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安冉燁吃醋這件事,楚檀畫已經很久都沒出門了,他每天那樣折騰她,她哪有力氣到外頭去走,每日喝些補品之後,夜裡就又來一次。
再加上外頭化雪,雖是天天出太陽,但是還是挺冷的,她自從金針刺了心頭血之後,便特別怕冷,安冉燁其實一早便察覺出來了,床笫之間雖說還是要的頻繁,但是比吃醋那一夜已經要溫柔許多了,然後也時時囑咐琥珀不要她出門去吹風。
每日好吃好喝的跟供祖宗似的,她也樂得清閒,天天在聽雪堂裡窩著,不是看書睡覺就是抱著點心吃,反正過年時節,就是一個吃貨最歡樂的時候了。
臨近年節各個郡王府王府都有應酬,安冉燁怕她凍著,再加上吃醋的後遺症還存在,便不許她出門應酬了,只要她天天窩在府裡就好。
楚檀畫倒是想在外頭去跑一跑,但是她心裡顧及安冉燁的心思,知道他醋勁兒還沒過去,就忍著沒出去,只是有時候悶得慌就叫了戲班在她聽雪堂旁邊的大戲樓裡唱戲,解解悶。
除了貼身伺候的人,閒雜人等一概都不能接近聽雪堂,所以很多事兒都是安冉燁回府跟她說一點,琥珀跟她說一點這麼知道的。
這幾日慶親王已經到了京城,就住在慶親王府裡,也已見過了皇上,還聽說皇上恩准他去二王府看過榮嘉郡主一次。
溫嘉的病也好了,她出了靜蝶堂在府裡晃悠了一圈,發現之前一堆小妾都給打發出去了,心裡覺得很是滿意,但是出門去看了自己的父王回來之後卻又發脾氣,砸壞了一屋子的東西,據琥珀說是因為看見了街上的告示她生氣吃醋的,所以就發了脾氣砸了東西,再加上自個兒姐姐榮嘉郡主和二王爺敗落了,她也生氣,一股腦的全發洩了出來。
她還曾想著就衝到聽雪堂來找楚檀畫理論的,可聽雪堂她壓根就進不來,只能在自個兒屋子裡發發脾氣也就算了,安冉燁不理會,楚檀畫也就把這事兒當個笑話聽聽就算了。
年三十那天,楚檀畫盛妝進宮去參加宮中大宴,華陽殿中坐滿了人,殿中俱是皇族子弟,楚檀畫是三王爺正妃,自當是要出席的。
其實溫嘉是側妃按理也應該來的,只是她臉上的痘印還沒好,整個人看起來跟毀容了沒什麼區別,安冉燁不許她來,她在府中哭鬧不休,安冉燁只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去了不止丟三王府的臉,還丟了慶王府的臉,還有她自己的臉面,溫嘉是最好面子的人了,一聽這話自然也就不去了也乖乖的不鬧了。
開始的還挺好的,大家都坐著,但是在宴席中途安懷說了眾人不必拘禮之後,這些人就各自熱鬧起來,命婦郡王王妃還有各個王爺什麼的一堆人,看歌舞的看歌舞,看戲的看戲,說話的說話,喝酒的喝酒,到處人影晃動觥籌交錯。
殿中酒香四溢,楚檀畫聞著就很想喝的,她又被勒令不准喝酒,不准離開安冉燁半步,只能吃著面前的各色菜餚,可是這些日子她在三王府裡都吃膩了魚肉,這會兒拿著筷子百無聊賴的扒拉,心裡覺得實在是無聊的很。
「三哥,來來,跟兄弟幾個喝一杯!」幾個郡王結伴走了過來,明明舉著酒杯在跟安冉燁說話,卻都望著楚檀畫笑。
楚檀畫眨眨眼睛,今兒夜裡,這樣探尋中帶著笑意的眼神她已經看的太多了,這會兒她已經麻木了,只回了眾人一笑,然後視線又開始放空。
那幾個郡王見她看過來,忙給她行禮:「給三嫂請安。」
楚檀畫忙一笑:「不必多禮。」
這一場一直都在笑,這會兒臉都笑僵了,臉部的笑肌已經快沒得感覺了。
不過這些天沒見人氣,這會兒又見了這麼多人,她雖是高興,但是腦子也有些發懵,一時適應不過來。
安冉燁旁邊坐著的便是皇家年紀最大的恭王爺,鬍子雪白雪白的,面目慈祥,安冉燁跟楚檀畫大婚的時候來證婚的就是他,這會兒見君王們都來敬酒,他卻在一旁撚鬚笑道:「你們幾個,還看你們三嫂!也不怕你們三哥拿了剁了你們的手腳麼?還不快好好兒的賠禮道歉,叫你們三哥放了你們!」
「皇叔,瞧您說的,我怎麼會這樣對待他們呢?您就別取笑我了!燁兒給您斟酒,您喝了就別說話啦!」安冉燁勾唇大笑,親自給恭王爺倒了一盅酒,讓他喝下。
「哈哈哈,你們看,這小子還不好意思了!你既然做得出,就得習慣人家取笑,這滿殿的人都不敢說你,你以為你皇叔我也不敢麼?哈哈哈,你疼你媳婦誰不知道?這丫頭長的也水靈,怨不得你喜歡,你皇叔我也喜歡的緊呢!那天給你們證婚,我就瞧出來了,這丫頭肯定好,如今一瞧,果然是好!」
恭王爺年紀大了,自個兒耳朵就有點兒聾,因此說話聲音就很大,生怕別人也聽不見似的,他說的這一番話,殿中十停人有八停人都聽見了,全都在笑。
安冉燁倒還好,楚檀畫卻是紅了臉頰,她低眸笑了一會兒,才抬眸望了安冉燁一眼,對著恭王爺道:「皇叔快別這麼說了,我們小夫妻家的,怎麼禁得起這個呢?皇叔年紀大了,恭王妃又是個全福人,上次丫頭大婚,要不是恭王妃和皇叔在,只怕還不熱鬧呢,丫頭在這裡敬皇叔一杯,皇叔就莫再拿那件事取笑我們夫妻了!」
她一是替安冉燁解圍,二也是害怕眾人又勾起安冉燁的醋意來,眾人只當安冉燁佔有慾作祟才吃醋的,卻是沒幾個人知道是因為那夜在夢覃樓發生的事兒吃的醋。
但是也保不齊在座的就沒人知道,只不過之前眾人不敢言及罷了,這會兒恭王爺說起來,若是眾人一時高興議論起來,保不齊有人魚目混珠的就嚷嚷了出來,這事兒總歸是不好,夫妻兩個知道,好歹是增加了情/趣,若是嚷嚷的眾人皆知,安冉燁的面子往哪兒擱呢?
她雖然年紀輕,但是這道理卻是想的透透的,無論安冉燁如何孩子氣如何吃醋,那都是在她面前,而在眾人面前,她就是希望他還是那個三王爺,她不能讓別人對他有一絲一毫負面的議論,因此才說了那樣一番解圍的話,只要恭王爺不再說了,之後也沒人會再提及的。
恭王爺不過是善意的調笑,這會兒喝盡了手裡的酒,才笑道:「這楚家丫頭真是會說話!罷了罷了,那咱們就不調笑他們小夫妻家家的了,來來,咱們好好喝點兒酒!走走,咱們一塊兒給皇上敬酒去!」
眾人呼啦啦把安冉燁帶著一塊兒朝著安懷那邊去了,兩個人一直牽著的手就此鬆開了,方才楚檀畫那一番話的心思可以瞞過眾人,卻瞞不過安冉燁,安冉燁對著她勾唇一笑,便轉過頭去了。
給皇上敬完酒,還是有許多人在安冉燁跟前,安冉燁如今是朝中的紅人,想巴結他的人多了去了,這會兒全圍著他敬酒說話,互相道喜拜年,楚檀畫在自個兒的位置這邊瞧著,只覺得到處都是人聲鬧的腦袋疼,而且也有不少郡王妃王妃命婦之類的人過來給她敬酒,好容易她噙著面子應付完了所有的人,已是有了五六分的酒意了,她知道再這樣下去必定出事兒,她瞧瞧周圍沒人注意她,她就拉著琥珀跑出了華陽殿。
在宮門外頭的迴廊裡,好容易才能喘口氣。
一停下來,琥珀就扯著她絮叨:「小姐,你又在胡鬧!王爺好容易這幾天好些,你又偷偷跑出來,要是被王爺發現,奴婢還活不活了!」
「我要是在那兒不是熱死就是醉酒發酒瘋,你願意看見哪種結果呀?」楚檀畫見琥珀臉色稍霽,這才捂著嘴竊笑:「你也別那麼激動嘛!你沒看見一堆王爺郡王都圍著他敬酒麼?他要是一直扯著我不放像什麼話呀?太子臥病不在,二皇子如今還囚禁在他自己的府裡,如今三王爺炙手可熱,管不到咱們去做什麼的!再說了,我是你的主子啊,你主子我都被他在王府裡關了好多天了,再關下去就要長毛髮霉了!咱們出來透透氣怕什麼呀,你捨得你家主子我這麼苦痛麼?」
琥珀其實也瞧見了,要是換了她只怕也得瘋掉,其實三王爺吃醋在她看來是好事,可是過了這麼些天,現在她也覺得自家小姐有一句話說的很對,三王爺不只是醋罈子,還是最大號的醋缸,而且方才在殿中,自家小姐確實不自在,誰見了她都是笑,就一直笑不說話,見了三王爺又黏上去,這不是給人添堵麼?
「那好吧,反正如今殿中人多,小姐一時偷跑出來只怕也發現不了,奴婢就陪著小姐四處走走吧!小姐想去哪兒?」楚檀畫說的這樣可憐,琥珀心軟了,殿中鬧騰,還是宮外頭安靜。
楚檀畫嘿嘿一笑:「咱們悄悄回將軍府去,看看他們在做什麼?」
之前就聽琥珀說了,安冉燁就把陳亞薇和小順子的婚事定在初五,又因著過年節,所以韓如裳就帶著陳亞薇回她們那裡去置辦嫁妝順道告訴陳老爺一聲,一家人也聚一聚,這幾天她們就不在將軍府裡了。
楚檀畫正好想回去看看,這會兒陳亞薇不在,她正巧回去瞧瞧,看看大哥二哥都在做些什麼。
她們是偷溜出來的,一路上也沒敢動三王府的馬車,幸而這幾日是晴好的天氣不曾下雨,又是大年三十,大街上也熱鬧的很,再加上將軍府也不是很遠,兩個人便決定慢慢逛回去。
天這說見。結果楚檀畫一走進人堆裡,在第一個人看清她容貌之後,呀了一聲,忙著就笑忙著就跟周圍的人說話。
——「哎呀你看,這不就是那個三王妃麼?」
——「哪個三王妃呀?」
——「哎,你怎麼不記得了?就是那個貼了告示的三王妃啊!」某個女人尖細的聲音。t7kp。
——「啊啊,三王妃來了,大家快讓路!」有女人開始驚叫。
——「快快,別看她別看她!快把帽子戴起來!」就見幾個舞獅子的男人忙著把獅子放下,四處找東西蒙眼睛。
——「大夥兒別看,快把眼睛蒙起來啊!」有人一聲招呼,呼啦啦一百人集體蒙住眼睛。
——「往後退往後退!她要走過來啦!」大街上一片混亂,有人在維持秩序。
「三王妃吉祥,給三王妃請安!」你見過大街上所有人都放下手裡在做的事情,蒙著眼睛橫七八豎的跪下請安麼?
楚檀畫現在看到的就是這樣的場景,這也就是在幾秒鐘之內完成的事兒,喧囂忽而沉靜下來,她足足愣了幾十秒,然後徹底意識到,她確實火了!而且琥珀說得對,她出門就是禍害老百姓。
「快請起,大過年的不必這樣的,你們——」楚檀畫要去扶離她最近的一個小女孩,那小女孩蹭的一下就跳起來,跑了老遠,怯怯的看了她一眼,又在老遠的地方跪下。
她瞬間石化,這告示連小孩子都知道了嗎?
琥珀瞧著周圍的境況,悄悄把她的兜帽戴起來,把她自己的兜帽也戴起來,然後才低聲道:「奴婢還以為這事兒過去了呢!怎麼還都記著呢?小姐,咱們還是別管他們了,快些走吧,一會兒吵嚷起來,可就沒法子收拾了!咱們杵在這兒,他們也是不敢起來的!」
楚檀畫長歎一聲,惹不起還躲不起麼!
只得帶著琥珀拉低兜帽灰溜溜的離開,旁邊與她擦肩而過的告示欄上,她的畫像在對著她的背影甜甜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