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家裡很有錢,他家的錢是哪裡來的沒有人說得清,但可以肯定的是跟他的姓沒有多少關係,也可以肯定他家的錢絕對不是朝廷實行經濟審察制度後撈來的。天啟五年底朝廷實行經濟審察制度,官員在那以前撈的錢只要沒人舉報你是貪來的,這些錢就算你的固有財產了,但在實行經濟審察制度後每年家產增加多少就有人細查,官員想憑白無故一夜暴富就沒有可能。
所以說會不會撈並不算什麼,選擇對撈錢的時間才算真本事,錢謙益就是一個有真本事的人,這也是天啟對他有好感並讓他當信王老師的原因。其實天啟並不恨貪官,他只討厭那種不知進退的貪官,認真替朝廷替百姓做事,適當為自己為家庭增加點收入,在天啟看來屬於正常。像海瑞那樣毫不利己一心為公的人值得敬仰但不值得推廣,因為天啟知道現在大明之人的素質都不會很高,強行要求官員都成為君子,其結果很可能出現一大批偽君子,表面上一身正氣兩袖清風實際上一身騷氣兩袖金風的人更讓人噁心。
錢謙益是個知進退的聰明人,年少有才為人隨和腰包裡銀錢多還很大方,因此交了很多朋友都對他有好感,加入東林黨後在年輕一輩中名聲迅速雀起,加上他跟信王關係好所以他的意見有一定的代表性。
見高攀龍等人都提不起興致,錢謙益當然知道問題出在哪裡,他輕聲對高攀龍說:「高大人和劉大人都是我等之前輩尊長,晚輩有句話不知道說得說不得?」
高攀龍與劉宗周對望了一眼然後問道:「錢大人有什麼話請直言。」
錢謙益說:「晚輩覺得我東林書院的宗旨應該適當作一點調整了,以前萬曆帝廢弛朝政任人唯親不利於大明的江山社稷,我東林人士力求限制並削弱皇權,並借此獲取民眾之支持。現在當今天子信任我等一再放權,高大人、劉大人等都很受倚重,是不是該暫時不提削弱皇權了?」
高攀龍點頭說:「錢大人說得在理,不過遵從民意削弱皇權是這麼幾十年來一直宣講的話,不說這些該怎麼聚集人呢?現在我東林書院的人看似比以往多,但是核心人物是越來越少。這次南京有人在要求民選官,這事我們居然都不知道,那些讀書人已經沒有把我們看作同路人了。」
錢謙益說:「晚輩正是因為考慮到這些才提此建議,天下讀書人為什麼團結在我們身邊?不是因為我們要跟皇權過不去,而是因為我們是為了大明能更加繁榮富強。以前要限制皇權是因為皇權太大不利於朝廷正常運轉,現在皇上已經放權放得夠開了,我們再不知道進退恐怕反為不美。」
高攀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劉宗周這時候說:「我們也知道現在再提什麼限制和削弱皇權是不合時宜,我們也很佩服皇上的知人善任,但是正如高大人所說得那樣需要把人團結在一起。我們現在也正在想今後該怎麼辦,今天在這裡聚會就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錢大人有什麼好主意嗎?」
錢謙益說:「當然有,晚輩認為限制和削弱皇權的口號不能改,但是需要有個說明,就是當皇上哪一天又開始實行獨裁的時候,我們要通過各種渠道去阻止。我們現在每隔一段時間聚會一次,我認為這樣是不夠的,現在皇上允許高大人牽頭聖學院審核辦報紙,對於我們來說正是以個大好機會,可以不斷宣傳我們的理念啊,這不比定期聚會講學要好得多嗎?」
高攀龍本來正在低頭沉思,聽了錢謙益的話猛地抬頭問道:「錢大人的意思是把皇上要求辦的報紙辦成宣傳我們思想的報紙?皇上出錢替我們搞宣傳他會答應嗎?」
錢謙益說:「晚輩認為皇上同意不同意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應該把這報紙當成一個試金石,看看我們的想法和皇上的想法有沒有不一樣的地方。開始說了假如哪一天皇上要實行獨裁聽不進忠言,我們就得通過各種渠道去阻止,怎麼知道皇上的真實想法呢?出報紙之前呈上去讓皇上看看不就可以了嗎?」
高攀龍問:「如果我們呈上去的稿子皇上每次都同意呢?」
錢謙益說:「那就說明皇上跟我們的思想沒有出入,我們就應該一心一意替皇上辦事,有不同意見就先看看誰對誰錯,沒不同意見就齊心協力做事,這才是應該有的態度。再說晚輩有個很荒謬的想法,認為皇上五六年前對東林書院的人壓制有些蹊蹺,如果事實真像晚輩猜想的哪呀,皇上就不是我們能夠抗衡的。」錢謙益說到最後聲音已經很低了。
高攀龍想了想高聲對大家說:「錢大人的建議非常好,我們今後就應該在皇上要求辦的報紙上表達思想,人的想法和認識都有自己的局限性,大家在一個地方交流思想才能使大家的思想更加成熟。今天的聚會就暫時到這裡,從今天起只要有想法的都可以到這裡來說一說,因為辦報紙的報社就在這裡了,寫稿子審稿子都在一處也方便。」
高攀龍說完後又指定了幾個平時沒什麼事的人組建報社,同時又指定了幾個人專門跟大鐵公司聯繫,有人有地方缺的就是錢。大家聽完高攀龍的話以後又談論了一會兒就都散了。
高攀龍見其他人都走了把劉宗周和錢謙益邀請進旁邊的小屋裡,讓左右的人迴避後高攀龍問:「錢大人開始說你有個猜想,我一直也有類似的想法,就是為什麼皇上在五六年前突然對我東林書院的人下手,錢大人是不是聽到了些什麼?」
錢謙益說:「我也是那麼一猜,當今皇上是當年楊漣楊大人、劉一璟劉大人等人抬著上位的,後來也大力提拔各位大人。但是後來突然翻臉不認人,抓的抓貶的貶很是突然,我想不可能只憑客氏那妖婦還有魏忠賢那閹人吹吹風就能做到,其中肯定有隱情。」
劉宗周這時候也說道:「是啊,如果沒有隱情皇上為什麼後來又突然把我們召回來呢?貶魏忠賢殺客氏手段乾淨利落,對我們一退一召之間有什麼原因?」
錢謙益說:「前幾日信王讓我把一些大臣的上書整理一下,因為外地的官員奏上來奏得晚所以還需要陸續整理,我整理時發現地方上的官員和京裡的官員都一樣,都沒有剩下多少敢於反對皇上的勇氣了。」
劉宗周想了想說:「我明白錢大人的意思了,當年皇上年輕識淺,做出的主張一般都有人反對,不但老臣反對連好多年輕點的大臣也會經常上書勸誡。皇上也是人因為年輕心氣高所以對這種事心中不滿,找了個機會把朝中大臣都貶退了去,後來又慢慢召回來使用,其目的就是樹立自己的權威,錢大人是不是這樣認為的?」
錢謙益說:「皇上是不是如此想的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現在朝中很少有人敢於勸誡皇上了,**星趙大人和葉向高葉大人等老臣死的死病的病,其他人敢出言勸說的已經沒有幾個,也許皇上正需要這樣的效果。」
高攀龍想了想說:「皇上是不是你猜的那樣還不可知,但是現在皇上對我們還是信任有加的,就按錢大人開始說得那樣,以報紙為試金石看一看皇上態度的轉變過程,做好為臣之道吧。」
兩天後正是端午節,今年宮中的端午節跟往年不一樣,寧德公主建議舉行一個龍舟賽,得到了眾多嬪妃的贊同,連鄭老貴妃等老年人都來了興致。因為以前大家都顧忌天啟曾經落過水,沒有人說要舉行龍舟會之類的話,前一陣見天啟跟信王在太液池裡遊玩,知道天啟已經不怕水了,於是讓寧德公主出面提出舉辦龍舟會,天啟心情好一聽也就同意了。
初五這天上午,太液池南海邊圍滿了不少人,大約有十支船頭紮著各種顏色綢布的窄長龍舟停在岸邊,各宮的宮女和太監們都抖擻著精神準備大展身手。按寧德公主的建議這次的比賽由各宮的嬪妃帶各自的人比賽,願意參賽的各自出錢出人做準備,把錢拿來做綵頭勝利者得。天啟對這建議有些哭笑不得,因為這不符合他一貫的宗旨,就是宮中的賭博不能讓人顆粒無收。
為了讓大家都有積極性而且輸贏都不會讓人太失落,天啟改規則為自由參賽,願意參加的每人拿一千兩出來,天啟自己再添了幾萬兩讓工匠趕工打造一些金玉鑲嵌的獎勵飾品。這些飾品最低的價值也有千兩,最高的約有五六千兩的價值,憑比賽名次發放,如此一來勝利者固然高興賽在後面的也不會什麼都沒有。
天啟這麼一改大家都很高興,不過鄭老貴妃等老人不是很滿意,建議要設個賭局賭勝負,天啟一想也由她們,心道這也算全民參與吧,如此一來沒能參加的太監宮女更是高興起來,忙著比較哪支隊伍比較強好下注。
天啟跟皇后來到搭好得棚子裡坐定時,發現參賽的人和看熱鬧的人比想像的還要多,天啟低聲對皇后說:「看來宮中之人還是都喜歡爭鬥啊。」
皇后笑道:「聽說劉三浪和衛笑蘭兩位私下還加了五百兩的對賭,所以說人都是愛爭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