來,只見此子生得龍眉鳳目。耳輪碩大,耳垂肥厚,頭頂正中有一縷聳起的頭髮,這正是傳說中的龍角,真個是龍鳳之姿,天日之表。皇太極看呆了,脫口說道:「此朕之第九子也。」話一出口,一個念頭便在心頭掠過:皇九子?九者,九五之尊也,此子生時有異像,排行又暗含帝王之數,難道真的貴不可言?但他沒說出來。
哲哲卻道:「皇上今又喜得貴子,理應再慶賀一番。」
皇太極擺擺手:「算了吧,這次不能再興師動眾了,上次皇八子過百日,你猜安平貝勒背地裡說什麼?」
「皇上對杜度一向不錯,他還能說什麼?」
「你們都想不到,他說,生個阿哥,過什麼百日,還不是藉機斂財,變相徵稅?」
「杜度好無道理,他家哪個阿哥出生,皇上不都送去了賀禮?怎麼輪到我們這就成了斂財徵稅?」
莊妃道:「安平貝勒和他阿瑪一樣,心直口快,他這是說出來了,沒說出來的那些人不定怎麼想呢。生就生了,咱們自家慶賀一番就算了,省得人們說閒話。」
皇太極思忖了一會:「正好,蒙古各部都帶著孩子們來了,借這個機會聚一次,就算是慶賀了吧。」
哲哲笑著說道:「那可就委屈布木布泰了。」
此時,滿清舉行了首次滿蒙子女大聚會,說是子女們聚會,其實還是大人們的聚會,親家對親家,孩子和孩子,漠北蒙古土謝圖汗和車臣汗也帶著子女們前來赴會,其樂融融,好不熱鬧。
但是,令皇太極擔心的事發生了,漠北蒙古中最重要的一部,札薩克汗發生了反叛,據二位可汗講,札薩克汗不肯朝貢,正在秣兵厲馬,欲稱霸一方。
皇太極與眾人議道:「朕費盡心思,才將漠南漠北歸為一統,今札薩克汗反叛,此分裂之舉也,朕將親征之。」
多爾袞勸說道:「皇上萬金之軀,不宜輕易離京,且蒙古大漠氣候異常,皇上畢竟已四十有七,恐難耐漠北嚴寒。」
皇太笑道:「睿親王以為朕老了?」
「皇上莫要錯怪了臣弟的意思,區區札薩克汗,何勞御駕親征,臣弟願率一萬精兵擒札薩克汗來見。」
皇太極搖搖頭:「我們不能低估了札薩克汗這次行為造成的惡果。當初漠南蒙古會盟成功,奧巴踐踏盟規,朕當即痛責之,因此會盟才得以鞏固,才會發展到今天。如今,漠南漠北剛剛一統,札薩克汗便跳出來興風作浪,若不狠狠彈壓,大好局面就有可能毀之一旦。朕之親征,就是要讓蒙古各部明白,朕絕不允許任何人分裂。再者,朕也有宣威漠北之意,要讓漠北蒙古臣民親眼目睹我大清王朝的威武之師。禮親王、鄭親王、睿親王,爾等在盛京留守,豫親王和武英郡王隨朕出征。」
阿濟格道:「即使是親征,皇九子就要滿月了,怎麼也得讓臣弟們喝杯滿月酒吧。」
「罷了,罷了,滿月酒就免了吧。」
阿濟格又說道:「皇上還說不偏心,宸妃娘娘生皇八子,又是遍請中外,又是大赦天下,到了莊妃這,怎麼連滿月客都不請了?」
皇太極笑了一下:「不是朕不請。是擔心有人說閒話。」
代善大是不以為然:「娶媳婦貓月子請滿月客。這是咱滿人風俗,誰能說什麼閒話?」
「朕是怕有人說朕藉機斂財。」
濟爾哈朗接口道:「這是誰在胡說八道?咱們兄弟子侄中哪個有事,皇上沒有賀禮?說這話的人也不怕遭報應。」
杜度頭低下了。臉通紅。
多爾袞發現杜度不大正常,毫不客氣地問道:「安平貝勒,該不是你吧?」
杜度被多爾袞逼得不得不認賬。他出班跪倒:「皇上,侄兒錯了,侄兒是一時犯混。」說著他自己掌開了嘴巴。
代善吃了一驚:「還真有這麼說的,不可思議,不可思議。」他邊說邊晃頭。
多爾袞道:「你怎麼和阿敏一樣,總是跟大家唱反調?」
杜度辯解著道:「那些日子侄兒心煩得很,皇六子皇七子相隔不到一個月,緊接著又是皇八子,還有其他人家的喜事。侄兒真的被搞昏了頭。送些禮物,侄兒並不在意,在意的是到底送什麼。皇八子的慶典又是那麼隆重。侄兒一時心急,才說了那些混帳話。」
代善氣得罵道:「若不是大過年的。看我怎麼抽你。」
皇太極對杜度一向很寬容,大哥被處死後,杜度便成了沒依靠的可憐兒。先帝對大妃又是格外偏愛,杜度本來是領旗貝勒,可為了能讓阿濟格兄弟三人都能領旗,硬是將杜度由領旗貝勒降為了多羅貝勒。
皇太極倒不放在心上:「好了,此事到此為止,那麼好的日子,不說這些煩心事兒。杜度,你起來吧,朕原諒你。」
濟爾哈朗繼續道:「皇上,正好輪到臣弟做東,乾脆,就多擺上幾桌,一來算是給皇上親征餞行,二來算是給皇九子過滿月。」
皇太極看得出來,濟爾哈朗是出自真心,便應道:「好吧,鄭親王就費心了,不過朕要說明一點,皇九子滿月,朕誰的禮也不收,你們要是有那份心,就送給九阿哥一些小玩意,如哈拉把板、玉鐲、長命鎖的就可以了。
皇九子滿月後,濟爾哈朗設下盛宴,皇太極率一後四妃、加上元妃、繼妃共七個女人赴會。
宴會上,皇太極見到了東果大格格,他急忙上前問安:「老姐姐一向可好?」
雖說都住在盛京,皇太極一是政務繁忙,二是戎馬倥傯,和妃子相聚的機會都很少,就別說兄弟姊妹間了。東果大格格今年整整六十,比皇太極大十三歲,自從何和禮去世後,就很少拋頭露面,她與莊妃在赫圖阿拉時就相處得非常好,今天莊妃滿月,她焉能不來?
她已有三年來的沒見到皇太極了,今天一見,當然十分高興,見皇上親自近前來問,慌得她站起:「托皇上弟弟的福,老身還算結實。」
皇太極笑說道:「大姐今年過六十大壽,朕若是不在家,哲哲,你要備一份厚禮,記住了。」
哲哲在一邊接口說道:「皇上放心,臣妾一定辦好。」
代善十分感激:「皇上日理萬機,還能想著大姐的生日。」
皇太極微笑道:「朕若是連大姐的六十大壽都忘了的話,還講什麼孝悌?」
待眾人落座,濟爾哈朗先說道:「今天本王在家中設宴,一是慶賀皇上喜得第九子,二是為皇上親征餞行,祝皇上此行旗開得勝,馬到成功,來,諸位,咱們舉杯。」
東果與哲哲、海蘭珠、莊妃等人一桌,看著海蘭珠,她不由得想起了嬌娘,便輕輕歎了口氣:「要是嬌娘活到今天該多好。」
哲哲皺了一下眉頭:「大姐,我們海蘭珠雖然琴技不如嬌娘,但唱的絕不比嬌娘差。」
「是嗎?」東果有些不信。
哲哲順口道:「海蘭珠,難得大姐出來一回,你就自彈自唱一曲,如何?」
海蘭珠笑著應道:「那就讓大格格見笑了。」她側身吩咐女官將琴取來。
哲哲來到多爾袞身旁耳語了幾句,多爾袞看著宸妃:「那太好了。」
不到一刻功夫,女官將琵琶取了來,多爾袞站起身:「諸位、諸位,大家都靜一靜。」
大家正喝得高興,見睿親王站起來清場,便知有事要說,都放下杯看著多爾袞。
多爾袞道:「為慶賀莊妃娘娘得子,為給皇上餞行,東果大姐特請宸妃自彈自唱一曲,如何?」
眾人齊聲起哄道好:「好!請宸妃娘娘唱一首。」
宸妃離席,抱著琵琶,未彈之前說道:「妾在皇八子宴會上,聽皇上講要多看些金史典籍,臣妾便從內弘文院借了一套《金史》,讀之大吃一驚。金朝皇帝的文治武功,均不同凡響,其中海陵王更是出眾,他為人題了一個扇面,上寫:『大柄若在手,清風滿天下。』志氣宏大,妾曾反覆把玩這兩句,似乎預示著我大清之風將吹遍中原。」
皇太極大讚道:「好一個大柄若在手,清風滿天下。此句必當不朽。」
宸妃接著說道:「海陵王能詩善文,其詩其詞,細膩處可追宋之周邦彥,豪放處直逼蘇東坡,他用漢文填的一首《念奴嬌.詠雪》氣韻蒼涼,文思奇特,被稱為歷代詠雪的上乘之作,連江南士子們看後也不得不歎服,贊之道:北地之堅強,絕勝江南之柔弱。今皇上出征,正是鐵騎逐可汗,大雪滿弓刀,妾唱海陵王詠雪,一是祝皇上親征早日凱旋,二是賀妹妹喜得貴子。」言罷,她用力一撥琴弦,一首高亢豪放的曲子響了起來:「
天丁震怒,掀翻銀海,散亂珠箔。
六出奇花飛滾滾,平填了,山中丘壑。
皓虎顛狂,素麟猖獗,掣斷真珠索。
玉龍酣戰,鱗甲滿天飄落。
誰念萬里關山,征夫僵立,縞帶合旗腳。
色映戈矛,光搖劍戟,殺氣橫戎幕。
貔虎豪雄,偏裨真勇,非與談兵略。
須臾一醉,看取碧空寥落!」
海蘭珠先是彈唱了一遍,又吟誦了一遍,然後又唱了一遍。
隨著漢官大量湧入,漢文化已在大清國佔了上峰,儘管皇太極再三強調學習國語,但國家禮儀法制,治國之術等,都要到漢家典籍中去尋找。再加上漢官們談起事來,動輒引經據典,搞得滿洲大臣們蒙頭轉向,逼得他們不得不苦習漢文化。因此,對海蘭珠這首詞大家都能聽出個**不離十,當然感受最深的還是三院的大學士們。
剛林歎息一聲:「且不說這首詞的氣勢,就說頭三句:天丁震怒,一下子將銀海掀翻了,於是,空中飄下了滿天的珠箔。這簡直絕唱,至臻至美,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羅繡錦也是大為讚歎道:
「六出奇花飛滾滾,平填了,山中溝壑。非北國人絕寫不出這種恢弘,雪花六個角,因此又稱六出,古人詩中用的不多,可見海陵王漢學何等的淵博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