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妃的喪事並沒有大張旗鼓的辦,而是一切從簡,甚至沒有請來任何人,包括唐家的人。
凰雲生回來了,就這樣輕輕的回來,飄渺而虛無的存在,兩天裡,他就一直守在老王妃的靈柩前,偶爾會自言自語的說些話,沒有人敢靠近,只因為他的容貌實在是酷似已經死去的凰天爵。以至於有的時候會給人一種幻覺,凰天爵還在,卻老了許多的樣子。
唐展葇不能理解,一個已經死了的人,怎麼會忽然之間好端端的出現?更令人奇怪的是這個人不是說深愛著她的母親麼?怎麼又會對已經死去的老王妃表現出來一片情深似海的樣子?雖然他不哭也不表現絕望,但卻能讓人感覺到,他那一身的孤獨和淒涼。
他回來了,唐展葇沒有過問過什麼,只是商景俊和夏侯蓉兒來過,確認了凰雲生的真實性。
他就是凰雲生,是凰家的大家長,一個在所有人眼中極其不負責任的神秘存在,誰也不知道他這麼多年都去了哪裡,做過什麼,為什麼拋棄妻子,但不可否認,沒有人會原諒他,不管有什麼樣的原因,都不能成為凰雲生離開這麼多年的理由。
唐展葇無法面對那張和凰天爵那麼相似的臉,只要一看見,唐展葇就會想起凰天爵,雖然凰天爵從來沒有離開過她的思想和心理,但聽見不在了,唐展葇的身邊孔空缺一個只有凰天爵才能存在的位置。空蕩蕩的,只覺得冷,身體還有心裡,都變得孤單和痛苦。所以只要一看見凰雲生,唐展葇就會覺得痛不欲生,就會忍不住的想,如果是凰天爵站在她面前該有多好?
凰雲生和老王妃只差一步就能相見的遺憾,讓唐展葇每每想起來只覺得感傷和惋惜,天堂地獄只差一步,老王妃雖然不知道她看見的是真的凰雲生,但也很幸運,在死之前還能那麼的安逸和幸福,她只是一個小女人,容易滿足。如此想來,那麼相見果然是不如懷念的。如果讓老王妃知道凰雲生這麼多年不僅沒死,還好好的活著,但卻離開他們這麼多年,恐怕老王妃只會更加的難過和絕望吧。
商天只給唐展葇二天的時間,命令她必須在時間到了的時候就離開上京,但老王妃要在第三天的時候才能出殯,唐展葇是凰家長媳,怎麼都應該留下送老人家最後一程的,商天無法反駁,因為那一百多位大臣依然會每天用虎視眈眈的目光看著他,這種威脅是自然而然的形成的,商天擺脫不了,畢竟他不能一口氣將與他作對的人都給出之後快,所以他只能在一部的退讓,讓唐展葇多留一天,等老王妃下葬之後必須立刻離開。
而在這兩天裡,另一個消息突然傳到了唐展葇的耳中,讓她愣住了。
「小主子們被砍頭那天,奴婢去了,當時好多人看著,還有人叫好,嗚嗚嗚,奴婢哀求他們不要殺小主子們,但是就是沒有人聽,後來咱們王府裡面那個長得很嚇人的女人忽然衝出來,飛到了法場上,要解救小主子們,但是寵出來好多侍衛,對著她和孩子們射箭,那個人竟然為了保護幾個孩子而用身體擋住了那些亂飛的箭,結果她……」綠柳回憶著那天法場上的事情,表情也是濃濃的哀傷和驚恐。
這麼多天來,她才有時間將事情和唐展葇說,唐展葇一直都太忙和太傷感了,只有今天,唐展葇安安靜靜的坐在爵王爺的房間裡,綠柳才敢說那天的事情。
唐展葇呆呆的表情終於有了一絲波動,她嗓音嘶啞的問道:「夏沐陽?她去救孩子們了?」
因為已經將孩子們安全的送走了,所以唐展葇一直沒有被孩子們的事情所傷心,若說難過,恐怕就是難過以後再想見孩子們一面都是難於上青天了。但是法場的那三個孩子卻是她的孩子的替罪羔羊,雖然那三個孩子的父母都犯下死罪,他們是一定要死的,但只要一想到有三個無辜的小生命因為她的孩子而提前死去,唐展葇就會覺得愧疚難過。
不過夏沐陽的出現卻是唐展葇沒有想到的。vhay。
「嗯,不僅是她,還有一個男人也突然出現了,就是主子遇見過的那個秦傲歌,他也出現了,好像還很緊張在乎那個妖怪女人似的,可是不知道為什麼,他在看見小主子的時候忽然不管小主子們了,凡人將那個混被射滿了箭的妖怪給帶走了。」綠意氣憤地說道,又小心翼翼的看著唐展葇說道:「主子,我知道你傷心,難過就哭出來吧,這樣會好過一點的,對不起,奴婢沒有能力將小主子們救出來。」
唐展葇正想著秦傲歌和夏沐陽的事情,聞言疲憊的道:「這不怪你們,有些事情,就連我都是無能為力的,你們又何罪之有呢?去給我找人來,我要派人去找一找那個女人。」
「是!」綠柳應聲離開。
唐展葇知道自己在上京的日子不多了,該安排的事情必須安排,她要將思念凰天爵的時間抽出來安排好上京的一切,首先是凰家、唐家,然後是所有與他們有關的人和事。而夏沐陽是凰天爵留在王府的人,凰天爵既然留著她,就一定是有原因的吧,不論如何也要找到夏沐陽。還有秦傲歌,他對自己有恩,也不能不管。
還有二位母親,他們此刻一定是擔心她上戰場的事情擔心到吃不下睡不著的,要怎麼才能讓母親們放心呢?還有凰天爵的妹妹凰天晴,那個小丫頭才十六歲而已,卻在短短幾天之內接連遭受打擊,失去了二位親人,如果她在離開,凰天晴就真的沒有親人了。至於那個剛剛回來的凰雲生……
唐展葇不知道怎麼將他當作是凰家的人看待,看凰天晴對凰雲生那冷淡的態度也知道,凰天晴是怨恨凰雲生的,就算凰天晴的記憶裡面並沒有這個父親的任何印象,但這麼多年的活著不回來,對母親和他們的不管不顧,足以讓凰天晴憎恨這位父親了。
還有她的尊貴人,還有孩子們最愛的雪團和雪球,還有忠心耿耿的青衣和綠柳他們……
唐展葇這樣一想下來,忽然發現,不知不覺間,她來到這個陌生的朝代已經這麼久了,還有了這麼多的牽掛和在乎。本來以為自己會在這個格格不入的異界仿若撫平,隨性逍遙的,但是時間果然能夠沉澱和改變一個人,讓她漸漸的融入這個封建卻充滿人情味的古代!
不經意的長歎一口氣,胸口中依然有無法散去的思念和絕望在隱隱作痛,她又想他了。
凰天爵,她來到這個古代見到的第一個人,從針鋒相對到相伴相知,到相愛,到生離死別,一路走來,風風雨雨同舟共濟,大喜大悲並肩作戰,矛盾誤會更加相愛,生死不離永不放棄。好的壞的,都值得懷念。往事一樁樁一件件,此刻都清晰的浮現在了腦海之中,恍如昨日。
本以為只要珍藏著喜怒哀樂一輩子就好,到了老了的時候,拿出來再和他一起慢慢分享品味,卻不想,這一切,都只能變成記憶,化為思念,在時間中慢慢成為時間刻下的傷,落在她的心上,慢慢結痂,永遠無法痊癒,最後只能成為一條猙獰的疤,在那條痕跡上一道一道的鐫刻下她對凰天爵的所有思念。
手無意識的撫摸著胸口的蛟龍玉墜,冰涼的直入心扉,卻無法讓她痛到幾乎麻痺的神經有絲毫的清醒,她就像入了魔障夢魘,越想要走出去,卻陷的越深,凰天爵的臉,凰天爵的聲音,凰天爵的氣息,凰天爵的目光越來越清晰的在眼前晃,讓她在恍惚中,終於在她徹底失去凰天爵後第一次的喊出了凰天爵的名字,帶著哭腔!
「凰天爵!」會無張語。
看著眼前與自己心愛了多年的女子那麼相似的容顏,凰雲生心裡卻滿是苦澀,他那麼多年的守護,卻從來不知道,她竟然有了一個這麼大的女兒了,而女兒的父親,不是他嫉妒的唐嘯天,竟然是商景俊。一直以為商景俊就算囚/禁著蓉兒,卻也是徒勞,卻沒有想到,最後成功的人卻是商景俊。
他所有的溫柔癡情等待,在唐展葇出現在眼前的時候飛灰湮滅。
而此刻,恐怕他的人生裡還要添上一條罪狀,拋棄妻子。
一抹苦笑在嘴角劃過,凰雲生看著癡迷的唐展葇,沉聲說道:「天爵已經離開了,你不要太悲傷。」
唐展葇猛然驚醒,看著面前那張讓她心臟抽搐的容顏,猛地移開了眼睛,半晌才控制著顫抖的說道:「有事麼?」
凰雲生並不生氣唐展葇的態度,只覺得奇妙,他心心唸唸的女人追了半輩子沒有追到,而自己的兒子卻陰差陽錯的和夏侯蓉兒的女兒在一起了,並且那麼相愛,凰雲生想到這裡,只能感歎造化弄人。
「我只是想來看看你,聽說你有了天爵的骨肉。」凰雲生畢竟是孩子的爺爺,一想到自己有一個未出世的孫兒,那感覺自然是不能言語的,只不過在這種悲傷壓抑的氣氛中,這個孩子的到來只會讓人覺得喜悅,卻不能大肆慶祝。
唐展葇點點頭,並不想多和凰雲生說什麼,因為她一看到凰雲生的樣子,就覺得忍受不了凰天爵的離去,會心疼的想哭,可她必須堅強,勇敢的走下去。
凰雲生也看出來唐展葇不想多說,於是說道:「我只是想說,不管在哪裡都要好好照顧自己,你休息吧,我先離開了。」
唐展葇忽然想到了什麼,遲疑的說道:「你……和我娘夏侯蓉兒到底是怎麼回事?當初到底是誰逼你跳懸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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