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征在大雨滂沱中快速地奔走,當在不知不覺中撞入一個懷抱時,猛然抬頭看到的竟是自己的父親程力平。手眼樂是。
程力平此時眼中滿是悲憫和心疼,「征征,跟爸爸回家-?」
在脆弱的時候,在人生最晦澀最舉步維艱的一刻,一句回家-讓她險些失聲痛哭?
家,從來對她來說都是晦澀的字眼。她一生在父母那裡得到的溫暖屈指可數,甚至掰著手指頭都數不出來有多少。但此刻,當父親說出這話時,她感到了確確實實的溫暖,一絲,卻已經足夠。
程力平沒有打傘,跟她一樣站在大雨裡。
「爸爸接你回家?」
程征抿緊了唇,抬起眼睛抹了把臉上的雨水,可是,眼睛卻還是朦朧的,視線看不清楚,眼前一片,模糊。
程力平看著不說話的女兒,眼底流淌著更深濃的自責和愧疚。「征征啊,爸爸知道你心裡苦,回家-,還有爸爸和媽媽」
程征沒說話,程力平伸過手來,微微顫抖著,把她攬進了懷裡。
沒有拒絕,程征也沒動,只是一瞬間僵硬了身體。
程力平輕輕地拍了拍女兒的肩膀,柔聲在她耳邊道:「都過去了,一切都過去了?回家-?」
終於,沒有拒絕,被程力平擁著坐進了車裡。
或許,她真的需要一個溫暖的所在,如果那個稱之為家的地方會有一絲溫暖存在的話,她此刻願意去?
二姐說,大姐說的,這些事,自己決定。二姐不會輕易原諒二伯父伯母,也不會輕易原諒爺爺,但是在程征心裡,總有些柔軟的東西存在。
她知道,身為程家的一份子,總是比別人多了一分責任,義不容辭的責任。
上了車子,司機發動車子,程力平親自拿過毛巾,給女兒擦髮絲和臉上的水。
程征跟父親坐在後排,蹙起秀眉,沒有動,這樣的待遇,父親給予的溫暖,平生少見,咋見,有點受寵若驚。
「餓了-?」程力平似乎也不知道怎麼跟女兒相處,說出話的語氣似乎也有點微微的顫音。沒有問為什麼淋雨,似乎一切都知道,又似乎怕她尷尬,這一次,難得的,她的父親很體貼,很善意。
程征本不欲說話,卻還是搖頭,小聲道:「不餓?」
車子在大雨中開的並不是很快,朝著家的方向而去,夜晚的北京街頭,霓虹燈在大雨中發出點點朦朧的光,點綴的北京的夜晚更加的迷醉。
程征手裡抓著濕了的包,靠在車子一角,並不跟父親坐得太近。
但是,父親身上的氣息和煙草味還是傳了來,他也一樣濕了,卻沒有擦自己臉上髮絲上的水,而是眼帶著溫暖看著她,臉上似乎帶著鬆了口氣的釋然,有點小心翼翼,有點顫顫巍巍,生怕一個不小心就打碎了好不容易聚起來的一點點父女親情。
覺得尷尬,不願意去看父親那樣的眼神,她覺得那眼神,讓她難受。曾幾何時,她的父親會有這樣的眼神了?素來威嚴素來不考慮別人感受的人,何時這樣小心了?
她別過臉去,感覺一陣倦意,不知不覺中閉上了眼睛,只告訴自己,休息一下,暫且不要再計較了?
雨沒有停?
車子一直在開,程力平的眼睛沒有離開女兒,看她別過臉去,纖細的手臂緊緊抱著懷裡的背包,閉著眼睛,她睡覺的姿勢,完全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孩子,蜷縮著,抱著背包,也不知道睡著沒有,大概是沒有-,只是閉上眼睛,不願意跟自己說話。
他動了動唇想要開口,最終還是沒有,他知道,女兒不太喜歡跟他說話,尤其是她私自跟靈波去了巴黎後。更是如此。
的確是沒有睡著,這樣的情景沒辦法睡,渾身濕透,身邊還有著父親的目光,那目光複雜而又艱澀。
或許,同樣艱澀的不只是她們幾個,還有她們的父母。
程征想,她們和父親姑姑都流著程家的血,艱澀的,不太會表達感情的,方式都一樣。一些東西,在心底,或許不是不存在,只是太過吝嗇拿出來。
而她也知道,流著程家的血,天生就知道什麼是自己想要的,無論承認與否,爺爺教會的東西還是存在的。不手軟,不心軟,不折回,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只是這姓子,用在親情裡,似乎太過較真了?
而在愛情裡,大姐知道什麼是自己想要的,所以,裴啟陽被她始終抓在手裡。即使分離了四年,她也有自信那個男人沒有走遠。二姐也知道何時出手,把徐馳俘虜。唯有她,至始至終都走不進常羲的心中。uhl2。
她喜歡常羲,從見到的時候就喜歡,喜歡得心疼,她甚至不明白,自己全心全意喜歡他,怎麼就不如林箏呢?她以為自己一直這樣默默的喜歡著,就會水到渠成的最後如願以償,原來愛情的世界裡並非如此,不是你喜歡了,看上了就可以是你的,也要那個人真的喜歡你,看上你,愛情是相互的,彼此的,才有結果。
沒有彼此,只是一個人的單戀,注定結局的晦澀。
親眼所見,親耳聽到,如果那個女人沒有傷害過他,或許,此刻,她心情悲憫,還能以一顆祝福的心微笑著說祝福他,但,那個女人曾經傷害過他呀?而且動機總是不夠純良,他還在愛著,這就是真的愛情嗎?愛情不以貴賤高低之分,只是愛了便是愛了,毫無理由。
那麼她呢?她喜歡了那個人快四年了啊,四年裡,她一直覺得沒有人走進常羲的心中,他是個優雅完美的冷面哥哥,但是,林箏什麼都不做,甚至是傷害他最深,卻是輕易活在她的心中。
原來,愛情真的是,沒有任何道理可言。
她曾經以為自己愛的很是深重,所以也就禁得起他的刻意疏離和雲淡風輕。
可是當她親眼看到他的目光,他的行動都是為了另外一個女人時,他甚至可笑的以為她手插在褲袋裡是掏凶器殺林箏。殺人也需要理由啊,她此時不曾傷害過大姐,她何須出手?
但是,她知道,那一刻,她的心,真的是疼了?
經得起他常年的冷漠和沒有回應,卻經不起親眼看到和聽到他跟別人睡過的打擊。
初戀是美好的,即使是一個人的單戀,但最終,她最喜歡的常羲哥哥,毀了他在她心中的美好,那種驚天動地的火熱的感情,她程征只怕這一生都不會再有?
不再去想,車子停下的時候,程征也睜開了眼睛。
「到家了,征征?」幾乎是在她睜眼的同時,父親程力平的聲音也傳了過來。
程征尋聲抬眸,對上父親關心的目光。她的心一顫,那一刻,她幾乎斷定,父親的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臉上,不然不會在她睜眼時,就開口。
微微別過臉去,有點酸楚,程征沒說話就下車。
「征征,有傘?」程力平在後面喊著。
「不用了?已經濕了?」打傘不打傘的已經沒有了任何意義,反正都濕透了。
下了車子有點茫然,家,還在,走了那麼多年,這房子還在。
人沒有走進樓,一個人舉傘走了過來,峻拔的身姿,一把黑色的傘,卻是遮住了程征的頭頂。
驀然抬頭,對上的是一雙溫暖含笑的眸子。
「阿樂哥哥?」程征有點意外。
「丫頭,回來了?」程樂笑了笑,張開雙臂,「歡迎回家?」
「你怎麼會在這裡?」有點錯愕,程征沒想到程樂會在她家。
「找三叔有事,他不在,出來沒想到看到你?哥哥很高興,征征,你終於回來了?」不知道靈波又怎樣了??程曦又怎樣了??
「阿樂哥哥——」程征面對他溫暖的笑顏,突然撲到他懷中,哭了起來。
「丫頭,怎麼了?」程樂如今已經不再是當年青澀的青年,已經是成熟穩重的男人,環抱著這個小丫頭,不明白她為什麼見到自己哭的這麼傷心。
程力平走了過來,心底酸的不是滋味,閨女見了程樂,釋放了情緒,卻見他時,努力克制,他真的覺得自己太失敗了,這個父親做到此等地步,很是失敗。
「先回家-?」程力平在旁邊說道。
「征征,回家-,你媽媽也在等你?」沒有著急離去,程樂環抱著小堂妹,往大樓裡走去,給了程力平一個放心的神色。
程力平也沒再多說。
到了家,朱燕看到程力平真的把程征帶了回來,一時驚愕,喜極而泣:「征、征,征征回、回來」
「三嬸,放洗澡水?」程樂看到情緒有點失控的三嬸,善意的提醒。
「哦哦?我馬上去,程樂,快點送她回她房裡,先洗澡,怎麼淋成這樣啊,程力平,你到底怎麼回事啊?征征怎麼會淋雨啊?」朱燕嘮叨著,手忙腳亂,小心翼翼,幾乎都不知道自己在忙什麼了。
打開程征的門,她的臥室還在,床單被褥乾乾淨淨,臥室裡一塵不染,像是每天都留著一樣,三天一小掃,五天一大掃的樣子。
程樂把程征送進來,朱燕已經在放熱水澡了。
程樂柔聲對程征道:「先洗個熱水澡,換了衣服?」
「阿樂哥哥,你不要走,好嗎?」程征突然抬頭,急切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