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舒子非睜大著眼睛看著女子,心裡想著穿越這檔子事兒!自己是真穿了嗎?回不去了嗎?也罷,外公已被那狠心的叔叔逼死,自己再也沒有親人,回去徒留滿世的悲傷。只是,外公的墓怕是沒人去掃了。想到這裡,不免心下淒然,兩行清淚,順著蒼白的臉頰流了下來。
女子見舒子非神色變幻,以為她定是想起了嚴家公子,忙說道:「小姐,你……你別哭啊。公子命薄,這並不是小姐造成的。」女子見舒子非依舊淚水漣漣,忽覺自己說錯了話,心下罵道:「笨嘴,這個時候還提公子作甚?徒增小姐的傷心。」忙換了話題道:「小姐,大夫說,你身上的傷勢雖重,可是只要好好調養,每日塗上藥膏,就會很快好起來。而且身上還不會留疤。只是……」
女子低下頭,神色不安。收回的雙手,緊緊的搓著自己的衣角。
「只是什麼?」舒子非已然調整好了情緒,淡淡問道。
「小姐,你還記得奴婢是誰嗎?記得這是什麼地方嗎?」女子抬頭,一雙濕潤的眸子,滿是期待。大夫說,小姐如若有幸醒來,多半可能會失憶。她很緊張,這麼多年的主僕情誼,她希望小姐能記得她,可是一想到小姐的決絕,又希望小姐能忘記,只有忘記,小姐才會開心的活下去。
舒子非聽她這樣一說,便從中聽出些許畫外音。向來魂穿,怎麼面對以後的人事,一直是穿越者首要面臨的問題。假裝失憶雖說可暫時瞞了去,可終究會引人懷疑不是?可眼下,這丫頭這樣問,是否說明這副身體醒來後很有可能會失憶?
舒子非眸光晶亮,喜不自勝。偶然瞥見身旁女子期待的雙眸,忙斂了眸裡的情緒,睜大一雙清澈透底的眼,朱唇輕啟:「我不記得了。」
女子一邊哭泣,一邊嘟囔,「小姐,真的不記得碧荷了。不記得了。嗚嗚……也好,這樣小姐便不會為了嚴公子尋死覓活了。」
「我這身傷是怎麼回事?」舒子非皺眉看向自己紅腫的手臂,雖被層層白紗包裹,卻依舊能看出它的腫脹,哪有常人的手臂那麼粗的?
碧荷哇的一聲再次哭開,哽哽咽咽地說道:「是小姐從山上掉落摔的。」
「不是吧,這麼倒霉?」舒子非見她哭個不停,想來定是問不出什麼了,索性讓她退了下去。
這種事慢慢問不遲。
碧荷退下後,將小姐失憶的事稟告了丞相。一會兒,整個丞相府便知道了這件事。
舒子非再次醒來已是第二日巳時。
碧荷坐在床畔的椅子上,不停的點著頭。忽見舒子非睜眼,便騰地從椅子上站起來,倒了杯水,送到舒子非跟前,道:「小姐,來喝些水吧。」說著,將舒子非輕扶起來靠在床頭。
正艱難的喝著水,忽聽院外一片嘈雜。緊接著,門吱呀的一聲被人從外面推開。
二人同時朝門口望去。來人估摸四十歲左右,頭戴雙鳳紋鎏金銀釵,一身華服,由人攙扶著,神色頗為傲慢,昂首站在門口,凌厲的眼神掃視著屋裡的一切。
碧荷忙朝來人行禮,道:「奴婢見過大夫人。」
「大夫人?」舒子非飛快的在腦海中搜索著信息,「是昨日碧荷提到過的丞相夫人?她來做什麼?是來關心自己的嗎?可她的眼神裡找不到一丁點的憐惜。」舒子非抿了抿蒼白的嘴唇,用虛弱的聲音喊道:「大夫人!」
為什麼不叫大娘?那是因為碧荷昨日說了,丞相夫人從來不許舒子魚叫她大娘,只准叫大夫人。至於原因,碧荷並不知道。對了,舒子魚就是這具身體的本名,丞相府最小的千金,也是現在唯一的千金,卻也是一個並不受寵的千金。
丞相夫人「嗯」了一聲,慢步走到床前,立即有人端了椅子來。丞相夫人將舒子非上上下下掃了一遍,待眼神觸到那胳膊上的傷時,雙眼微瞇,淡淡說道:「能醒過來就好。」
如若當初玉兒也是這般命好,能醒過來多好。我可憐的孩子,不讓你嫁給臨王,自是對你好。可你怎麼就不聽呢?非得日日找舒子魚的麻煩,最終還把自己的命給搭進去。為娘的心有多疼,你知道嗎?玉兒,你放心,待到他們大事成就的那天,為娘必親手送了她下去給你做伴,讓你日日夜夜欺負她個夠。
「大夫人?你……」舒子非見丞相夫人眼裡流露出濃濃的哀傷,本想勸兩句,怎知話還沒說完,便見一絲狠戾閃過她的眼睛。
碧荷可沒說她得罪過這位大夫人。那她怎麼一副要送自己上西天的表情?
「小姐,該喝藥了!」翠兒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啊?奴婢拜見夫人!」翠兒噗通一聲跪在地上,險將藥碗打翻。
丞相夫人收回神思,淡淡道:「起來吧!」說完,將手放在舒子非紅腫的手臂上,淡淡問道:「疼嗎?」
「還能受得住。」舒子非微微一笑。
丞相夫人淺淺一笑,加重了手上的力道。痛,舒子非心頭叫道,卻在唇角擠出一抹笑意,撇開眸子,大聲說道:「碧荷,給大夫人沏杯茶!」而後對上丞相夫人的眸子,道:「大夫人,這是昨夜剛上的藥,不用擔心。這紅腫已比昨日消了許多了。」
隨同丞相夫人一起來的人,皆把目光投向舒子非露在外面的手臂。
隱去眼底一絲怒氣,丞相夫人站起身道:「消了就好。現下已是深秋時節,天也漸漸涼了,天冷傷口就好得慢。整個丞相府都在盼著你早日好起來。以後可不要再做傻事,為了一個已死之人,『自殺』?值得嗎?好了,趕緊喝藥吧,我也該回去了。」--你的命要由我親自結束,所以你得好好活著,在我沒讓你死之前。
說完,走到碧荷面前,沉聲道:「好生照顧小姐,要是再有個三長兩短,本夫人定不輕饒。」
「奴婢遵命!」碧荷誠惶誠恐的回到道。
「『自殺』?」舒子非疑惑地望向碧荷,卻見碧荷躲閃著她的目光。原來這傷不是因為不小心,而是為情『自殺』?碧荷是怕她想起什麼傷心,所以一直不肯說吧。這丫頭,倒是為難她了。
一晃已是一月過去,天越來越冷。
舒子非的傷也好得七七八八了,只是那手臂,還是有些紅腫。舒子非縮在床上,抱著暖爐,無聊的看著窗外光禿的樹幹。
「小姐,該喝藥了。」碧荷推門而入,見舒子非正望著窗外發呆,便將藥碗放在桌上,將窗戶關上,道:「小姐,天涼,怎得又把窗戶打開了?吹了冷風,對身體不好。」
舒子非收回視線,笑道:「碧荷,你真囉嗦!」
碧荷憋了憋嘴,道:「小姐要先我囉嗦,那我以後就當啞巴算了,省得小姐煩。」小姐自從醒來後,就似變了個人。以前的小姐,很冷清,時常一個人坐在院子裡發呆。雖說對她和翠兒都還不錯,卻絕不會同她們開玩笑。可眼前的小姐,比以前開朗,比以前愛笑,比以前……總之,她喜歡現在的小姐。
「碧荷,謝謝你的照顧!」感謝的話脫口而出。
碧荷手一抖,藥汁險些灑落,「奴婢應該的!小姐不用說謝的!」
看著眼前有些彆扭的碧荷,舒子非莞爾一笑道:「碧荷,你真可愛。還有,我給你說了多少次了,不許在我面前自稱奴婢,要用我這個字。」
「奴婢……」
「我!」舒子非故意板起一張臉,對碧荷說道:「我知你是真心對我好,便將你看做自己的姐妹,你若繼續這樣冥頑不靈,我可就生氣了。我生氣後果可是很嚴重的。」
「可是……」
「沒有什麼可是,有外人在,為避免口舌,你繼續稱奴婢,就我們兩人的時候,你必須得給我用這個字。呀,你怎道是哭了。」
「小姐,奴……我沒有。」碧荷騰出一隻手,飛快的抹了抹眼角的淚水,道:「小姐,藥涼了就不好了,快喝了吧。」
舒子非無奈的端起碗,看著那黑乎乎的液體,心裡一陣噁心。可為了身體,只好捏住鼻子,一飲而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