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晨臉上的微笑漸漸的淡去,面前的「病人」很奇怪,別的病人怎麼會像那樣子直勾勾的盯著她打量?
她的儀容是絕對沒問題的,這個陌生的女人為何作如此不友善的表情?
米晨看著溫瀾在面前坐下,道:「請問你有什麼不舒服的地方?」
溫瀾看著她的臉。
米晨的頭髮很濃很黑,挽成一個髮髻,一根素雅的烏木簪子固定住,沒有劉海,鬢邊碎發攏在耳後,用黑色髮夾別住,簡單清爽,一張鵝蛋臉不施脂粉,眉不畫而黑,唇不點而朱,雙眸亮閃閃的,說不上絕色,但是看著就是很出挑。
這就是楚驍喜歡的女人?
他和她攜手站在戒指櫥窗外看了許久,兩人親密低語,表情默契,他穿得隨隨便便,她也一樣,他絲毫不顧及貴公子的形象,拿著一大把羊肉串餵她,這樣毫無保留的親密,怎麼可能是逢場作戲?
當晚陶衛紅就打電話找了人,把米晨的底細調查了個清清楚楚,這個女人有個因為貪污而落馬的父親,有個小三上位的後媽,她離過婚,前夫因為洗黑錢坐牢,她還流過產,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副主任醫師,文職少校,這樣一個沒根沒底,家庭極品,經歷複雜的女人,是怎樣進了楚驍的眼的?
若是美若天仙我見猶憐也罷了,男人好色。可是她溫瀾的容貌比她絕對不差,甚至還高出一籌,這個米晨,到底好在哪兒?
她恨得牙齒發酸,盯著米晨的眼神益發的凌厲。
「小姐?請把你的掛號單給我。請問你哪裡不舒服?」
溫瀾回過神,冷漠高傲的笑了笑,目光掃過米晨的眉眼,挑釁的看著她的眼睛:「我看到你就不舒服。」
原來是鬧事的。
「我不認識你。如果不是看病,麻煩等我下班之後再談私事,病人多,請不要讓他們著急。」米晨抬手示意她出去。
挺沉得住氣嘛,也難怪,咋咋呼呼哭哭啼啼的女人是楚驍最厭煩的類型,這女人如果沒一點本事,怎麼可能勾住他?可惜,她再有能力,沒有背景,在她溫瀾的眼裡也不過是螻蟻一隻,指尖一按就能碾死。
楚驍不是還沒有告訴家裡?都肯和她去看戒指了卻不敢公開,想來是知道楚家會多麼激烈的反對這女人入門吧。
如果楚家要出手,動這個女人就艱難了,可是明顯的,這個女人入不得楚家的眼,米晨是生是死對方也不會多管,楚驍就算有心要護,他那樣一個紈褲,又有多少實際上的人脈本事?還不是都靠家裡給他撐著!他又敢因為一個女人,和家裡鬧崩?
她現在恨極了楚驍,他看上米晨那樣一個條件處處不如自己的女人,簡直是重重給她扇了一耳光!她今後還怎麼在圈子裡抬頭?她的臉面在何處?可是楚驍她動不得,也不敢動,米晨就不同了,她非得狠狠報復。
這個自認為攀上高枝兒的米晨,過不了幾天豪門闊太太的好日子,而那個棄她如敝屣的男人,也得好好的傷下心!
見溫瀾還在這裡杵著,米晨微微瞇了眼,聲音一揚:「出去!人家都在外面排隊看病,你是怎麼進來的?夏姐!」
一個三十多歲的護士聞聲開門進來,表情有些怪。
「怎麼回事?她不是來看病的,沒掛號單,你就讓她進來了?」
夏護士臉色有些發白:「這位溫小姐是陶部長的千金,說有急事……」
米晨明白了,合著是個誰都惹不起的**呢。
她也無意為難夏護士,遇到這種事情,小人物是最難辦的。對她笑了笑,示意她出去,米晨對溫瀾道:「溫小姐有事請直說。」
溫瀾目光如鋼刀一樣在她身上刮了許久,忽的一笑,理了理自己手上一串各色寶石串的手鏈,陽光從窗外照進來,寶石反射著灼灼光華,五顏六色刺得米晨眼睛有點暈。她終於開口:「我只是來瞧瞧,這個醫院最有本事的年輕醫生到底是何許人也。看夠了,好了,我走了,不耽擱你這白衣天使治病了。」
高跟鞋敲擊著光亮的地面,聲音遠去,室內留下淡淡的香水味,就像繩索一樣纏住了米晨的脖子,讓她呼吸有點困難。
她打開窗戶,暮夏潮濕的空氣捲了進來,也帶來外面清淡的木葉香味,讓空調房間裡凝滯的怪味散出去,緩了一會兒,她關上窗,在洗手台處冷水洗了把臉,擦乾淨,整理下儀容,揚聲道:「夏姐,麻煩請下一位病人進來。」
溫瀾就像幻影一樣,來了然後倏忽不見,米晨再也沒有看到過這個女人,但是她的心卻越來越沉,她什麼時候見過溫瀾?她得罪過她,或者她的親戚好友?又或者,是陶衛紅那邊忽然看她不過眼了?
她仔細理著人際關係網,平日裡她算不上八面玲瓏左右逢源,但是和上下級都處得不錯,也有幾個關係挺好的同事,要說得罪,不過就得罪了那個不知好歹,癩蛤蟆想吃天鵝肉的鄧然罷了。鄧然和陶衛紅有關係?不會啊,上次開會,鄧然一臉巴結諂媚的樣子,陶衛紅卻根本不瞧他。若是他有這樣一個硬背景,他想必早就在醫院橫行霸道了。
陶衛紅還沒走,看到她,也會淡淡頷首,彷彿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女兒來莫名其妙的找過她,但是在齊家過了那麼一段時間,米晨在高壓環境中學得了察言觀色的好本事,陶衛紅眼底的冷意寒的透骨,讓她全身肌肉都繃著。
又是一個加班夜,米晨忙碌到了晚上十一點,終於把工作結束了,底下的人基本都走了,她還留在實驗室裡,想再把數據梳理梳理,一個助理收拾好東西,見她還在努力,便說道:「米姐,明兒再弄吧?我看你都困成這樣了。」
「沒事,再過半小時我就走。」
「我給你沖一杯咖啡吧,提提神,朋友從國外帶來的白咖啡,挺好喝的。」
米晨笑了笑:「行啊。」
過了幾分鐘,助理端著馬克杯過來,放在桌上的時候,咖啡撒了一些出來,他侷促不安,眼睛亂瞟,手忙腳亂抽出桌上紙巾來擦:「那個,有點燙,我,我……」
米晨不由失笑:「我長得很可怕還是人很凶?一點小事就急成這樣,瞧你臉紅的,告訴你,那幾個小護士私下都說你是小受。」
助理訕笑:「現在的女人真可怕……」
「你回去吧,你未婚妻肯定等著你的。」米晨看了看杯中裊裊熱氣,道,「太燙了,我過幾分鐘喝。」v4uk。
實驗室又只剩下她一個人。
翻了幾頁報告,她把紙張放在一邊,端起咖啡喝了幾口。這咖啡的確香滑,但是味道卻有些莫名的澀,或許是外國某種特別的咖啡豆?
她又喝了半杯,皺皺眉,算了,什麼高級貨,不合口味也白搭,拿起杯子往洗手台邊走,清洗的時候就開始發暈,她關了水,拿冷水抹了抹臉,回到桌前再看了幾頁,眼皮子都要睜不開了,暈眩鋪天蓋地的席捲來,她暗道不好,可是已經來不及,眼睛一閉,就陷入了黑暗之中。
米晨是被搖醒的,睜開眼,面前都是模模糊糊的,聲音也都甕聲甕氣,一句都聽不清,隔了好一會兒她才好了一些,頓時出了一身汗下。
院長,副院長,科室主任,一大群人圍在陶衛紅旁邊,鄧然也在那群人裡,對陶衛紅眼睛放光的說話,實驗室的同事繞在她旁邊,表情不定。
「發生什麼事了?」衛是理著。
科室主任一向是信任她,提拔她的,看向她的目光帶著憐憫,聲音卻冷硬得很:「米晨,你太不謹慎了。」
米晨臉色竭力維持鎮定:「主任,到底出什麼事了?」
「你怎麼睡得那麼迷糊?你知不知道,昨天有人進了實驗室,偷了很多東西?」
米晨站起來,可是腿還酸得厲害,膝蓋顫抖,不得不坐回去:「偷了什麼?」
「藥品,還有文檔,很多很多!你知道這是國家重點項目,涉及機密,後果會多嚴重?還好那人在出了醫院不久,來不及銷贓就落網,否則要出大事!這麼多的同事的辛苦就白費了!那人不識貨,資料沒拿什麼,也沒找到下家,但是那些藥品……你知道很多是嚴禁市面流通的東西,甚至有些是劇毒!被不法分子利用了,就是震驚全國的投毒案!」
米晨身上膩了一層冷汗,聲音又乾又啞:「主任,我被算計了……」說完她目光落到一個助理身上,怒道,「小朱,你昨天給我的咖啡裡面放了什麼!」
「就……就是咖啡,我能放什麼?」
米晨看著他青白的臉色還有躲閃的眼神,再一聯想去昨夜他的反常,已經確定了:「你被誰收買了?」
院長走過來,一拍桌子,怒道:「荒唐!什麼算計不算計?自己疏忽了,就把責任推給手下?米晨,你年輕,選擇負責人的時候我都不同意的,還是你們主任竭力推薦,然後我看了你的資料你的口碑,才答應讓你試一試,你一直表現得也好,我放了心,結果……到了項目末尾就出了這種事!幸好一切都追回了,沒有造成什麼社會後果,否則,你自己算算你得坐幾年牢!」
「院長,我的確是被他給的咖啡給害了!你不信的話,實驗室都有監控,我就是喝了咖啡之後才昏迷不醒的!還有,請抽我的血檢驗,我……」她簡直有些說不下去,因為她看到了陶衛紅的眼睛,還有鄧然得意的笑臉。
院長爽快答應:「我親自給你驗!」
米晨看著針管從自己血管裡抽出了濃濃的血液,有種幻覺,好似自己的命都隨之被抽走了一樣。
這血驗出來的結果她知道,肯定是正常的,院長親自檢驗,誰敢置疑?
陶衛紅,院長,副院長,鄧然,還有實驗室裡的某些人,一大群人聯合起來,她還能翻出什麼波浪?
可是這又是為什麼?她絞盡腦汁,也不知道自己和陶衛紅還有溫瀾有什麼利害關係!
主任站在她旁邊,嘴唇抿得很緊,米晨看著這個一向看重她的中年婦人,怔怔的問:「我這到底是怎麼了?」
主任別開視線。
米晨握住她的手,低低道:「你知道情況的對不對?我其實……」
主任只覺得手心一陣涼,心驀地一酸,想了想,示意旁邊的人走遠,看著她,聲音極低的說了句:「你戀愛了是不是?和軍區後勤部的楚上校?」
「你怎麼……」米晨就像被一盆冰水兜頭澆下,全身瞬間涼透了,她聽著主任一字一字的說,「那是陶部長的千金要的人。」
原來如此。
驗血的結果出來了,一如她預料,即使她因為藥物作用,根本站都站不穩,院長也丟給她一個一切正常的單子。
對這件事的處分通知也下來得很快,她被踢出課題組,回家等候通知,組長由鄧然擔任。本來項目已經到了末尾,鄧然撿了現成,很快會功成名就。
這件事蹊蹺得很,即使院方想努力的壓著,也有人懷疑不已,理出了一點頭緒,米晨的能力和人品是有目共睹的,誰都知道她被整了,可是一群小小軍醫,誰能給她出頭呢?
楚驍處於保密狀態,聯繫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