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椅子上的纖雪低下了眸子帶著絲絲的不平感慨道:「白纖雪本是你自小緣定三生的未婚妻,可你覺得自己被世人的流言污濁了耳朵和雙眼,這極大的違背你的行事風格,你睿智,你精明,你向來是一個不拘於流言的人,可你卻犯了普通男人最頑劣的錯,因為流言,你退了這門親,將白纖雪徹底的驅除了你的人生,在這樣一個混亂的世道,這不亞於未婚先棄,雖然你給足了白家面子,你的退婚禮奢華得讓人咂舌,但此舉依然無法讓一個清白的女子接受,所幸的是,白纖雪無心於這門親事,但若她自小心心唸唸愛的男人是你,一個弱小的女子孤獨無阻的去面對這俗世的流言蜚語,你讓她怎麼活。」
無疑那個看似懦弱的白纖雪是堅強的,她敢於接受這樣被退婚的殘忍事實,獨自忍受著下人和府邸裡那些女人的奚落的嘲諷和無情責罵,更敢衝破封建道德禮教的束縛,勇於最求自己的愛情,請求皇上賜婚,為了純真的愛,明知那個男人愛的不是自己依然義無反顧的服下了火心蓮,甘願做一劑解藥,只為了延續深愛之人的性命,她忍著火心蓮的痛,為愛付出了一切卻永遠也等不到那個男人親口說一句我愛你。
每每想到這裡纖雪的心裡就忍不住的扯著痛,值或不值她真的不敢妄下論斷了。
「纖雪,我……」雲蕭塵慌亂無主,好似被人戳到了心底最深的痛,但又覺得這番話語有些怪異,她好似在講著別人的故事,責備的話語滿滿的鳴憤不平。
酸澀在心頭翻湧,纖雪重重的吐了一口氣,平靜道:「不過話說回來,你沒錯,真的,錯的是盲婚啞嫁的悲哀,你不過是做了與世俗進行了一次狠狠的抨擊,一次對持,一次反抗,這樣勇氣值得嘉許。」
她無法相信兩個連面都沒見過人如何能即刻步入洞房,一夜風流還尋個相互對眼來電的,盲婚啞嫁實在太過可怕。
「你在諷刺我。」雲蕭塵的眉頭深深的凝蹙了起來,退婚還勇氣可嘉,她聽不懂這口氣,到底是責備還是感激。
「不不不,這是真心話。」纖雪錯愕後急忙解釋。
「真心話。」雲蕭塵疑惑的重複了一遍,這是不是在感激自己當初的退婚成全了她和冷鋒絕,這也是他最懊惱的地方。
纖雪一本正經的笑道:「嗯,婚姻是一輩子,如何能選一個不愛的人共度一生,我們有自由戀愛的權利。」
「自由戀愛。」雲蕭塵挑眉,這句話很有道理,但也驚世駭俗,自古婚姻但憑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這個權利太露骨大膽了點,但正是如此他才對她另眼相看。
格未妻眸。「別認為我的言語傷風敗俗,否則我真的鄙視你,你瞧蝶依不是很勇敢嗎?她一直在努力的追尋自己想要的愛情。」纖雪白了他一眼,將話題轉到了蝶依的身上,事實如此,蝶依不就是不受韓飛揚的擺佈才落得今天,希望雲蕭塵能看到蝶依的好。
「蝶依。」雲蕭塵的心通通一跳,腦海裡浮現了那張嬌美若花的臉蛋,不甘心問道:「那如果我當初沒退婚。」
「白纖雪一樣會退婚,她愛的人是冷鋒絕。」這個問題纖雪答得毫不猶豫。
「你的意思是我們始終有緣無份。」雲蕭塵的心似乎松落了許多,或許當初主動退婚的人是她那麼他心裡會好受許多。
纖雪抬頭望了望陽光明媚的窗外,想起了蝶依傷心蕭瑟的背影:「老天讓你遇見我的緣份只為了將另一段緣份默默的帶給你,有的時候你認為自己所在意的實則早已不是那麼重要,然而你認為可有可無的往往早已注入了你的靈魂,人勇往直前或許精神可嘉,但也有可能是鑽牛角尖,覺得悶得透不過氣來的時候真的不妨回頭看看,燈火闌珊處才是心靈最終的契合點。」
「我不明白。」雲蕭塵笑了笑,笑裡不知不覺已沒了苦澀。
纖雪伸出手拍在他的肩膀上,明朗的聲音帶著幾分調侃的意味清脆的低嚷道:「你明白的,其實當你喚聲蝶依沒有回聲的時候你就已經明白了,鋒利的刀刃割裂傷口初時是感覺不到痛的,但時間一久你就會發覺那痛意可以瀰漫全身,痛徹心扉,這就是後知後覺,然而後知後覺的後果往往是痛苦一生,你悔過一次,還要悔多少次,人一輩子,痛苦時很長,幸福時卻很短,你所努力追逐的不就是幸福的一生,抱歉,我給不了你幸福,因為白纖雪的心在她八歲那年第一眼遇見那個男人的時候就給了他,而我的心……」
纖雪的眸子恍惚朦朧一片,室內靜默無語,只有輕輕的呼吸聲分外清明。
她的心是何時交給了他,她不知,也許是在越過生死後的第一眼,也許是在他的生命延續在她撕心裂肺的痛楚中時,也許是在無數次抵死纏綿的旖旎之夜,他悄無聲息的掠走了自己的心,自此義無反顧而去,再也不回。
心間的痛楚再度劇烈蔓延,無法呼吸,纖雪沉沉的歎了一口氣。
雲蕭塵糾結得恍惚飄然的心神在著一聲沉沉的歎息中復甦,疑惑道:「為什麼我覺得你所說的好像是兩個人。」心底的疑惑更加肆意的瀰漫開來,他記得她曾說過她愛著一個與冷鋒絕生了同一張臉的男人,那麼她又為什麼說自己打八歲的時候就喜歡上了冷鋒絕,雖然心裡不舒服,但也不得不徹底接受了這個事實,她注定不屬於他,還是做知己來得痛快。
纖雪抬頭望著被風吹起的紗幔,決定將心頭深藏了許久的問題攤開:「真正的白纖雪在服下火心蓮的新婚之夜就離開了人世,我不過是寄住在這副軀體裡的靈魂,我很冤枉的承受了她留下的痛,很無奈的與深愛之人生了同一張臉的冷鋒絕糾纏不清,所以我與他定了一年之期的交易,一年很短,但對於我來說卻漫長過了半生,你問我若你沒有退婚會怎麼樣,我只知道白纖雪愛的是冷鋒絕,即便你不退婚,她也會求皇上退婚,因為冷鋒絕中了寒毒,她愛他,所以她不忍看著他去死,世人都說她膽小懦弱,可她在我心裡比任何世間女子都要堅貞勇敢,她的好只會留給自己深愛的男人,若勉強與你成親,未必就是良緣,你也未必會對她另眼相看,所以你不必覺得挫敗。」vuwb。
「你……」雲蕭塵的身子狠狠的一震,驚得說不出話來,沉靜了許久低沉開口道:「你又何必編些胡話來安慰於我,我看開了。」他對於她的話從來都沒有懷疑,大千世界無奇不有,據說沙馳聖女的靈魂生生不滅,轉世相承,對於纖雪的話,只是震驚。
「其實你的見識比冷鋒絕要廣博,也許你心裡早就在懷疑我根本就不是從前的那個白纖雪,因為,人骨子裡的東西是無法改變的,你不過是糾結在自己退婚而已,也許你不退婚根本就沒有今天的白纖雪,其實有些話反而只能與知己分享,若是別人,我怕還不能說得這樣輕鬆坦然。」她一直都沒有勇氣將這些話對冷鋒絕坦白,所以當初編了謊話打發他,如今依然不敢對他坦白,她怕冷鋒絕對她的不過是一場錯愛,畢竟從前的白纖雪真的為他付出了許多。
「若你說的都是事實,我真的很感慨,也許你們的相愛是冥冥中注定的姻緣。」雲蕭塵的內心好似灑滿了明媚的陽光,或許他們更適合做知己。
「是啊,冥冥中注定我將深愛你的女人帶到了你的身邊,人家可不是二首貨,白璧無瑕的身子給了你,你敢不認賬我第一個不放過你,娶了就要愛,不愛就別害人,你不要沒準多的是人搶。」纖雪好似卸去了一身的負累,將手中攥了許久的黑色小木瓶送到了雲蕭塵的手心裡,歉意無限道:「我能做的就是還你光明,希望你再睜開眼睛的時候能看到真正想看到的人。」
蝶依是冷國的第一才女,本來還想著撮合她和白恆睿,看來真是天定的緣分。
雲蕭塵握著手裡的小黑瓶心頭生出了無數的歉疚,他是真的不懂愛吧,嚥下了酸澀,清清淡淡道:「纖雪,冷國的祥泰錢莊和昔日雲家所有店舖和房產我都轉到了你的名下,我相信你一定能好好利用,雲家徹底從冷國轉移,冷國國庫失去雲家四層的供給,算是丟了半壁江山,他把你看得比江山重,纖雪,回去吧,不要再糾結那個孩子,孩子不是他的,他之所以答應風遠寒娶含珠是為了換取風遠寒手中的墨玉蓮還你一頭青絲。」
或許他真的比不是冷鋒絕,冷鋒絕能為了她放棄所有,而他,終究做不到。
雲蕭塵最後的話若鎯頭般給了纖雪重重一擊,她騰的站了起來,急切道:「墨玉蓮,唯一的一株墨玉蓮已經給我娘,哪裡來的墨玉蓮。」心間的酸澀若潮水肆意蔓延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