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心裡犯嘀咕,這麼仙風卓然的道長怎麼收了這麼一個藥童?可給九夫人看病的是道長,這些話他也只是心裡念叨念叨也就算了。面上依然恭恭敬敬的:「兩位請。」
那道長也不客氣,走在前方,只是如果細細觀察的話,他道袍下擺略微有些空,走起路來飄飄然的。
那藥童快走兩步跟上,在管家看不到的地方,朝著道長比了個手勢。
道長不動聲色地頜首,兩人繼續朝著主院內走去。
而同一時刻的郊外,兩個被剝了外衣的人像是蟲子一般蠕動在兩棵樹上,嘴裡被堵著東西,唔唔喊著,卻無人應答。
裝扮成道長的樓輕舞走進了主院內,管家在前面引路,沿著長長的九曲迴廊,繞了很多個彎,整個主院就像是個迷宮,終於到了最後,管家才停在了一個房間外:「道長進去吧,家主就等在裡面。」
「嗯。」樓輕舞不鹹不淡地應了聲。
扮成藥童的千面推開房門,就看到阮修仁正坐在主位上,看到他們,立刻站了起來,「道長你終於來了,可是讓阮某好等啊。」
「阮家主,病人在哪兒?」
樓輕舞的開門見山讓阮修仁愣了一下,隨即一喜,「阮某這就帶道長去。」
說完,轉身朝著內室走去,樓輕舞跟在阮修仁身後,一走進內室,頓時,一股清香撲鼻襲來,角落裡的香爐里餘煙裊裊,中間放了一個很長的屏風,擋住了床榻上的人。只是隱約能看到一個人躺在上面,樓輕舞不自覺地皺起了眉頭。
阮修仁回頭看到這一幕,解釋道:「內人不便見人,還望道長不要見怪。」
樓輕舞:「這是自然。不知尊夫人是生了什麼病?」
「內人已經昏迷了數日,就和睡著了一樣,可看了很多的大夫都查不出到底是生了什麼病,所以冒昧請了道長過來。」
「哦?以前可有過這種情況?」
阮修仁猶豫了一下,點點頭:「多年前,有過一次。」
樓輕舞垂下眼,遮住了眼底一閃而過的光芒,「這期間沒有再出現過這種情況嗎?」
阮修仁搖搖頭,「內人這些年都很好,只有這一次,不知道為什麼突然說昏迷就昏迷了。」就算知道是阮珍的問題,可他卻不敢真的明目張膽逼問,就怕阮珍會玉石俱焚。當年為了得到寧兒,他使了這麼多的手段,最後終於把人留在身邊了,卻沒想到依然留下了這麼一個隱患。
「嗯,本道知道了。」樓輕舞應了聲,轉過身,千面扮成的藥童立刻把背著的藥箱拿了出來,打開,樓輕舞從裡面拿出了一根銀絲,隨即遞給了阮修仁,「把這頭貼在尊夫人的脈搏上,本道先看一看。」
「是是。」阮修仁連連應道,冷硬的臉上難得柔和了幾分,快步走過去,把銀絲按在了手腕上。
樓輕舞仔細聽了片許,半晌,眉頭深深擰了起來。
千面一看這,知道事情恐怕不妙。
可當著阮修仁的面也不好說什麼,阮修仁有內力傍身,他一見到阮修仁就感覺到了,難保他不會聽到聲音,閉上嘴,沒有出聲,只是靜靜等著。
不多時,樓輕舞把銀絲一拽,收了回來。
阮修仁從屏風後走了出來,看到樓輕舞的臉色,臉上的表情也凝重了下來:「道長,情況是不是不樂觀?」
樓輕舞把銀絲遞給千面,才面無表情地抬起頭看了阮修仁一眼:「尊夫人不是生了病,而是中了毒。」
阮修仁眉心一跳,眼底有亮色一閃而過:「知道是什麼毒嗎?」這麼久了,他請了這麼多大夫,這是第一個看出來寧兒其實是中了毒,而不是患了查不出病因的疾病。
樓輕舞吩咐千面整理好藥箱,這才轉身道:「什麼毒只靠懸絲診脈查不出來,既然尊夫人沒辦法見人,恕本道沒辦法,告辭!」說完,完全不給阮修仁說話的機會,轉身就走。
阮修仁哪裡肯讓她走,連忙堵住了門,「道長請留步!」
樓輕舞掀起眼皮,「阮家主還有什麼吩咐?」
「這個,其實也不是不能見。既然道長已經看出是中毒了,還希望道長能幫阮某查出來是什麼毒。」
樓輕舞不鹹不淡地點了頭,「本道會盡全力。」
「只是,阮某還有一個請求。」
「阮家主說。」
「希望道長見了內人之後,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
樓輕舞瞳孔微縮了一下,「這是自然。」
「那……請吧。」
只希望自己這次的決定沒有錯,他被阮珍那些要求已經逼得不耐煩了,如果能一次解了寧兒身上的毒,那麼他願意賭一次。
樓輕舞不知道身後阮修仁的想法,她接過千面手裡的藥箱,繞過屏風慢慢朝著床榻走去,越接近,她覺得自己的心跳在加速,那種極為微妙的感覺充盈在她的腦海裡,她甚至分不清自己現在是什麼感覺。
直到站在了床榻前,垂眼怔怔瞧著床榻上的美婦人。
緊閉著雙眼,安靜地躺在那裡,除了臉色蒼白一些,就像是沉睡了一般。
樓輕舞的晃神讓跟著進來的阮修仁奇怪地皺了皺眉,走近了些,忍不住問:「道長,可是有什麼問題?」
樓輕舞搖搖頭,「沒有。」
漠然垂下眼,遮住了眼底的神情,樓輕舞重新替九夫人把了脈,只是即使已經確定了,心裡還是忍不住覺得阮珍心狠,唇瓣緊緊抿了起來,看起來有些陰冷。阮修仁瞧著,心情緊張了起來,屏住了呼吸瞧著,一炷香之後,樓輕舞才收回手,替九夫人瞧了臉色和舌苔,才垂下眼,「尊夫人中得毒已經查出來了。」
「是什麼?」
樓輕舞頓了頓,才輕歎了一聲:「名喚『千日醉』的蠱毒。」
「嗯?」阮修仁愣住了:「蠱毒?難解嗎?」
樓輕舞轉身朝外走,在阮修仁看不到的地方,她的手狠狠握了起來,對阮珍的恨意又加深了一分,到了外間,才平靜道:「平常的蠱毒不難,不過世間有三種蠱毒是無藥可解的。一,半日絕;二,千蟲蠱;而第三種……就是千日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