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段時日,纖雪多半在錦繡閣門前徘徊,不是她不想進去探望風涵雪,而是風涵雪下令靜養期間誰都不准打擾,包括風千魂在內,聽宮女說風千魂自前幾日滿臉陰沉的離開錦繡閣後就沒再進宮。
那老頭更加神出鬼沒,他自己惹的麻煩自己解決,沙馳的那幫地宗高手與他約了個時間,但相約的人卻爽約了,此事就此告一段落。
朝中的大臣再度拿皇族血脈皇子龍裔來說事,再次對風遠寒提議廣選秀女,填充後宮,風遠寒頭天說考慮,後天纖雪就命人將軒兒帶上了金殿,當著文武百官的面與風遠寒用神龍驗血草滴血驗親,軒兒卻是風遠寒嫡親親的親生骨肉,但那些不死心的大臣依舊拿軒兒的生母說事,風遠寒當庭龍顏大怒,在他心裡纖雪就是軒兒的生母,他正式給軒兒正名,賜名風宇軒,立皇長子,生辰八字與明惠正式入皇族宗譜,眾臣心中嘩然,但身口卻礙於龍威,不得不臣服。
米若雪信守諾言,出信聯繫了長久被米家打壓的舅父,纖雪出資,私下相購了三十萬擔米糧,此糧準備一同混入鳳尊借給冷國的十萬擔米糧分批出境。
未免節外生枝,纖雪將凝月送出了皇宮,並將那丫頭正式交託給了林邵陽,臨行前把回國後監督賑災分米的重任擔在了對纖雪依依不捨的凝月身上,那丫頭自小金尊玉貴,敬受冷國萬民奉養十數年,如今也該出力還報於民,只有學著成長,才能屹立於風雨中。
皎月當空,繁星浩瀚,夜風微涼,蟲鳴輕悠婉轉。
沐浴完後的纖雪站窗邊看著空中的明月,心中悵然的失落,總好似哪裡缺了一點什麼,但又說不上來,更不願去提及.
「在想什麼?」風遠寒悄無聲息的走到了纖雪的身後。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纖雪驚退了數步,緊忙行禮,笑道:「沒什麼,這麼晚了,皇上怎麼還不就寢。」
「朕正有此意。」風遠寒笑著轉身走向床邊,坦然的坐在了床上。
纖雪心頭一震,驚愕的看著風遠寒,淡笑不語,手心卻在冒著冷汗。
「還不過來。」風遠寒的眸中露出了幾分愉悅的神色。
「我去準備精油。」纖雪跳、逃離轉身之時風遠寒的臉色倏然暗淡,厲聲輕喝:「站住。」
纖雪驀然止步定在原地,心跳在急劇加速。
「朕看你也累了,天色不早了,還是早點就寢的好。」
室內片刻沉寂,纖雪緩緩轉身對著風遠寒,低頭嚅囁著嘴唇,吞吐道:「我只答應皇上試試,沒試明白之前不包括侍寢這條。」
風遠寒此刻全身如被人淋了一桶冰水,涼颼颼的寒意襲遍了全身,他壓著心頭的慍怒,陰鷙的盯著纖雪:「朕冒著損毀風國基業運數的風險就換個來了試試兩個字,你拿朕當什麼?」
他不是沒想過她有反悔膽子,但真要這般赤程程的接受,生來就高高在上從無人敢忤逆他的桀驁之心難以接受,若是旁人,怕只得落個誅連九族身首異處的慘淡悲慼下場,也只有她此刻還能安然無恙的站在這裡跟他繼續狡辯反悔。
纖雪眸色一片清冷的沉靜,坦然的跪在了地上,她始終都沒有辦法衝破自己心防上的那層底線,縱然是恨,身子也不能背叛自己的心,她辦不到,從前是,如今也是。
「是反悔嗎?」風遠寒的嘴角噙著一抹嘲諷的笑犀利的看著跪地低首的女人,手指慢慢的緊握成拳。
纖雪不語,頭低得更低,悔不起,也付不出,雖然只是一具皮囊,但卻是她做人的原則和對真心的尊重,因為她還沒弄明白值得與否,她不甘心。
「說話。」風遠寒的聲音平靜無波,見纖雪依舊默不聲語,他冷冷道:「默認反悔了」。
風遠寒步幅穩穩的走到了纖雪的身邊彎身用手將纖雪的下顎抬起狠狠掐住,平和的目光變得鋒利如刀,帶著刺骨的寒意,讓人不禁打了一個寒顫:「朕會讓你知道欺騙朕的代價是什麼?」
他用力的甩開了臉色瞬間蒼白一片的纖雪,迅疾轉身離去之時,纖雪紅著眼眸緊緊的抓住了風遠寒華貴的衣袂,惶恐淒聲暗啞道:「沒有反悔。」
「哦,沒反悔。」風遠寒轉身挑眉看著跪地拉著自己衣擺的纖雪,揶揄道:「證明給朕看。」
纖雪知他會拿如風的性命來要挾她,還有那些依舊停留在海防邊境的米糧,她厭惡這種被人要挾的感覺卻無能為力,只能任由不爭氣的淚水滴滴垂落,她冷笑了一聲,站了起來,坦然的迎上了風遠寒瞇起的眼眸。
涼風吹過,薄薄的衣衫滑落,香肩玉膚,酥胸半掩,風遠寒眉頭深蹙,快速背轉過身子不去看她,可腦海裡無法控制心猿意馬的心神,他調整了呼吸,臉上有些發燙。
「皇上夜已至深,此刻依然逗留在此恐怕於禮不合。」低沉嚴肅的聲音從室外傳入,風涵雪含著攝人心魂的笑容進入了房間。urmk。
風遠寒臉上的訝異轉瞬即逝,平靜的聲音中帶著幾分譏諷的意味:「姑姑莫不是睡得太久糊塗了,這深宮後院哪處地方不是專為天子所設,若朕留宿在此於禮不合的話那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想順勢藉著下台階,但就這樣被人耍了心裡又不甘,他更訝異這個向來不多管閒事的姑姑為何插手到了後宮來了。
「寒小子就是這樣跟姑姑說話的嗎?」
風涵雪彎身將地上的衣衫撿了起來披在了纖雪的身上,纖雪咬著紅唇調開了微微濕潤的眸子,心頭也不禁為風涵雪數日間的蒼老而傷感。
「侄兒不敢。」
風涵雪淡笑瞬間逼視著風遠寒:「不敢,姑姑我私下雖被逐出皇室,但先帝並未真正將我除名,只是對外宣稱病逝,姑姑視你如己出,她是姑姑的女兒,按理應承襲郡主之位,情理中她也算是你的妹妹,皇帝應留宿於妃嬪之處,若留宿於此,豈非兄妹**,那麼天下臣民該如何來看待皇上,皇上又當如何自處。」
「荒謬,姑姑何時冒出這麼大的一個女兒。」此話在他腦中猶如一個晴天霹靂,他拂袖極度不悅。
起初他只當姑姑是睡久了,神智不清,卻不想她今日卻將此話當真,她視他如己出不假,可打死他也不相信白纖雪會是她的女兒。
風涵雪將一封陳舊的書函遞交到了風遠寒的手裡:「歸雲汐病逝前曾書信於我將纖雪過寄到我名下,白紙黑字寫的分明清白,皇上豈有不信之理。」但也就人。
風遠寒帶著震驚和怒意將書信一把抓到了手裡細細看過。
風涵雪走到了纖雪的身邊輕輕的將她擁在懷裡,輕聲斥責道:「寒小子,不是姑姑說你,你是人中之龍自然明白男女相守貴乎兩情相悅,你一大男人如此為難她一弱女子,算什麼男人,別說她不願意,就算她願意姑姑也不同意,我風涵雪的女婿這輩子身心都只能愛我女兒一個,多一個都不行。」
「若承襲郡主之位就要遠嫁他國和親,姑姑與表妹初相認,遠嫁後從此天各一方,再相見就難了,姑姑可要三思。」風遠寒轉圜了語氣,就算是親生女兒也不過是表妹而已,親上加親,若結為連理,百姓只會奉為美談,何來兄妹之說,若說是兄妹,那也是風千魂的事。
「女大不鍾留,留來留去留成仇,和親不打緊,只要符合條件的人要娶,我這個做娘的就捨得讓女兒遠嫁,沒什麼比女兒一生的幸福更重要。」風涵雪將纖雪回暖的手掌包合在自己的掌心裡,語重心長的一番感慨。
這幾日她將這十數年發生的事瞭解了個大概,但對於這個意外的女兒卻徹底的,深深的熟悉了一番,尤其是纖雪和冷鋒絕的那段生死相纏,刻骨銘心的感情,她感慨萬千的同時也疼惜這個與自己命運相同的孩子,是造化弄人還是命運不公,為了兒子她的雙手已沾滿了鮮血,如果這一切都是報應那全報在自己的身上好了,為何老天會如此的不公。
既然她醒來了就要用餘下的生命好好的去補償,傾盡所有也要讓她放下一切的心結安心的去幸福。
風涵雪眼眸中的深摯執著和認真使風遠寒震撼,他深知只要是她這個姑姑認定的事沒什麼能改變得了她的決心,此番找了台階順勢而下,道了晚安功敗垂成的拂袖離去,就此作罷,他不甘心,需從長計議。
「有委屈別悶在心裡,想哭就大聲的哭出來,娘雖然老了,但這幅躺了十幾年的懶骨頭依舊能為你撐起半邊天。」風涵雪將纖雪摟在懷裡帶著滿心滿懷的憐愛輕輕的撫慰著她瘦弱得讓人心疼的背脊,想必她來此無一日睡得安寧,心頭不由得更加遷怒於風遠寒,真不是個東西。
纖雪撲在風涵雪溫暖的懷裡放聲的哭了出來,這許久以來,所有的疼痛委屈,心酸傷痛都是她一人苦苦的強撐了過來,她只是個女人,只想找個寬厚的肩膀可以依靠,可千帆過盡才發覺,母親的懷抱才是傷痛疲倦過後,最溫暖最安全的最值得信賴的港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