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內面積很大,一面壁上爬滿了碧綠色的籐蔓,眼前十分明亮,但找不到光線的接入口。
空氣很潮濕,纖雪的眼前是一片碧水汪汪的深潭,深潭中間孤立著一塊巨石,冷鋒絕昏睡在巨石之上。
「鋒絕。」纖雪一看見昏睡匍匐在巨石上的冷鋒絕就匆忙而慌張的從地上爬了起來,沿著水潭尋找通往巨石的途徑,但一無所獲,沒有輕功根本就上不了巨石,心中又驚又異,橫豎都想不通他是如何跌落在巨石上的。
她走到碧潭邊,準備下水游到巨石上去,腳還沒沾到潭水眼前碧潭中忽的翻騰起了白色的巨浪,一根碩大黏濕的八爪魚爪緊緊的纏繞住了纖雪的腰身,驚魂失魄的纖雪嚇得幾近暈厥,緊跟著潭面浮出了八爪魚帶著濃腥味的大嘴,那根爪子將暈暈沉沉的纖雪揚在空中搖晃了幾下就往大嘴裡送。
冷鋒絕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就看見這驚怖的一幕,他迅速爬起拔出腰間的軟劍飛身朝碧潭上的那根大爪揮劍砍去。
黏濕的爪子絲毫未傷,倒是將八爪怪激怒了,頃刻間碧潭上又多了一根長長的爪子,冷鋒絕被它緊緊的纏繞著,無法呼吸。
洞內響起了沉厚的琴音,八爪怪的爪子雖停止了張揚,但這怪物好似顯得十分的急躁,冷鋒絕和纖雪先後被它狠狠的摔到了岸上,那力道幾乎能將他們摔得支離破碎。然如驚然。
琴音依舊在繼續,碧潭上恢復了如初了平靜無波,彷如方纔的一切不過只是一場短暫的噩夢。
當纖雪緩緩的睜開眼睛的時候腦海中想起了剛才被那黏糊又噁心的爪子纏著,當即驚恐的尖叫了起來。
冷鋒絕被這聲尖叫驚醒,他驚慌從地上爬起緊緊的抱著惶恐慌亂的纖雪:「纖雪沒事了,別怕。」
兩人的心臟都異常狂亂的跳動,驚魂未定。
「這是什麼地方。」纖雪急急的喘著氣息,環顧著四周,眼前又換了一個環境。
三面牆壁皆是五顏六色的晶礦石,明顯不是人工的,而是未經開鑿的天然礦石,還有一面是石壁,他們被困在了一間天然的牢房裡。
冷鋒絕不斷的遊走於四壁之間,期望能找到出口,剛才他聽見了琴聲,這裡不止他們兩個人。
一天下來,尋,找,敲,打,撞,擊,喊,罵,種種法子都用盡了,但堅如磐石的四壁紋絲未動,兩人只能困頓於此,乾渴交加,飢腸轆轆。
三日後。
「我們會死在這裡,你還有什麼未了的心願嗎?」靠在角落裡的纖雪虛弱的看著與自己依偎在一起的男人,心裡一聲苦笑,他放不下的自然是他的兒子,她緊緊的握住了他冰冷的手掌,執子之手與子致死,那麼她自己的遺憾又是什麼。
「沒有遺憾,因為有你,就算是有,那也是沒能牽著你的手直到白髮蒼蒼,滿口稀疏。」冷鋒絕緊緊的回握著她的手,乾枯的嘴唇覆上了她已枯裂的唇,體會著相濡以沫的深情。
「好一對苦命鴛鴦,死到臨頭還要風流快活。」石壁外傳來了低沉又枯靡的聲音,驚了兩人。
「前輩,我們無意闖入聖地,若有冒犯之處請多包含,還請前輩手下留情。」冷鋒絕快速的從地上爬起踉蹌奔到石壁邊,苦苦哀求。
「放心,我一定手下留情。」
話音一落,石壁迅速開了一道口子,冷鋒絕的身子被陡然撲身而來的氣流撞飛,纖雪還來不及接住他,冷鋒絕狠狠的摔落在地上,口中的腥甜倒是解了一點焦渴。
瞬間,一柄鋒利的匕首被扔了進來,寒芒耀目。
「兩個只能活一個,選吧。」猙獰陰沉的笑聲響繞在山洞內,若地獄裡的冤魂不散的鬼魅。
這話讓倒地的兩人怔住了,都呆滯的看著地上的那把鋒利的匕首。
人在脆弱之時瀕臨死亡和絕望的時候,若尋到一線生機往往會失去理智做出些瘋狂的舉動,然而這些所謂瘋狂的舉措恰恰就是掩埋在人心底最深之處的黑暗,也就是本性。
兩人彼此深深的凝望對視,莫不聲語。
纖雪想知道答案,她想看看這個男人到底值不值得自己對他愛到至死也不悔。
冷鋒絕的眸子裡突然湧出了無數無數的柔情蜜意,他靜靜的看她,認真的看她,深深的看她,看了好久好久,然後伸出顫抖的手指輕輕的撫著雪白乾枯的髮絲,輕輕的一撫,手指上纏繞著數跟脫了的銀白髮絲,心頭一陣酸澀。
纖雪看著他眸子裡的那些柔情萬千,似乎聚集了此生所有的溫柔。
他柔柔的吻著她的唇,沒有深入,只是淺嘗輒止,頃刻他迅速的離開纖雪身邊撲到地上撿起了地上的匕首。
「冷鋒絕你要做什麼,你要麼殺了我,要麼給我扔掉,多餘的心思你想都別想。」纖雪壓著心驚膽顫氣惱的瞪著背影僵硬的冷鋒絕,這男人真是傻得可以,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
「你有什麼資格決斷我們的生死。」纖雪衝著石壁怒吼,這女人肯定遭男人拋棄以致心裡極度變態,巴不得每個人都跟她一個淒涼的下場,人家越慘她越暢快,人家過得比她幸福比她好她心裡扭曲,硬要將人往死路上逼,跟著找個借口,說什麼天下男兒皆薄倖,變態。
「你的生死不取決於我,而是你身邊的男人,很快你就會感激我,感激我讓你看清他的真面目。」石壁外清晰的傳來了悠閒篤定的聲音。
一句真面目讓纖雪的心頭一震,她笑了笑,眼中有些苦澀:「他的真面目,他的真面目還不需要看嗎?三心二意,優柔寡斷,果斷不絕,拖泥帶水,意志不堅,愣頭傻腦,即便如此那有怎樣。」她含淚凝視著回眸定定看著她的男人,她惱他氣他恨他卻也不能不去愛他,她無力的爬到冷鋒絕的身邊,輕柔的撫著他的臉:「真是傻得可以,她鐵定是一個心理扭曲變態又老有丑被人拋棄遭人唾棄的老女人,這種女人的話你也能信。」
「臭丫頭,找死。」石壁外的怒意滔天。
「我不找死,我想活,想跟我愛的男人一起活。」她坦然無謂的依偎在了男人的懷裡,汲取著久違的溫暖。
「這樣的男人也值得你愛。」那聲音帶著譏諷和輕蔑。
他們相互靠這石壁,纖雪的眸子散發著難得的溫柔:「愛,為什麼不愛,我愛他那是我的事,他不值不值得愛那是他的事,愛豈會因為一個人的缺點而輕易遭到扼殺,這樣脆弱得不堪一擊的感情那還配叫愛嗎?愛是博大的,是寬容的,能容忍所不能容,能忍人所不能忍,愛一個人不僅僅是愛他的有點,同樣也要愛他的缺點,求而不得,因愛生恨,心裡之所以痛苦,那是因為內心的私慾想全權的佔有,愛誠然是自私的,我的愛同樣自私,天下女人都一個德行,願得一人心,白首不相離,但現在若硬要我選,我只願他能活著,平安幸福的活著,曾經擁有又何必在乎天長地久。」
一片靜默無聲後,瘋狂的聲音再度響起:「我就不信他摟著另一個女人將尖刀對準你心窩口的時候你還能說得如此輕鬆自如。」
彼此相擁的身子不禁打了一個寒顫。
纖雪依偎在他溫暖的胸膛,眸子裡溶入了傷澀,淚霧泛起,柔柔喃喃自語:「他摟著另一個女人。」她自嘲的笑,視覺開始模糊:「他何止當著我的面摟過那個女人,他曾當著我的面與那個女人親熱纏綿,他還曾摟著那個女人一腳踹向我的心窩口,他還曾當著那個女人的面無情的送上一碗墮胎藥,他更曾當著那個女人的面一掌打掉我腹內未成形的骨肉,可那又怎樣,愛恨萬千,輾轉迂迴,驀然回首,我發覺自己還是那樣的愛他,任誰也無法取代,愛到底是什麼連我自己也說不清道不明,我只知道背叛的愛帶著痛與恨甚至是絕望,但心中的愛無法因此灰飛煙滅,恨不是愛的終結也不是對愛的放棄,恨實則是一種扭曲的愛,因為恨有多深愛就有多濃。」
如今歷盡生死,一切彷彿都能釋懷:「女人何苦遭這個罪來著,女人愛男人的同時也要懂得愛自己,得不到不如放手,我的一世成全換他一生幸福,我不負人不負自己的心,我對愛對自己持著一份尊重,成全又何嘗不是一種愛,放手又何嘗不是一種幸福。」
她若死,不是為了成全他和那個女人,而是不期望死的那個人是他,只要他能活著就好,至於要怎麼活,那是他的事,從此再與她無關。
「滿嘴謊話,胡言亂語。」這聲音帶著震驚也帶著傷感,更帶著一股陰毒的狠歷。uhtu。
「我說我的,你不願意聽把耳朵堵上,不過一死而已,有什麼好怕的。」纖雪閉上了眼睛,這聲音聒噪得讓人心煩,心煩的同時也對這變態的女人深表同情,她是如何在這林子裡生存下來的,莫非是一副野人模樣。
「活下來的那個我傳他絕世神功,從此稱霸武林。」
冷鋒絕衝著石壁怒吼:「失去了心中摯愛稱霸武林有個屁用,一時巔峰,一生孤寂,一世遺憾,與其生不如死不如攜手黃泉同赴,天上人間,永不相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