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風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冷透了,昨夜打電話,卻被尹修文痛罵回去,已經讓他心裡為受傷的林若初沸騰的血液冷了下來,清醒過來的他,已經覺得惶恐了起來。
他一直覺得,不管楚維維再怎麼生氣,首先服軟的必定是她,這幾個月來一直如此,她告白之前刻意的疏遠他隱約能感覺到緣由,可是最後還不是她主動上來對他說明愛意?他心情混亂,沒有答應,她叫著說什麼會放下,結果還不是忍不住抱著他主動親吻?她決定和他保持距離冷一冷,後來還不是憋不住了給他打電話?
她就像一隻握在他手上的風箏,想飛走,卻在自己的掌握中,他隨便牽一牽,她就回來了。
那根線,便是她的掛念。
想到這裡他忽的臉色一白,啞著嗓子問道:「維維,你……你不愛我了嗎?」
「我愛不愛你,或者愛的是誰,和你有什麼相干?」楚維維冷冷道,「夠了秦風,出去,記得帶上門。」
他伸手按住她的肩膀,急切道:「維維,再給我一次機會,好不好?我保證不會再做出讓你傷心的事了,我……」
楚維維直接伸手,攥拳狠狠打向他小腹,他痛得一躬身,一時沒喘過氣,抬眼震驚的看著她,她神情高傲,一如他指責她時的居高臨下,「我警告過你的,別碰我,否則對你不客氣。你也說過我是大小姐,脾氣不會太好的。」
他就像被赤身裸`體丟進雪地一樣驚慌失措,她說要走,他看得出來這次她是認真了,讓他又茫然又恐慌。楚維維的愛他心知肚明,她是個從來不會在感情中玩心眼的女人,認定一個人,會毫無保留的愛,不到山窮水盡她不會放棄,細細一算,這場感情裡他根本沒付出什麼,小小的一些寵溺就讓她喜悅無比,在三亞她也有不高興過,可是自己親親她,什麼也不說,她就自己排解去了,根本不必他費神,他以為,她會一直這樣的。
習慣了她的好,而且篤定她會一直這樣好下去,忽然要失去了,就像四周的空氣被抽離一樣,平時感覺不到空氣的存在,可是一旦沒有了空氣,會窒息。
「維維!」他想都沒想就用力抱緊她,喃喃道,「我真的知錯了,真的,別走好嗎?」
「放開!」她聲音發顫。
她雙臂被他緊緊摟住,沒法抽出,他跪坐在床上,把她擠在床角,她根本沒能力舒展肢體,只能用力咬他的肩膀。他穿著開司米長袖衫,隔著兩層衣服,她又能把他咬成什麼樣?掙扎得累了,她一咬牙,揚聲道:「修文!」
尹修文聽到從門裡傳出的呼叫聲,頓時一驚,立刻推門進去,只見秦風把楚維維抱得死緊,走過去就用力的拉他手臂,怒道:「放開他!你竟然敢……」
話音未落,秦風扭頭盯著他,眼裡露出嗜血的光,曾經在黑暗裡摸爬滾打積累的殺氣猛烈迸發出來,尹修文不由得覺得背脊一寒。
他定了定心神,揮手就給了秦風一拳,秦風登時大怒,鬆開楚維維,如豹子一樣矯健,猛撲過去,把尹修文一下摔倒在地,膝蓋狠狠頂上他小腹,手掌壓住他的喉嚨,一用力,尹修文立刻缺氧,露出痛楚的神色。
他的性格遺傳自母親比較多,比較溫和一些,喜歡的是思考與籌謀,因此選擇從政,而不是像父親那樣從軍,也沒有經歷過格鬥訓練,所以沒法從秦風手上掙扎出來。但他並不是怯懦的人,生死關頭,血液裡也不出現退縮的因子,紅了眼狠狠同上面那個能掌握自己生死的男人對視。
楚維維甩開被子下了床,在他腰眼用力一踢,秦風吃痛,手上力氣一鬆,但是在尹修文坐起來之前又把他按了下去,抬起手就想給他一拳,楚維維拼盡全力把他胳膊抱住,喘息著說:「秦風,放開修文,你這一拳挨得活該,是他幫我打的!你有種就打我,不許動他!」
秦風怔了,緩緩的移開膝蓋站起來,楚維維連忙去扶尹修文,咬牙道:「你別再碰我,我知道我和他都沒法動你,但是我哥哥就未必了,他是什麼脾氣你應該很清楚,誰都救不了你的。陸桓之那次被打得在床上躺了整整兩個月,你想嘗嘗那種滋味,就儘管來。」
秦風覺得自己每一塊骨骼都在顫抖,凝視著她,啞著嗓子道:「維維,是我不知好歹,我知錯了,最後一次機會,好嗎?」
楚維維一邊查看尹修文脖子上的淤痕一邊道:「陸桓之以前也時常心不在焉的,我每天都在煎熬,壓住自己所有的情緒體貼他,期望能感化他,有時候實在覺得忍不住了,就想著,最後一次原諒,可是我很傻,說了最後一次,下一次還是原諒了,最後差點被侮辱,和自己的猶豫不決也有關,早點抽身,都不至於落到那種結局。秦風,那天我開車追你,心裡也想著是最後一次,被你忽視成那樣,我還追著趕著來服軟,那麼犯賤,可你又讓我失望了。我不想再犯曾經的錯誤,最後一次就真的是最後一次。你自己把機會丟掉了,別再來求我。」
「維維……」
「滾出去!」
秦風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樣走出那間病房的,站在停車場,車就在自己面前,他卻茫然的找了好久才坐進去。
他的確太忽視她了。
兩人的相處,就像走路,他個子高些,又是個男人,步履自然快太多,她一直那麼乖巧的跟在他身邊,拼了命的要跟著他的步伐,他一伸手就能抓到他,從來沒有危機感,也沒有想過自己也需要放緩步子適應她,更沒有想過要拉著她,讓她安心,現在她累了,沒力氣再追著他走,停在了原地,他走了很久很久,和她距離越拉越遠,直至看不見她的蹤影,終於想起回頭的時候,她已經不在視野,身邊空蕩蕩的,這感覺竟然那麼可怕。
他小腹很疼,是她打的,那一拳她用了格鬥技巧,而往日她氣得手發顫,都沒有對他說一句重話,甚至自己十分不自重的闖入她房間意圖佔有,她都沒下過重手。這次他只是想挽留她,把她抱緊,免得她跑,可她陡然發力,打他個猝不及防,看來,她是真的厭煩他了。
他知道,他活該。
秦風離去時輕輕關上門,門上的鎖扣卡噠一聲輕響,傳入楚維維耳中,她陡然抿緊唇,眼中浮出一片水霧,卻命令自己彎起嘴唇微笑,故作淡漠的說道:「終於走了。修文,你還好吧?」
尹修文清了清嗓子,覺得有些疼,蹙眉道:「聽過他一些事,但是後來接觸的時候覺著他挺溫和的,現在看來,他對情緒的控制力的確驚人。」
楚維維忽然想起在拉斯維加斯,她遇險的時候,他制服歹徒,掏槍,開保險,子彈上膛,一切那麼嫻熟,切zelensky的手指的時候,想必眼睛也沒有眨一眨。可是,他這一切都是為了救她,血腥的浪漫,讓她徹底控制不住,對他吐露愛意。
她心又是一痛,沒和他一起的時候,他反而還對她百般溫柔。
他端詳著她的神情,心裡頗不是滋味,又覺得心疼,柔聲道:「維維,好了,別瞧我脖子了,過兩天就能消腫。反正是冬天,我可以穿高領衫。你如果覺得很難過,哭出來沒關係的,如果想和我說說話,我就陪著你,如果想一個人安靜,那我迴避,你別憋著,委屈就要表達出來。我遇到事都會給我媽打個電話,你是女人,隨著心意哭是特權,別浪費。」
「誰難受了?我只是手疼,剛才我對著他肚子就來了一拳,可他腹肌太硬了……」她說著抬手看了看,可是秦風再強壯,小腹也是身體的脆弱部分,她打上去,手不至於受什麼傷,隔了這麼一會兒,早沒感覺了,她只能嘴硬,低低道,「真疼的。」
說罷,她抬手把懸在眼角即將溢出的眼淚用力擦了去。
雖然決定分手,可是,她還是不捨他受傷的。
他應該沒事吧?
尹修文輕輕一歎,走過去把粥碗給端起來,裡面的粥溫溫的,他拿到微波爐裡稍稍加熱了一下,遞給了她:「你先喝著吧,剛我讓護士送來的,就普通白粥,這旁邊不巧也沒什麼像樣的餐廳,沒法買好的,醫院食堂的東西未必好吃,但是好歹乾淨一些。你先墊墊肚子,出院手續我都辦好了,馬上帶你去一個好地方吃東西,怎樣?」
楚維維點頭,接過粥碗,喝了幾口粥,忽的想起一事,抬眼看著他:「你工作忙得很,這樣陪著我會不會耽擱?其實我現在不難受了,可以自個兒打車回去的,要不……」
尹修文笑了笑:「放心,我都安排好了的,陪你吃個午飯不成問題,我昨兒在醫院守夜,今天又為了你差點被揍,你不請我吃點好的,過意得去?」
楚維維聞言不由得撲哧一聲笑出來:「你說得怎麼那麼有道理?不愧是吃政治這口飯的,幹什麼都有理有據。」
「過獎了。」
楚維維把粥喝完,理了理頭髮,他拿過一件風衣,說道:「今早你秘書來過一趟,說還給你衣服。」
楚維維想起昨天她受驚的樣子,問道:「她現在怎樣?」開在麼去。
「眼睛腫的,不過情緒還算穩定。」
「那我就放心了。」她穿上風衣,理了理衣領,拿起包,嫣然道,「走吧,請恩人吃大餐。」
尹修文同她一起下了樓,到停車處找到自己的車,替她拉開副駕門,又從車頭繞去駕駛位,目光隨意的在四週一掃,定格在不遠處的一輛耀眼的銀色捷豹之上。
他沒法透過擋風玻璃看到裡面的人,但是秦風的目光彷彿兩道利劍,穿透出來,聚在他身上。他對著那方向微微一笑,別開視線,上車,關門。系安全帶的時候,他想,或許他判斷有些失誤。秦風對楚維維其實是在意的,但是他應該是被慣壞了,一切來得唾手可得,不費吹灰之力,他沒有珍惜的意識,也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行為會導致失去她。
可是,楚維維愛就算多得像一座金山,也經不住被秦風大肆揮霍,何況,她曾經和陸桓之有婚約的事他也知道,據他對楚維維的瞭解,這婚事告吹,過錯方一定在陸桓之。她剛才在他面前和秦風說的那些話,其中略略提到了和陸桓之的往事。她是受過情傷的女人,更需要人好好的呵護,怎麼可能再忍受一次那種苦楚?
秦風得為自己的不知好歹付出代價。
他發動了車,那輛捷豹在後鏡裡越來越遠,最終不見蹤跡。
尹修文帶楚維維去了一家以河鮮湯鍋為主打的店。這家店門面並不大,上下兩層一共二十張桌子的樣子,人卻滿座了,外面還有不少人坐著等排號,街邊停的車裡竟然有一輛賓利一輛法拉利。tarq。
楚維維道:「都一點了,還那麼多人,我們還得排多久啊?」
尹修文對她眨了眨眼,直接引著她上了二樓,推開一扇門,是一個套房,看起來像是住家的地方。楚維維隨他在窗前的飯桌坐下,有些詫異:「這是?」
尹修文道:「這是老闆住的地方。」
「你認識?」
「是的。」尹修文一笑,娓娓道來,「我也是去年一個偶然的機會碰上這店的,當時才從鄉下基層回來,又餓又累,很想喝口湯,便進來了,沒想到味道那麼好。這店地段不好,老闆苦苦熬著,後來我帶了幾個朋友來,口口相傳,生意一下就火爆起來了。老闆很承我的情,所以我只要是營業時間來,隨時都可以吃到東西。」
楚維維道:「看現在這陣勢,應該蠻賺錢的,這店很快會擴張吧?」
「我問過,老闆說不準備擴張,他生性閒散,店大事多,不想太累,請人打理呢,又說自己經不起引誘,怕自己賺錢紅了眼,降低菜品的質量,所以就這樣下去了,而且他每天賣的湯都是定量的,賣完就關店。」
楚維維一笑:「這也是一種飢餓營銷。限量的東西,人人都想追捧。」
過了一會兒,老闆親自端上湯鍋。鱸魚熬煮成濃湯,加入十多味藥味不重卻十分滋潤的中藥,提鮮去腥,十分滋補,還加了少許酸菜,增添了清爽的味道,有利她被酒精刺激得麻木的胃的復甦。湯熬好,加入剔去刺的鮮嫩鱸魚片,略微一沸騰魚肉就熟了,立刻端上桌,大砂鍋下面用小小火苗煨著,保持溫度。
尹修文給楚維維舀了一碗湯遞給她,柔聲道:「知道你餓了,但是也別燙著了。」
楚維維笑了笑,端起碗吹了吹湯,喝了一口,頓時覺得鮮濃的滋味瞬間蔓延整個口腔,眼睛一下就亮了幾分:「這種地方你是怎麼找到的?這麼偏僻的地方,竟然有這種好味道,實在是太厲害了!」
尹修文道:「你喜歡就好。」
楚維維用力點頭,夾了一片魚,塞進嘴裡,只覺得鮮嫩無比。熱氣從湯鍋裡蒸騰出來,氤氳繚繞,她的臉被淡淡水霧熏蒸得發紅,顯得潤澤晶瑩,尹修文看得心裡發軟,目光漸漸的有些移不開。
楚維維自然感覺到了他的專注,有些侷促,臉上的紅暈蔓延到了耳後,卻又不好說什麼,只能裝作沒發現,繼續把精力發揮在面前的湯鍋之中。
尹修文也不再那樣看她,找了個話題和她聊了起來,他見多識廣,說出的話妙趣橫生,她漸漸的放鬆,同他談笑風生,結賬的時候她才發覺自己吃了太多,撐得要命。尹修文開車送她回家,路過一截不大平整的老公路,顛了她幾下,讓她叫苦不迭,直用那雙晶瑩的琥珀色大眼瞪他。
到了楚維維公寓樓下,尹修文停下車,問道:「維維,明天有沒有空呢?」
楚維維明白他的意思,心下踟躕。她對他沒有什麼心思,自己也深知那種認真付出卻不得回應的苦楚,尹修文是她欣賞的人,她怎麼忍心讓他也傷心一次?可是一看他誠摯的眼神,她的拒絕又說不出口,因為不忍看到他失望。
尹修文度其神色,溫言道:「維維,我知道你想的什麼,你處處照顧我的想法,即使現在對我沒有什麼特殊情意,但是你也珍視我的好,不會讓我的苦心被糟踐掉,就憑這點,我覺得你很值得我付出,即使後來你仍然沒選擇我,我也不會後悔現在的所作所為。我還是和以前一樣,不會催你,先以朋友的方式相處,好嗎?說實話,我們見得並不多,再瞭解一段時間,或許事情會有所變化,你說呢?」
楚維維輕輕道:「你這樣好,我總覺得自己是個不知好歹的混蛋呢。」
「哈哈,別這樣想。慎重考慮是一件好事,你尊重我的同時,也要尊重自己的心,對不對?這並不矛盾的,自在一點,不要有什麼壓力,否則我總覺得我是在逼你,這感覺讓我也覺得自己像混蛋。」
楚維維忍不住笑了:「好啦,我知道,給你機會也是給自己機會,不過……」她臉上笑容漸漸斂去,聲音也低了下來,「這幾天我想自己好好休息下,你可以過一個星期再約我嗎?」
尹修文點頭,眼中帶了憐惜:「好的,不過你不要一個人憋著,很難過的話,只要我不是在開會,隨時都能聯繫到的。」
楚維維勉強一笑:「失戀的女人不見得可愛,我說不定會變得神神叨叨,或者又哭又叫,到時候你別嚇跑了。」
「我不怕,女人嘮叨的時候有一套妙招,簡直是令人叫絕。」
楚維維露出探究的眼神。
「不管女人說什麼,男人只要說,原來這樣啊,嗯,你說得對,像播放器隨機播放一樣,男人可以省下精力做自己的事,女人也會心滿意足。」
楚維維不由得笑了。
尹修文同她道了別,開車離去,她看著他的車消失在街角,深深一歎,轉身走進公寓樓,回到家裡。
兩隻狗在門口等著她,親親熱熱的和她玩了一會兒便去狗窩睡覺。她走進浴室洗澡,,淋浴間的那一面牆便是一整面鏡子,她沖洗的時候不由自主的望向鏡面,目光定格在她頸側一塊小小的紅痕上,不由得一怔。
那天她開車堵住他,想最後努力一把,他把她抱進懷裡深吻,也吮了她的脖頸,這便是他留下的印記。
她咬緊牙,用力的拿沐浴棉擦拭那塊肌膚,又想到自己全身被他圈在懷裡過,心裡又酸又苦,發狂一樣擦拭著肌膚,總覺得洗不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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