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清流被白鷺指示的人手帶出長廊時刻,不忘狠狠地瞪他一眼,風少淵著實有些無辜。待那女子的身子消失於轉角位置,他才側身瞟了一眼靜立原處的男人,不悅道:「四少,我不是跟你說過,那件事情你越早跟她說越好嗎?你倒好,居然什麼都沒說!」
「她最近的情緒如何,你是看到的。她才剛失去了父親,你如果再讓她失去孩子,她能受得了嗎?」
「長痛不如短痛!」
「並非一定只是痛,你不是了,還沒有那麼確切的把握,就算動手術也不能夠保證完全沒有問題嗎?」薄野忍拉下了臉,眸色有些凝重:「你先跟專家們探討一下,這件問題是否能夠解決。如果真的沒有辦法,我會做決定的!」
風少淵卻只是冷嗤一笑,道:「我看目前這樣的狀況,你根本就沒有任何的辦法不是嗎?」
薄野忍的臉色未免有些陰鬱,但他也沒說什麼,只是冷眼瞥著男人,頗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
知道他現在的心情不佳,風少淵也不好再多說些什麼了。他掌心按壓在薄野忍的肩膀上輕輕一拍,道:「行了,不過清流現在的情緒那麼激動,就算你真的把她帶回了知返園,萬一她真的出了什麼事情,到時候那些賬不全都賴在你身上了?」
「反正她已經認為我極度不想要這個孩子,有什麼想法也無所謂了!」薄野忍苦澀一笑,推了他的手臂:「我先走了,省得她醒過來又在那裡發飆!」
「她會發飆,是因為不明白你的心意!」風少淵對著他的背影喊道:「四少,你要讓她有安全感。」
他沒有嗎?他什麼都表明了,只是,她始終都不願意相信罷了。
有些僵硬的步伐微頓後,繼續前行,薄野忍沒有應答。但他心裡明白,有些事情,終究是要他自己去親力親為,才有可能解決得了的!
但是,他不會放棄!
看著他的腳步遠離,風少淵無奈地搖了搖頭,一聲無聲歎息,轉身便欲往著另外一間病房行進過去,卻被一道纖長的身影給擋了去路。他的眸子一瞇,若有所思地看著那人,對方卻是輕輕地抿唇一笑,淡淡地道:「風醫生,方便聊幾句嗎?」
「看來,你把我們的對話都聽到了!」風少淵聳聳肩:「我可以說,沒時間嗎?」
「我可以等你的,如果你現在很忙的話,不妨下班以後,給我十分鐘吧!」
風少淵知道女子的執著,倒是無所謂的聳了聳肩,道:「算了,還是現在吧,我也正好在午休時間,一起去餐廳吃個飯嗎?如果你不介意,這裡的東西難吃的話!」
「當然不介意!」女子立即便點頭,道:「我請你吧!」
風少淵沒有拒絕,但濃眉,卻是淺淺地皺了一下。
他知道女子想要跟他說些什麼,但他不能夠確定,那些話對她說了以後,會有什麼樣的結果。唯有,到時候看情況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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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的食物,其實並沒有什麼特色,因此看著女子只是輕輕佻了一下剛送上來的食物而沒有任何胃口的意思,風少淵淡淡一笑,倒是很落落大方地在她面前優雅地進食一翻,酒足飯飽後,方才輕嚥了一口溫水,淡而無味道:「簡小姐,有話,不妨直說!」
「你知道我想聽什麼的。」簡初晴端起水杯輕輕地把玩在指縫間,正色道:「風醫生,不妨把話直說吧!」
「簡小姐,其實我知道你妹妹正在幫你辦理移居海外的手續。你都已經快要退出那場鬥爭裡了,為什麼還要看熱鬧呢?你不覺得,再深陷他們當中,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嗎?不妨看開一點,這樣對大家都有好處,不是嗎?」風少淵無奈地一聲歎息:「這對你們兩家子,都好!」
「我本來也很想不去在意的,但是,我剛才,撿到了這個。」簡初晴手心往著口袋一掏,把一張照片拿了出來往著他面前一遞,道:「我想知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風少淵有些疑惑地接過了照片,目光沿著上面一凝,臉色,微微輕凝。
照片裡的那個人,他是認得的。雖然他不過只是少時在某個地方見過一次,但……他卻真的記憶深刻!
簡初晴咬了咬下唇,道:「這個女人……我曾經在我父親房間裡珍藏著的一個小盒子裡見過,我一直都認為,自己生活在一個家庭裡……直到大概一年前,我發現了原來阿忍的母親其實與我父親曾經是一對。而那個時候,這個女人,也被牽引了進來。我知道,當年因為我父親與母親、阿忍母親之間的糾纏,他很煩躁。有一個晚上,他跟這個女人邂逅,並且……與她發生了關係。她跟郁清流長得那麼相似。我在懷疑,她……極可能跟我們簡家,有關係!」
風少淵的濃眉一斜,有些驚訝地看著她。
簡初晴有些自嘲地笑了一下,道:「可能你會覺得這樣很荒謬,但在發生了那麼多讓我覺得很可笑的事情以後,我不得不排除這個可能!風醫生,要檢查她是不是就是我父親的女兒,很簡單的,不是嗎?」
只要風少淵願意幫忙的話,真的很簡單!
風少淵的濃眉緊蹙,有些錯愕地凝睇著她。片刻後,他才搖了搖頭:「簡小姐,我就不管你這種懷疑是不是有原因,但既然大家都認為這件事情都過去了,為什麼你還放不下呢?」
「怎麼放得下?」簡初晴雙手緊握成拳,咬牙道:「如果郁清洗是我們簡家的女兒,她就有權力認祖歸宗。她不能一直都活在謊言裡。沒錯,我父親可能是沒有給予她任何的疼愛,但他並不知道她的存在不是嗎?而我作為她的姐姐——」
「簡小姐!」風少淵打斷了她的言語,他的眸色有些深,冷靜地道:「你不要在這裡做無謂的揣測,你要知道,你們根本是兩個世界的人,她母親的事情,我們誰都不知道,你沒有必要……」
「我聽到了。」簡初晴咬咬牙,道:「之前你們在辦公室談關於郁清流病情的時候,我聽到了。如果說,她沒有辦法尋覓到等適合的骨髓,那麼你就只能夠依靠我們簡家的孩子。雖然我有病不能幫她,但初琳跟初瑤,卻可以想幫。風醫生,你是醫生,比我更明白,我說這些話,到底有沒有用。」
風少淵沉默了。
沒錯,他是醫生,比簡初晴更明白,如何做,對郁清流更加有利!
但是目前他們都已經有各自的打算,如果因為這件事情又要讓他們彼此糾纏在一起,到時候,薄野忍只怕會把他給斃了!
「風醫生,難道,你會眼睜睜看著她出事嗎?」簡初晴咬住了下唇,目光似水一般沉靜:「雖然,我一直都把她當成是情人一樣存在。但是,如果她真是我妹妹,我就不會眼睜眼看著她出事!」
「現在他們自己的事情都在煩著,你最近不要打擾他們。我可以考慮一下你的意見,但並不代表,我會答應你!」風少淵最終還是有些軟了,只是,他的態度也沒有立即順從簡初晴,只道:「等我的消息吧!」
簡初晴沒有再追問,只是點點頭,看著他起身離開,才慢慢地拿起剛在清流病房前沿拾到的那張照片,握在手心裡。
或許,這就是可笑的人生吧!
無巧,不成書!
至於結果如何,聽天由命!情男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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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流醒過來的時候,察覺自己正躺在一張柔-軟的大床上,而天花板上方那盞熟悉的吊燈,在提醒著她,這裡是什麼地方。
她霍然翻身而起,第一時間往著自己的肚腹位置撫摸過去,並沒有感覺到身子有什麼特別的疼痛以後,方才眨了眨眼,伸手沿著前額的發端用力一揪,長舒了口氣。
「擔心我會在你昏迷的時候,把你的孩子打掉?」旁邊,一道清冷的聲音倏地間插而入,男人遞來不碗散發著清幽香氣的雞湯:「擔心這碗湯裡,是不是下了打胎的藥物,而不肯喝?」
清流抬眸看著薄野忍,眉目有些糾結。
薄野忍的眼角斜斜地挑了一下,淡而無味道:「喝吧,你想保住小孩子,就需要冒一點險!它是否有毒,你都必須喝。反正機會是一半,為什麼不給自己一點正能量,覺得它能養大你的孩子呢?」
「薄野忍,你不用給我耍花招,你認為,我會怕你嗎?」清流咬牙,伸手把那雞湯直接給奪了過來,「咕嚕咕嚕」地往著肚子裡嚥了下去,道:「你放心,如果我的孩子真的因為你而出了什麼問題,我一定不會放過你的。可能我也會隨著他一起去了,然後化成厲鬼來向你索命!也可能,我先把你殺了,再追隨他的腳步而去!」
「說得好像,我們非死不可的。」削薄的唇瓣微微一撇,薄野忍的眼底,流淌出一抹深暗的冷光。他的眉目淡淡一揚,低聲語道:「不過,如果你真的想殺我,我隨時都準備好了等你。但是,我不希望你到了最後的關頭,收手!」
「放心,絕對不會!」清流傲嬌地抬起臉,一字一頓開口:「我絕對,不會對你有半分的憐憫!」
她可以原諒所有的事情,但是……關於危害到她孩子的,她絕對不會容許任何人去做!
因為,她真的會為此,跟那個人拚命的!
薄野忍聳聳肩,一副漫不經心的模樣:「隨便你怎麼認為。」
清流對他這樣的冷淡態度,有些疑惑了。這會兒,他不再像之前那樣,會暴跳如雷,會低聲下氣。他好像變成了一個陌生人,誠如她之前對他的那種態度,淡淡然的,無所謂的模樣!
這讓她的心,莫名地有點糾結。她咬住下唇,盡量地忽略了心裡湧起那股不安的情緒,把臉頰歪開,不去看那男人。
「既然已經清醒過來了,就起來好好洗漱一下,出去走走吧!」薄野忍奪了她手裡那碗,往著旁邊一放,示意站在一旁的女傭把端盤拿出去。
「我不要。」清流直截了當便拒絕了薄野忍的建議,而且,說出來的話語相當決絕:「我不想跟你待在一起!」
薄野忍的眸子一凝,側過身,眼底有抹陰鬱的冷光折射出來:「你想要一直待在這裡?可以,但如果你的孩子呼吸不到新鮮的空氣,成長不起來,那我可就不敢擔保了。」
他本來,只是想要刺激一下清流外出,但這話語聽到清流的耳中,卻儼然變成了一種威脅的言辭。她抬眸,有些錯愕地看著男人,眸底一抹不可置信的亮光浮了出來。好像是,覺得男人極之可笑!
薄野忍似乎完全不把她的想法看在眼裡,只是冷冷地下命令:「馬上給我起來,洗漱!」
「薄野忍,你不過就是仗著我現在懷孕不方便來欺負我而已,我告訴你……」清流果然很快便從床榻上爬了起來,道:「這樣,對我根本沒有任何用。你只會讓我,更加討厭你而已!」
「我不在乎你對我有任何的想法,既然我們都不想讓對方好過,那麼就這樣耗下去吧,我有大把的時間,跟你一直這樣玩!」
「我才沒興趣跟你玩,混蛋!」
「這可輪不到你說了算!」
他們的狀態,什麼時候,回復到了最初認識那時候一般的呢?只是,因為曾經在一起過,溫馨過,一切的回味,都只讓清流的心,抽搐一樣疼痛起來。現在,她再也沒有辦法從男人的眼睛看到心疼。他對她是那樣的冷漠,只是享受著,把她馴服的過程,根本就不再關心,她是否會傷心!
而造就這一切的,是她自己。所以,她活該,是不是?
心裡自嘲一笑,她咬了咬下唇,對著男人點點頭,道:「沒錯,在知返園,在f城,誰敢跟薄野家的四少說一聲不呢?你既然要那樣,那就那樣好了!」
她把被單一撩,纖細的身子翻滾而起,冷冷地看了男人一眼,往著浴室的方向走去。
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那扇玻璃窗門後方,薄野忍的掌心扶上了額頭,隨後狠狠一甩衣袖,跌坐到床榻上。
她眼裡那倔強與孤傲,永遠都不會變。現在,她佯裝著配合,讓他的心,越發難受。
清流,我這樣做,你滿意了吧?
讓我們彼此的距離,越拉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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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知返園,跟著薄野忍一同行走在後花園的小道,清流才知道,其實自己並沒有熟悉這個地方。
這裡很大,風景優美,週遭的花草樹木都是經過細心剪裁,相得益彰,在落日黃昏的映襯下,相當的美好。
如果,跟她一起漫步在這小道上的男人,是與她真心相愛著的人——
只可惜了這麼美麗的風景……
心情,突然變得很糟糕!
相對於她的反應,薄野忍倒是顯得無所謂的模樣。他的眸光凝睇著前方,一臉的淡薄,腳步也沒有想過要停下來,一路往前。而沿途的風景,他似乎並沒有意願去欣賞,畢竟,這刻他的眸光過於飄忽了,簡直就好像是飛到了遠方去,哪裡還在這裡呢?
對他與自己散步時候心不在焉的反應,清流的心裡,莫名就抽了一抽。
既然心都不在這裡,何苦又要強逼著她與他出來呢?他們,根本就不是戀愛中的小情侶,要出來一起牽手漫步——
呵呵,對的,他們現在並沒有牽手。
一陣涼風拂過,她感覺到身子一寒,打了個寒顫。
薄野忍的注意力,好像是立即便拉了回來。他側過臉,淡淡地瞥了她一眼,隨後輕嗤一笑:「活該,穿那麼少衣服,以為是要出來勾-引男人嗎?」
他不說這種話,清流不會生氣,但聞言後,她心裡莫名就起了火。她衝著男人報以冷笑,道:「是啊,我真的很想去勾-搭男人,你忘記我以前是做哪行的了?酒吧女,對於勾-搭男人這方面,是最厲害的!」
對薄野忍而言,她這樣的氣話,若是平日,一定能夠立即便揭穿。但現在,他明顯也心生不悅了,他低嘲地撇了一下唇,雙臂展開,把那脫下來的外套往著她身上一拋:「真是讓你失望了,這裡沒有其他的男人讓你勾!」
被他的外套丟到頭頂上,面料擋去了視線,清流眨眨眼,好一會,穩住了那種心痛湧起的黯然神色,才伸手把男人的外套一抓,用力丟了回去:「把它收回去吧,我不需要!」
「少在我面前裝模作樣,老子不想再在醫院裡陪你十天!」那外套,隨著薄野忍的言語落下,再度丟了過來。
這樣丟來丟去,就像是在丟不值錢的垃圾,而最終,她是要接收的那個——
清流有點生氣,可最終還是咬牙把外套握緊,哼道:「誰稀罕你這破外套!」
她語畢,腳步往前跨了幾步,看著一個垃圾桶,揚便要往要那裡丟過去。
手腕卻適時被男人抓握住,那個男人奪了她手裡的外套,往著她的身上一套,聲音裡,透露著咬牙切齒地威脅:「給我穿著,你想凍死我沒有意見,不要凍壞了我們薄野家的孩子!」
他這一句話,令清流的心,莫名驚跳。
這倒提醒了她,她肚子裡的孩子,不是他的,卻是薄野家的。而薄野忍,雖然表面上不願意承認,但實際,他是很看重薄野家的。否則,不會在薄野澤對他做了那麼多的惡劣事情以後,都能夠容忍得了他!
「走!」把衣服給女子套上以後,薄野忍也不管她有任何的情緒反應,攥著她的手,便往前行進。
他能夠感覺到,她手心裡傳來那股冰冷,到底有多寒涼。
一直都知道,她畏寒。只是,怕冷至此,倒有點令他意外。
被他那有力的手掌握住,清流但覺一股股的暖流,透過肌-膚在傳送進入她的身子,好像之前所有的寒意,都已經被漸漸驅散。開始時候,她有想過要把自己的小手給掙脫出來的,但最終,都拗不過那個男人的力量。只能夠,隨他去了。
兩人漫無目的地往著前方一直走,清流才察覺,原來知返園,居然是那麼的大。而抵達某個轉彎位置的時候,她都感覺到有點疲憊,不想再走動了!
「累了嗎?」眼見她突然以腳尖點地,輕輕地繞了幾個圈,似乎是想要放鬆筋骨,薄野忍眉頭一揚,淡聲詢問。
「沒有。」清流咬唇,瞥他一眼:「你可以放開我了。」
他們應該還是處於冷戰狀態的,不能夠就這樣原諒他,休戰!
薄野忍為她這樣的小任性輕輕地哼了一聲,掌心沿著她的脊背一推,看著她蹌踉往前一步,差點栽地,有點狼狽地伸手扶住了一旁長椅的椅背,冷聲道:「坐下來。」
「你很無聊好不好?萬一我摔倒了怎麼辦?」清流對他的粗-暴很反感,咬牙便狠狠瞪著他。
你不會,因為……我會扶著你!
這話,薄野忍自然不會跟她說。
他只是冷漠地瞥她一眼,不顧她的怒目而視,逕自先坐了下去。
清流的確也有點乏了,便想暫時不跟他計較,也靠到離他最遠的位置,才落座。ury7。
不過,椅子畢竟只有那麼一點點的長度,所以就算她坐得最遠,那個男人還是一伸手,便把她纖細的身子給攥了過去。
「你要做什麼?」清流手肘沿後一撞,試圖拉開與他的距離。
「郁清流!」薄野忍的聲音,有點清冷,漠然地道:「這一輩子,我們都只能夠這樣生活了。不是你,就不行!」
「什麼?」清流聽得莫名其妙,不由自主地轉過臉,不解地盯著男人。
薄野忍側眸,冷靜地看著她,淡淡地把自己的言語吐出:「我說,你永遠,都逃不出我的魔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