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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第160 孤獨的祭奠 文 / 禾千千

    殷蔚天在身子往下墜的時候突然衍生出一股絕望,卻又帶著強烈的不甘!他難道注定要葬身在水裡嗎?!

    電光火石之間,驀地掉在一棵粗壯的大樹上,殷蔚天墜落的速度緩了一緩。出自本能的反應,他在這一秒的緩滯中趁機抓住了樹幹!

    殷蔚天驚出一身冷汗,這樹幹能堅持多久?峭壁上連一塊突出的小石頭都沒有,一旦這樹幹斷裂,他就會墜入深海!

    殷蔚天全身的毛孔都在收縮,汗毛倒立,瞳孔死死盯住那樹幹……

    一切都像是做了場噩夢,殷蔚天以為自己這次必死無疑,只聽一聲催命般的響聲,樹幹再也承受不住他的體重,猛然短裂!

    幾乎是在同一秒鐘,殷蔚天的視線裡奇跡般地出現了一根繩子!他根本來不及多想,求生的本能迫使他在墜下那一剎沒命似地抓住那繩子!

    他赤果的上身被樹枝刮傷,他感覺不到疼,他只知道,他活下來了,不用死了!

    全身的血液都在沸騰,洶湧著岩漿一般的憤怒!用腳趾頭想也知道是有人在惡整他!不然怎會在關鍵時刻丟一根繩子下來?!

    在極致的死亡恐懼之後,他才覺得即使是懸在峭壁上,只要沒死,只要能呼吸著新鮮的空氣,就是一種讓人落淚的幸福。他不是怕死,他還有太多的心願沒有完成,就這麼不明不白地死去,他會死不瞑目!

    從懸崖下到地面的過程,彷彿是從地獄裡升騰到人間,短短幾分鐘,他就從鬼門關裡走了一遭,這中間的驚心動魄,難以用語言形容。殷蔚天直到被人拉上去,腳踏著地面,才敢相信自己不是在做夢,這一切都是真的!

    眼前這個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給殷蔚天的第一感覺就是——似曾相識。但是他可以肯定自己絕對是第一次見到這個男人。

    殷蔚天銳利的鷹眸化成兩把冰刃投向那男人,渾身上下散發著濃濃的死氣,陰森駭人,如同來自冥界的修羅般讓人打從心裡生出一股懼意。

    他連憤怒都不帶火藥味,冷得讓你心顫。沒有起伏的音調說道:「你覺得這樣很好玩嗎?如果你覺得你救了我,就可以隨意主宰我的生命,那你就錯了。」

    坐在輪椅上的中年男人就是邘凌峰,此刻他正打量著他的兒子殷蔚天。雖然殷蔚天的話聽起來很不客氣,但他絲毫不介意。邘凌峰的臉色略帶幾分倨傲,不但沒生氣,反而讚許地點點頭:「很好,不愧是有優良基因,剛才那幾顆子彈就算是我們爺兒倆的見面禮,如果你被子彈打中,就不配繼承我的一切,活著也跟死了沒區別。」

    「……」qqfb。

    敢情還真是邘凌峰派人幹的,殷蔚天沒有猜錯,果然是救了他的人在玩兒!不過這也太激烈了一點吧,子彈可是不長眼睛的!邘凌峰你賭得太大了。

    殷蔚天一記眼刀橫過去,讓人很不自在,像長了一根刺在背上似的。

    「你是我什麼人?你不覺得自己很自作多情嗎?憑什麼認為我會稀罕你給的東西?」都是問句,卻沒有上揚的尾音,殷蔚天在經過連番兩次生死之後,心理承受能力相當驚人,遠勝從前。

    邘凌峰比他更冷靜,儘管他的話越來越犀利尖銳,不給面子,但邘凌峰那張千年不變的臉上依舊是一成不變的表情:「我是你老子,你是我兒子,也是我唯一看中的繼承人,這就是理由。你沒有拒絕的權利,現在的你,以為自己還是從前那個藍黛總裁嗎?你現在的生死掌握在誰手裡,難道你看不出來?」

    這兩父子,首次交鋒就擦出如此激烈的火花,真是讓人咋舌,一個比一個強悍,一個比一個更不甘被對方牽制。站在邘凌峰身側的兩個男人雖然沒有表情變化,可心裡都在暗暗為殷蔚天捏一把汗,從沒有人敢如此跟邘凌峰說話,如果殷蔚天不是邘凌峰的兒子,這倆保鏢早就動手了。

    殷蔚天定定地凝視著邘凌峰,這個殘疾人,就是他的父親?他不是歧視殘疾人,而是因為這一點而更震驚於邘凌峰的能力,真難以想像,將他於死神中救出來,並且在這樣的地方擁有私人別墅和飛機的人,會是一個殘疾人!

    「你說是我父親,有什麼證據?」

    邘凌峰像是聽到一個很差勁的笑話,眉宇間流露出一絲不悅,沉聲說:「我邘凌峰說的話就是證據,你覺得我有可能會認一個不是自己骨肉的人為兒子?」

    殷蔚天心頭劇震,瞳孔微微收縮著,腦子裡電光火石般掠過關於「邘凌峰」的信息……

    邘凌峰,香港船王,更是香港的地下皇帝,因在公海上有數搜豪華賭船而控制著香港黑幫。簡單的說,他就是黑白兩道通吃的一代梟雄!無論是港台還是大陸甚至是整個東南亞,邘凌峰跺跺腳就能掀起一陣腥風血雨!傳聞他和他的幾個兄弟可以隨意操縱香港股市,傳聞如果香港沒有了邘凌峰,社會混亂的程度會連警察都無法管制……

    傳關於邘凌峰的傳聞,遠比殷家要複雜,遠比殷家要更富有傳奇色彩。

    邘凌峰確實沒必要欺騙殷蔚天,他說的話就是最鐵的證據!

    殷蔚天沉默,心頭掀起的滔天巨浪在頃刻間恢復了平靜,就算邘凌峰真是他的父親又如何?如果要用這樣的方式來強迫他繼承屬於父親的一切,從而成為一個被人操控在手裡的傀儡,他寧願……

    殷蔚天突然笑了,本來就俊美得不像話的男人,這麼一笑頓時如同萬樹梨花開,燦爛得讓人心神具顫!

    他動了,卻不是走向邘凌峰,而是轉身往懸崖走去。

    邘凌峰驀地皺眉,眸光中劃過一抹狠色:「你要幹什麼?」他的語氣中有著不易察覺的顫抖,殷蔚天很敏銳地感覺到了,背對著邘凌峰,他眼裡精光乍現,就憑這一點,他知道自己贏了一半。

    「我不管你是誰,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會做你的傀儡。我這個人天生不喜歡被人支配。你剛才說錯了,我的生死,不會掌握在你手裡,至少,現在我還可以從這裡跳下去。」殷蔚天說得很平靜,好像不是在說他自己的事,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他就那樣站在懸崖邊,無畏無懼,挺拔的身姿如山嶽一樣巍峨,他身上被樹枝刮出的傷口還在浸著血,為他增添了幾分詭異的美,他像是頂天立地的魔神,不屈不撓,只有他主宰別人,他絕不要屈服於任何人!

    邘凌峰的胸口一陣窒息,緊接著深深的呼吸了幾口氣,保鏢的臉色都變了,氣氛不由得變得緊繃。

    這父子倆是在暗暗進行一場拉鋸戰,怪不得誰,這是天生骨子裡的東西,或者說,那是屬於強者之間才會出現的……戰意!

    邘凌峰深深地凝視著兒子的背影,一雙漆黑的眼眸裡竟隱隱有晶瑩閃動……殷蔚天這是在威脅他!

    但無可否認,殷蔚天這孤注一擲的一招,奏效了。他也正是吃準了邘凌峰的反應。

    能地子過。邘凌峰太開心了,從來沒這麼開心過。他欣慰,他自豪,他驕傲得上了天!因為,在這一刻他發現自己的兒子是多麼的優秀,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敢威脅邘凌峰的人,都是吃了豹子膽的!很好,這樣才夠資格當他的繼承人!

    如果說在這之前的邘凌峰對殷蔚天的感情純粹是親情,那現在就是由衷的佩服。能讓邘凌峰佩服的人,屈指可數,他很榮幸這其中一個就是他的兒子。

    邘凌峰老懷安慰,他的選擇沒有錯,拋開殷蔚天是他兒子這點不說,就憑殷蔚天這一招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氣魄,這世上也沒幾個能做到。

    邘凌峰的繼承人,代表著什麼,只要是知道邘凌峰的人,都該明白那其中的份量,那將是站在權利和**的顛峰!而殷蔚天卻不願意做一個傀儡,不願意被邘凌峰操控,他寧願放棄那個至高的位置。

    幾個呼吸之間,邘凌峰已經心念百轉,臉色緩和了下來,低頭一笑:「兒子,老爸累了,以後你掌權了可別忘了經常來這兒看看。」

    「……」

    聰明的強者之間從來不需要過多的語言,彼此都會有種難言的默契。只是這麼簡單一句,殷蔚天鐵骨錚錚的漢子竟晃了晃身軀。他懂了,邘凌峰這是完全妥協,等於是在告訴他,他不是傀儡,他繼承邘凌峰的一切,同時也可以自由支配和掌握,在邘凌峰的王國裡,殷蔚天就是新任的國王!而不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頂上,沒人。

    一霎間,所有的烏雲都散去,看不見的硝煙瞬間消失於無形。

    殷蔚天沒有一刻猶豫,轉過身來,緩緩走到邘凌峰跟前,垂眸,伸出手,搭上輪椅,輕輕推著他朝屋子裡走去,就像是多年的老朋友一樣,淡淡地說;「你下次別讓手下用子彈招呼我的話,我會考慮考慮。」

    「哈哈哈哈……虎父無犬子,你如果會被子彈打中的話就不是我兒子了,我兒子不可能是窩囊廢。」

    「你以為你是神仙,你生的兒子也是神仙?」

    「臭小子,你不是老子生的,是你老媽生的,老子又不是女人,怎麼生得出你!」

    「……」

    父子倆二十七年後重聚天倫,身體裡流著相同的血液,彼此都是頂級強者,頗有惺惺相惜的味道。什麼廢話都是多餘,不需要磨合,一拍即合!

    兩個保鏢互相對望一眼,靜靜跟在身後,看著父子倆的身影,耳邊響著邘凌峰爽朗的笑聲……很多年沒聽老闆這麼笑過,即使是老闆的另外一個親生兒子——恆少爺,也沒能讓老闆像今天這麼開心過,這說明,殷蔚天在邘凌峰心裡的地位不是一般的重要。

    邘凌峰的王國,將由殷蔚天全盤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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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光如梭,一轉眼已過去一年了,所有的人和事都在發生變化,當年的一場風暴漸漸在人們口中演變成不同的版本,大部分的人都願意把殷蔚天說成一段神話,時隔一年仍然有人熱衷於將他的事當成茶餘飯後的話題。

    他的隕落,對於藍黛和殷家來說絕對是致命的打擊,儘管殷家盡量將事件的影響控制在最小,謝絕任何媒體的採訪,不允許有隻字片言的報導關於殷蔚天的身世。如果只是殷家在封口的話,事情或許還會有著波折,但是由於涉及到市委書記胡靳在從政前的舊行,其性質就不一樣了。總的來說,在輿論的表面還沒釀成不可挽救的風波,但實際上被這件事所影響的人,沒一個心裡好過。

    殷蔚天真的像一顆流星般消失於燦爛的星空,他曾經的光芒卻深深扎根在人們心裡,無數人為之扼腕歎息,也有無數人暗裡明裡地幸災樂禍,不管是哪種,至少說明殷蔚天這個人是個特殊的存在,他會永遠定格在一些人的心裡,腦子裡,甚至是……夢裡。

    今天是殷蔚天從這裡墜江整整一年,用民間的話來說,是他的「祭日」。從傍晚時分開始,這裡就站了一個女人的身影,就在那石欄邊,久久都不曾動過一下,直到夜幕降臨……

    天空下起了濛濛細雨,臨江的風帶著涼意吹過來,周圍的樹木隨風搖曳,發出沙沙的響聲,憑添幾分蕭瑟與淒涼,聽在方菲的耳朵裡,尤其是有人在孤獨地低聲哭泣……

    四周空蕩蕩,沒有一個行人,瀰漫著一片冷清,還有令人發毛的陰暗……

    方菲呆滯在那裡,她腳下正是殷蔚天一年前墜落的地方。很難想像一個女人竟有膽量在夜裡獨自一人出現在這裡,她完全融進夜色裡,一動不動,如果這時有人經過,絕不會想到這還有一個人……

    她以為真的只有她一人,不知道藏在黑暗的某個角落,有一雙發著幽光的眼睛盯了她很久了,從她來的那個時候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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