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督和巡撫客氣周到,兩位欽差隨和有禮,一眾相陪的官員熱情大方,這頓飯自然吃得是賓主盡歡愛殘顎副在各自敬酒互致友好之意的空閒間,劉總督問錢謙益:「上次楊漣楊大人在這裡安排佈置了半年,我們盡心配合鼎力協助可謂很有誠意,但是最後直到他奉旨北歸我們都不知道他到底滿不滿意這次錢大人和周大人兩位再次奉旨而來,不知道有什麼需要我們配合協助的?你們奉皇上旨意自然應該把事情辦好,我們也有協助的責任」
錢謙益知道這是劉總督在探問自己的真實來意,為了不被誤會錢謙益直接說道:「楊漣楊大人身為都察院左都御史,親自來南直隸試驗民選官的事,可見朝廷對這事有多麼上心不瞞總督大人民選官的事南北兩地同時都在試驗,皇上派我和周大人來是為了和楊大人互相換位置,看一看南邊和北邊做的有什麼不一樣」
劉總督一聽是這麼回事心裡更是放心,他原來以為自己這邊出了什麼讓皇帝不滿的事,如此才派出欽差來查詢證據,而這兩個欽差路上做得太像傳說中剛直不阿油鹽不進的海瑞,所以才讓人心中不安當然南直隸方面原來是楊漣在搞出了事可以往楊漣身上推,但問題是楊漣走了想推卸責任也找不到人,就算制度上可以說是楊漣的主意跟地方上無關,但是那些協助的人總是當地的官,怎麼說也有三分責任
現在見朝廷派欽差並不是有的放矢,劉總督心下大寬道:「楊大人試驗的地方還有些遠,在南直隸的邊上跟浙江交界,一個是蘇州府的吳中縣另外一個是湖州屬於浙江省了,錢大人和周大人行了這麼長的路肯定很疲憊,不如讓蘇州府和吳中縣來應天府說明經過如何?」
錢謙益想了想說:「皇上說過旁觀者清,要我們以旁觀者的身份先看一看楊大人做的利弊得失,當然楊大人也會在北面細細察看,假如楊大人察看出一大堆問題而我們只是空洞無物的泛泛而談,恐怕皇上面前無法交差」
周延儒這時候也說道:「是艾皇上對大致差不多的東西好像並不關心,他主要關心的是具體細節問題,因為皇上說過什麼事物大致的涅都差不多,但是細節上卻有千差萬別的區分」
劉總督見兩人都這麼說,想了想說道:「也好,我有時也覺得天天高高在上聽下面的匯報也似有不妥,下面的人習慣於報喜不報憂,有時候報上來的何止不細還不真實,誤了皇上的大事我們誰也擔不起這責任既然如此我派一個熟悉那一帶的人全程陪同,不說你們是朝廷的欽差免得地方官員不敢說真話,就說是省裡例行公事查問,不知道而位欽差意下如何?」
錢謙益跟周延儒對望了一眼,相視一笑後錢謙益說:「總督大人想得如此周到,我兩個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錢謙益和周延儒路上就商議好繼續以普通人身份去調查,現在見劉總督給他們安排了一個有一定權力的身份,但是又不至於暴露自己,心中大喜感到是正中下懷當然他也知道劉總督安排個人全程陪同有其目的,但是他們本來就不是來針對當地官員的,所以也由得他們去
兩人在南京休息了一天後就踏上了去蘇州的路途,陪同他們前去的除了原來路上全程陪同的衛士隊長那幾個人外,就只有總督府派來的一位姓曹的通判和五十個護送的士兵,欽差衛隊的其他人都留在南京行轅掩人耳目曹通判大約有三十來歲,厚嘴唇大鼻頭一副忠厚老實相,兩隻眼睛的兩邊有著比較深刻的笑紋,從面相看就是一個天生令人有親近感的人一路上曹通判也不多話,但是只要問起他什麼他都會詳細回答,而且在答話時都帶著自然的笑意讓人看著舒服
從南京先到鎮江然後轉常州到蘇州共約五六百里路,如果是快馬大概一天就到但是錢謙益他們卻走了三天,路上吃飯睡覺自不必說,但奇怪的是錢謙益對路上的青樓很感興趣經常見到錢謙益駐足於青樓外凝視良久,搞得周延儒和曹通判以為錢謙益想找兩個女人相陪但又不好意思說,曹通判暗想等到了吳中一定替錢欽差找一個稱心如意的
其實錢謙益本來就是躊人,要去的吳中離躊也不是很遠,要不是怕人說他假公濟私他都想回老家一趟錢謙益駐足青樓外並不是想進去找女人,而是因為他當年學業未成時偶然間喜歡上了一個姓柳的小姑娘,年輕人情竇初開頓時就愛得死去活來看著勾動自己心弦的姑娘那水汪汪的大眼睛在凝視自己,錢謙益一跺腳就送了定情物然後回家要家裡去提親,誰知道家裡一查探才知道那小姑娘是一青樓女子,當場就把錢謙益打了個半死
不過這也不奇怪只怪當年的錢謙益沒有見識,除了風塵女子誰家漂亮的姑娘能夠隨便讓人見到?無論是大家閨秀還是小家碧玉無不是保護得嚴嚴實實,普通人能讓你一睹芳容的多是些粗手大腳的人後來錢謙益考上功名也當家作了主,心戀舊情還去找過初戀情人誰知道找來找去沒找到,可謂是只在青樓中人多不知處二十來年過去了錢謙益本來已經把這事慢慢淡忘,但這次來的路上碰到羅掌櫃用三百畝地價錢買的小妾讓他動了心,加上也姓柳於是勾動了他塵封已經久的情懷
一行人到了蘇州府後又以總督衙門的名義去知州衙門知會了一聲,年末了蘇州知州雖然很忙但也不敢怠慢,派了一名六品同知一同到了吳中縣吳中縣早接到消息派人去二十里外相迎,接到錢謙益一行後就熱情相迎往回走,吳中的馬知縣一路上不住地向曹通判打聽錢謙益等人是幹什麼的有什麼需要
馬知縣接到消息說省裡派員下來調查民選官一事,他雖然沒有什麼好的的但也有點惴惴不安,在他看來上級官員要找下級的麻煩實在是太容易了,還是先搞清勢頭才算聰明比如說收稅一事,你收得少了說你辦事不力,收得多了說你是酷吏盤剝百姓,收得慢了說你沒把朝廷諭令放在心上,收得快了又說你逼迫百姓太甚馬知縣和曹通判原來就是舊識,想通過這個關係打聽清楚錢謙益等人的來路和來意
曹通判自然不敢隨便說錢謙益是欽差,只說錢謙益他們是來調查民選官一事的要馬知縣好生侍候,見左右沒人又悄悄吩咐讓馬知縣找個能詩會文的歌妓,因為他偶然間聽錢謙益掉過兩句文其實曹通判聽到錢謙益掉文也是不小心,前一天在常州時見錢謙益在向著遠處的青樓凝望,曹通判想大著膽子問一問錢欽差是不是需要進去找兩個合意的
誰知道曹通判還沒走攏說話就聽到錢謙益在輕輕自言自語吟著詩詞,錢謙益吟的是「章台柳,章台柳,往日依依今在否?縱使長條似舊垂,也應攀折他人手」從錢謙益的話裡可見他在想念一位青樓女子曹通判見錢欽差是動情而不是性起,不敢造次只得悄悄回去,雖然沒有再有錢謙益拉皮條的想法,但是也知道錢欽差的愛好是喜歡才女
馬知縣得到曹通判的示意自然是心下大安,其他的不多但吳中才女那是比比皆是,拉攏他們在一起對自己也有莫大的好處以往下級官員要向上級官員示好,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就是送錢,一個真心誠意地送一個半推半就地收就確立了一種深一層的關係自從天啟下旨嚴格執行經濟審察制度後送錢這一條路就堵死了,你真要真金白銀送上去也沒有人敢要,說不準還有人認為你是在害他
在這種情況下另一種賄賂方式應運而生,就是請上官大吃大喝外帶送女人,什麼東西吃了喝了也就算完結,不會留下任何證據被問起來也可以不認送女人那就更是風行一時,因為這個需求有才有貌的女子頓時冒出來不少,公家出錢私人消費各取所需馬知縣正愁如何取悅於錢謙益等上官,見這些道貌岸然的上官也跟自己一樣也好這一口,心中鄙視之餘也放心了不少
也許是錢謙益並不知道馬知縣想討好自己,一坐下來就問起了民選官的事,而且問的還是馬知縣不是很清楚的事情,錢謙益首先問道:「請問馬知縣前一陣民選官時貴縣試點了幾個地方?」
馬知縣回答說:「回大人的話本縣按四方四隅分為八個鄉,其中有正東正西兩個鄉搞試點直接選鄉長,選出來的人都是精明能幹之人」
錢謙益問:「當時投票時是不是每個人都來參與了?馬知縣是不是全程監看?」
馬知縣說:「選舉時卑職是全程觀看但沒有親自監督,主要由上面派來的縣監在監管」
馬知縣說完後一指旁邊的一個六品服色官員說:「這位就是州里派駐本縣的劉縣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