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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chapter265:此恨無眠,不清不楚,鉛華盡落(3) 文 / 紀烯湮

    夕陽餘暉的光芒落在他們的身上,模糊的身影像是融入水墨畫般,半真半假;瑾萱不再說話,紅彤的眸子呆滯,彷彿靈魂被抽空了。能拓來一。

    事到如今,她連恨的力氣都沒有了,真的很累,很累。感覺到眼淚的落下,彷彿都是不受自己意識的控制,滿心的空城滿是荒涼,野草都枯萎了……

    賀冥的眼淚滴在她的手面上與自己的眼淚交融在一起,淺淺的水痕倒映著他蒼白憔悴神色……

    或許,自己的話太過尖銳,只是這一刻她已經無力在隱忍著情緒……

    小腹隱隱約約傳來了疼痛感,呼吸變得紊亂,下意識的咬唇,額頭滲出汗水,沿著消瘦的輪廓緩慢的落下;賀冥沉浸在自己的愧疚中,毫無察覺。

    站在一旁的拓跋辰景似乎意識到什麼,緊張道:「瑾萱,你怎麼樣了?是不是身體不舒服?」

    賀冥這才驚覺,抬頭,眸子在這一瞬充滿畏懼與害怕,緊緊的握住她的雙手:「萱萱,你是不是肚子痛?告訴舅舅,被嚇我。」

    萱萱,是不是發燒了,告訴舅舅。

    熟悉的聲音從遠處傳來,那些被打包丟棄在上一個世紀的記憶穿越而來,最溫暖的記憶被觸動了。每個人的心裡都有自己不想被人察覺的秘密,而這個秘密會是連自己都無法承認的真相。如果能隱蔽的話,你最想隱蔽掉哪一個人!

    南宮蔚的死,不管是真是假,都好像給了她一個自欺欺人的借口;一切都結束了,過去的所有愛,所有恨都該結束,煙消雲散了;被隱藏心底深處的觸覺,是她最不願意承認的真相。

    在愛著他那十年中,他給過自己的溫暖,是她此生最懷念,也是最珍貴的記憶。哪怕在往後的日子,他給了自己無數的傷痕,那些溫暖的片段都是支撐她走過來的力量。

    「萱萱,告訴我……是不是哪裡不舒服?我求求你,不要懲罰自己,你懲罰我!無論怎麼樣都可以!」賀冥的語氣已經近乎哀求了。

    瑾萱緊咬的牙關終於鬆開,發出艱澀的聲音:「痛……舅舅,肚子痛……」

    「拓跋,開車,我們要立刻送她去醫院。」賀冥下一秒立刻站起來,將她打橫緊緊的抱在懷中,邊走邊說:「不怕,萱萱不怕。不會有事的,舅舅不會讓你有事的。」

    瑾萱被他抱在懷中,小腹的刺痛一陣一陣的席捲,額頭的冷汗冒的更多,眼神瞇成了一條線,在心慌意亂中,賀冥甚至連自己的面具都忘記戴。

    他從來不讓別人看到這張面目全非的臉。

    賀冥抱著瑾萱坐在後面,拓跋辰景把車子開的很快,視線不斷的掃過後座的瑾萱,冷清的眼神滿是擔憂很心疼。

    「你專心開車。」賀冥低沉的一句,提醒拓跋辰景。自己不開車就是怕自己擔心過度會出意外,這才讓拓跋辰景來開車。

    賀冥溫暖的掌心拂過她額頭的那些汗水,粗啞的聲音明明就不好聽,卻始終壓低著聲音像哄小孩子一樣,一遍遍的不耐其煩的哄著她:「萱萱,別怕。會沒事的,一定會沒事的……」

    瑾萱沒力氣開口,疼痛蔓延至四肢百骸,她抬手狠狠的抓住了賀冥,不,是南宮蔚的手掌,指甲狠狠的掐進他的掌心,幾乎要將要肌膚給掐爛。

    南宮蔚連哼都沒哼一聲,眼神祇是擔心的看著她,這點痛與她的痛相比起來,根本就不算什麼。

    只要瑾萱和寶寶沒事,就算要他現在立刻去死,他也會毫不猶豫的。

    拓跋辰景一路飆車將瑾萱送進了醫院,急症室內他們進不去,只能在外面等。南宮蔚不斷的走來走去,一貫的從容與鎮定此刻消失的無影無蹤,害怕、擔心,每一分每一秒都在折磨著他的心。

    拓跋辰景靠著牆壁,手攥成拳頭狠狠的往後撞,一點疼痛的知覺都沒有。

    「是賀恪雲做的嗎?」

    南宮蔚的腳步一僵,幽暗的眸子迎上他,搖了搖頭,很肯定的語氣道:「不是賀恪雲做的,他不是那樣的人。」

    「可是今天在酒店,他威脅我,如果我不愛上他,他就會告訴瑾萱你是南宮蔚的真相!」拓跋辰景咬牙切齒,心裡的怒火在熊熊燃燒著。今天明明是一個該開心的日子,最終卻是以這樣的方式收場。

    「他說兄弟就是拿來出賣的。」

    「是。」南宮蔚毫不猶豫的點頭:「可不管他對你說了什麼,我只相信我肯定的。我肯定賀恪雲不會這樣出賣我。」

    如果他想要這樣做,早就這樣做了,不會等到今天。

    拓跋辰景一點也不瞭解賀恪雲……

    「那到底是誰?難道是許延烆?」

    「可能。」南宮蔚歎氣,那天和許延烆見面只有兩個人,除了許延烆沒有可以將他們的對話錄下來!

    「這個該死的許延烆!別讓我再看到他,一定會殺了他。」

    「我想你沒這個機會了。」南宮蔚淡淡的開口。

    「為什麼?」

    南宮蔚走到他面前停下腳步,沉默了幾秒道:「南湮找人將他騙到馬來西亞,在那邊讓人打斷了他的雙腿,再也沒辦法回國了。」

    拓跋辰景眼神一掠,眼底劃過一絲不可思議:「那明媚的骨髓?」

    「也是南湮的。」南宮蔚眼神裡拂過無能為力,嘴角揚起自嘲的笑容:「我沒有想到過她會為我做這麼多。偷偷的去做骨髓配對,結果是成功的。她讓南炎哲將許延烆帶走,把自己的骨髓移植給了明媚她說我們欠她的,總要比欠許延烆的要好!我們做不了的事,讓她去做沒什麼不好」

    拓跋辰景有些哭笑不得,此刻還能說什麼。紅塵萬丈,他們都愛上了不愛自己的人,除了將那些苦楚吞進肚子,還能夠做什麼。

    白微微愛的是程炎爵,可程炎爵愛的是瑾萱,瑾萱愛著南宮蔚,南宮蔚愛的是南宮聽雪;南湮愛南宮蔚,南宮蔚愛的是瑾萱,而此刻,瑾萱還會再愛南宮蔚嗎?

    在這場錯綜複雜的紅塵中,誰的時間表都沒有像扣扣子般找對了扣眼,從一開始就錯了,以至於結局也只能是錯的。

    南宮蔚不在說話,冷清的走廊只剩下淡淡的呼吸聲。面對南湮的付出,不感動是假的,只是感動、感謝、感恩,始終不可能是感情!面對無法回應的感情與付出,除了拒絕和沉默,他亦沒有什麼可以做的。

    瑾萱被推出來,整個人陷入昏迷中,手面插著輸液管,冰涼的液體經過透明的軟管進入了她的身體裡。

    她安靜的像一個瓷娃娃,南宮蔚看的心都揪起來了。

    轉入高級病房後,拓跋辰景去辦了住院手續。看了瑾萱,拍著他肩膀道:「你留在這裡陪她,我回去,還有小伍和明媚需要安排。」

    南宮蔚點頭,想要說的話很多,千言萬語最終也只是輕輕的一句:「謝謝你,拓跋。」

    拓跋薄唇扯了幾下,始終沒有發出聲音來。只是點頭,離開房間。

    南宮蔚執起瑾萱的手,冰涼的手指一點都沒有,他將她的手面貼在自己的臉頰上,嘶啞的開口;「對不起又讓你傷心了。」

    婚禮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結束的,反正有小八和拓跋辰景照顧著,不會有什麼問題。賀恪雲早早的回了醫院,知道瑾萱的事也沒打一個電話;而墨子南與白微微都喝多了,被小八丟在一個房間裡。

    南宮蔚一直留在醫院陪著瑾萱,一直到半夜,瑾萱這才醒過來,床頭黯淡的燈光,讓房間微微能看清楚東西;感覺到自己的手似乎被人握著,她想抽回卻驚動了人。

    南宮蔚睜開眼睛,見她醒來眼神裡充滿欣喜:「你醒了,還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瑾萱薄唇動了一下,可嗓子干的厲害,發不出聲音來。

    南宮蔚以為她是擔心孩子,立刻開口補充道:「你放心,小寶寶沒事。醫生說只是有流產的跡象,只要好好的休養,小寶寶會沒事的。」

    「滾。」瑾萱艱難的開口,抿出冰冷的字眼。

    此刻,她真的不想再看到這張臉,不是因為他被毀了多難看,而是他一再的騙自己!

    南宮蔚深沉的眸子一下黯淡下去,臉色有些不自然,卻還是安慰她:「好,你不想看到我,我就走。但你要好好休息,不要拿自己的身體和孩子開玩笑。我去讓拓跋辰景過來陪你。」

    「好好休息。」南宮蔚為她拉了拉被子,瑾萱撇過頭,不想看到他。

    南宮蔚的手指一僵,心像掉進冰窖裡。她眼底不加掩飾的厭惡像是一把刀狠狠的插進自己的心口裡,真的很痛。只是他還是要強忍著,因為這些比起當年自己讓她所受的苦真的不算什麼。

    瑾萱聽到關門的聲音,這才緩慢的支撐這自己坐起來。昏暗的燈光下,看到一旁放著的衣服,皺巴巴的,是南宮蔚的外套,今天的禮服。此刻看到又是多麼諷刺的一副畫面!

    以為自己抓住了幸福的尾巴,以為這次不可能再錯了,卻總是在以為自己再跨一步就會得到幸福時,什麼都碎了。

    為什麼她的人生什麼都是錯的,退縮是錯誤,跨出卻也是錯誤

    喉嚨火燒一樣的痛,瑾萱撥掉了輸液管,血液倒流,像是蜿蜒的山路攀附在她的手面上;掀開被子下床,推開病房的門,冷清的走廊沒有人,就連燈光都黯淡著……

    她一路走到咨詢台,護士睏倦的趴在桌子上,昏昏欲睡,但當看到她手面流著鮮血時,尖叫:「你的手流血了,我叫醫生為你處理一下。」

    「不用了。」瑾萱開口,話語腱艱澀就好像是機械的聲音,薄唇一張一合,一個字一個字的吐出來:「我只是想打一個電話。」

    「可是你……」

    「我想打電話!」瑾萱打斷她的話,眼神直勾勾的落在了電話機上。

    護士愣了半天,將她這樣堅定,只能點頭「哦」了一句,將電話拿給她:「那你先打電話,之後我再給你處理回血。」

    瑾萱拿著聽筒,纖細的手指很用力的下了每一個數字,在沒有過多久,接通:「能不能幫我一個忙。」

    那邊的聲音很冷淡:「現在我為什麼還要為你做些什麼?」

    「我現在就像當初的你一樣,不到走投無路,不會找對方的。」

    瑾萱每一個字都咬的很重,很長。

    「你在哪裡?我立刻看看有沒有什麼朋友可以去接你。」

    「我在xx醫院的門口。」瑾萱說完將電話給切斷了。眼神迎上護士好奇八卦的眼神,淡定的開口:「如果有人來找我,幫我告訴他們,我只想一個人靜靜。不要找我,想回來時我自然會回來。」

    說完不等護士的開口,她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又折身走回去。

    護士睜大眼睛:「是不是想我幫你……」

    瑾萱將手指上的戒指摘下來放在桌子上,冷清的聲音道:「麻煩你把這枚戒指交換給今天送我來警員的男人順便告訴他,這枚戒指我戴不起。」

    「這……」護士遲疑了……

    瑾萱沒有再遲疑了,瀟灑的轉身,身影投在地上孤單寂寥,孤零零的,讓人看著莫名的揪心。究竟是什麼樣的事,可以讓一個女人在深夜裡打這樣一個電話,再一聲不吭的離開。

    今晚的蒼穹很黑,一個星星都沒有,只有路燈散發著幽幽的光芒,飛蛾不斷繞著燈火飛;炎夏的夜晚都是熱燥的,瑾萱卻渾身冰冷的沒有溫度;蹲在了醫院的門口,很快有一輛車子開過來,下車的是一個衣冠楚楚的男子。

    夜晚的光線真的不太好,依稀能分辨出他挺立的五官出眾,肖尖的下顎帶著生疏感,輪廓俊朗,眸如星辰,只是略微打量了一下她。spj1。

    聲音沉靜而冰冷,「瑾萱?」

    「我是。」瑾萱點頭,哪怕現在穿著病服,一副病怏怏的樣子,她始終沒有卑微,挺直了後背,迎上他的利眸。

    「上車。」他言簡意賅丟出兩個字,轉身時卻猶豫了,脫下自己的衣服披在了瑾萱的身上,轉身去開車門。

    瑾萱沒說謝謝,坐進車子裡,男子很快的上車發動引擎驅車離開。

    倒車鏡裡似乎能看到後面有一輛車子停在了醫院的門口,熟悉的影子很快的奔進了醫院裡。

    瑾萱緊緊的捏住了自己的衣角,在心裡默默的念著:對不起,拓跋辰景。

    男子雙手緊緊的握住方向盤,利眸只是用餘光掃了她一眼,淡然的開口:「要到天亮才能到目的地,後面的袋子裡有保溫杯,有蛋糕。餓了就吃東西,好好休息一下。」

    瑾萱只是點頭,沒有說話,因為此刻自己真的沒有一絲力氣開口說話。也不需要問這個男人是誰,會帶自己去哪裡。總之,她相信對方就不會問太多。

    她沒有吃東西,因為他開車很穩,所以靠著車窗逐漸的睡過去。

    等到察覺有人推自己時,她睜開眼睛看見的是陌生的環境,推開車門看到男子身上拎著一包東西,他身後是一個很普通的樓房,不算嶄新,卻乾乾淨淨。

    「這些是日常的洗漱用品,這是一些現金和卡。」男人將東西遞給她,停頓了一下道:「這家的女主人叫阿嬸,我交代過了,你暫時就住在這裡。有什麼需要告訴她,如果想回去也可以告訴她,她會替你安排。」

    「謝謝。」瑾萱真誠的開口,感謝他。

    男子沒再多言,轉身去拉車門時,瑾萱回頭看著他高大挺拔的背影,忍不住的開口:「我能問你叫什麼名字嗎?」

    男子回過頭眼神明亮而犀利,沉靜的吐出三個字:「殷慕玦。」

    「殷先生,謝謝你。麻煩你也幫我轉告沐晚夕,謝謝她。」

    殷慕玦劍眉一挑,語氣冷淡:「要道謝自己和她說。」

    說完,利落的拉開車門,坐好,發動引擎,驅車離開。

    瑾萱站在原地看著車子開的原來越遠,默念了一遍:「殷慕玦,沐晚夕,殷慕玦,沐晚夕。」

    到底是什麼樣的關係,可以在半夜接到一個女人的電話,立刻過來幫她接另一個女人,還連夜開車將其送到最隱蔽的地方,還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妥當當。

    她有些好奇這個殷慕玦與沐晚夕究竟是什麼關係了,只是她不會去問沐晚夕,因為知道就算自己問了,沐晚夕也不會回答自己。

    就像當初自己不肯告訴她,發生了什麼事。明明是相互看不順眼的兩個女人,卻總在對方最需要的時候,出手相助!

    屋子裡走出來一個女人,看起來有四五十歲,見到瑾萱立刻揚起笑容:「你就是瑾萱小姐吧?慕玦叫我阿嬸,你也可以這樣叫我。」

    「阿嬸好,你也可以叫我萱萱。」瑾萱客氣的開口。

    「快進來,快進來坐。一路上坐車很累吧。」阿嬸親暱的拉著她的手,一邊走一邊說:「我一個人住在這裡,平日裡也挺無聊的,現在有你陪我,作伴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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