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嘲熱諷的話讓樓憐心的臉更白了。
這才緩過神,「媳婦不、不敢……」
「不敢?你哪裡有半分不敢?都敢說收拾東西走了?怎麼,你這一出去讓人怎麼說我李家,欺負你新媳婦不成?嬤嬤,給本夫人在這守著,沒有本夫人的吩咐,二少爺家的不許踏出這院子一步!」
「是!」大夫人的嬤嬤人高馬大的,重重應了聲。
就門神一樣看著樓憐心主僕三人,「二姨娘,走吧!」
樓憐心心裡火氣亂竄,加上被驚嚇過重,一下子比不上氣,竟是直接暈了過去。
——樓府,倚風閣。
嵐白一盆接著一盆的打來清水,樓輕舞把手浸泡在裡面,十指蔥白如玉,明明很乾淨,可是她還是一遍又一遍地洗著。身後窗欞下的角落裡,香爐裊裊生煙,把整個房間裡熏得異香撲鼻。
樓輕舞姣好的側臉極為沉著冷靜,淡漠的沒有絲毫起伏,只是嵐白卻知道主子很不正常。
直到手指洗得近乎蛻皮,嵐白才忍不住道:「主子,別洗了,手都紅了,快出血了。」
「嗯?」樓輕舞彷彿這才反應過來,低頭看了一眼,一縷血絲正好從一塊蛻皮的地方溢出,順著清水向上升,顏色越來越淡,直到最後徹底看不出絲毫的痕跡。樓輕舞平靜的眸仁裡漾起一抹痕跡,又很快轉瞬即逝。
抬起手,樓輕舞轉身接過嵐白遞過來的錦帕,「端走吧。」
嵐白這才鬆了一口氣,可看到已經變得極紅的十指,把水端走之後,回來時手裡拿著藥膏,走到樓輕舞面前,「主子,抹一下吧,否則,手指明天會腫的。」
樓輕舞看了一眼,搖搖頭:「拿走吧,沒事。」
「可……」嵐白還想說什麼,千面無聲無息地落在了她的身後,嚇了她一跳。可被嚇了這麼多次,她被嚇過之後已經很淡定了,默默退到了一邊。
樓輕舞拿起桌上的茶壺倒了兩杯清茶,把其中一杯朝千面推了推。
千面端起來一飲而盡,卻被口裡苦澀至極的茶水喝皺了眉頭,「主子,這茶都苦到心裡了啊。」
樓輕舞笑笑沒說話,慢慢抿著茶水。
「李府現在什麼情況?」「幾乎整個都動盪了,不過原本李繆是要明天去刑部的,可後來不知道李京盛和他說了什麼,他就強行讓管家警告府裡的所有人把事情都壓了下來,並且,去了一趟三皇子府。主子,接下來要怎麼辦?」
「什麼都不用做。」
「咦?可這樣右相肯定讓人把這件事壓下來了,到時候無聲無息的,今晚上不就白忙活了。」
「壓?」
樓輕舞輕啜著口裡的苦澀味道,意味深長地笑了笑,「他壓不下來的,今晚上李府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李家出現了血淋淋的東西,除非他能把整個李府的下人全部都殺了,否則,不要低估了流言的作用。」
更何況,她可不止給李京盛準備了一份大禮,可還包括右相啊。
這點程度,怎麼夠呢?
千面眼睛一亮,「屬下知道了,那現在……」
「靜觀其變。」
「是!」
「好了,今個兒也累了一天了,你們也都下去歇著吧。」
「是,那屬下就先退下了。」千面並未發現樓輕舞的不正常,他跟著樓輕舞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自然對這些輕車熟路,很快就退了下去。只是嵐白卻瞧著樓輕舞,總覺得今天的主子特別不正常。
會有人用清水淨手淨了百遍嗎?「主子,你……」「嗯?」樓輕舞抬眼,目光溫軟地瞧著她,彷彿看不到她眼底的疑慮,「下去吧,我沒事兒。」「可……」
看白還想說什麼,可看到樓輕舞眼底的沉著,最終把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那主子我先去睡了。」「嗯,好。」
直到關門聲響起,樓輕舞坐在桌旁,喝了一杯又一杯苦澀難言的茶,最後才緩緩站起身,一襲白衣,不染纖塵,可這一刻,她彷彿依然能聞到血腥味。嘴角揚起一抹意味不清的笑,走到香爐前,氤氳的煙霧遮住了她所有的表情,打開了窗欞前擺放的一個精緻的檀木盒,上面鬼魅綻放的骷髏圖騰在這樣的夜色裡,顯得格外森然。樓輕舞彷彿沒看到,眉眼彎彎,輕輕打開,裡面排列的整整齊齊的一排骨頭,洗得透白乾淨,在燭光下泛著如玉的光澤,她深深地望著,指腹摩挲過黑木匣上的骷髏圖騰。
這才慢慢執起一旁的一把薄如蟬翼的小刀,嘴角揚起的弧度也越來越深。
只是興許是今晚的夜色真的太好,她望著那一排排的骨頭,突然又嗅到了空氣裡即使被熏香遮擋下也掩蓋不住的血腥味,眸色蹙然一暗,握著小刀的手指靈巧的一動,薄如蟬翼的刀刃瞬間翻轉,下一刻就要沒入掌心。
只是房間裡的燭火突然盡數熄滅,刀刃並沒有刺入掌心,一隻冰冷的手覆在了她的掌心,刺在了上面。
樓輕舞瞳孔一縮,猛然鬆手,小刀帶著一抹鮮紅的血墜落在地面上。
發出咚的一聲響,刺得耳膜生疼。
身後擁著她的人鼻息間難得微喘,鼓動的心跳聲一下又一下砸在她的後背上,像是能敲入她的心尖,樓輕舞抿緊了唇瓣,最終卻是漠然垂下了眼翦。
「師兄,你這是做什麼?」「你又在做什麼?」鳳夜歌握著她的手並沒有鬆開,低冷的嗓音聽不出情緒的起伏,可週身的冷意卻在昭告他的怒意。微弱的月光打在樓輕舞的臉上,低眉順眼,斂了剛才的陰冷,此刻的她就像是一個極普通的少女,溫婉的像是一道月光,空透皎潔。鳳夜歌終究還是捨不得說上一句重話,無奈地歎息一聲:「既然不想碰這些東西,為什麼還要做?」
樓輕舞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他說的是這些骨頭,揚起眉角笑了笑:「誰說的,我很喜歡。」
「你說謊。」翻開她手掌,藉著餘光讓她看著自己幾處蛻皮的地方,「那這些是什麼?既然厭惡血腥味,為什麼還要親自動手,你完全可以交給手下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