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如婉身子晃了下,很快在肖勁言的支撐下恢復了平靜。
裴啟陽抱膀往椅背上一靠:「送我去審計署,我去那邊拿車?」
既然有免費的車子,他也沒必要不用,不用白不用,用了也白用。又靈好就。
「臭小子,你也對如婉這麼深的敵意?」肖勁言在旁邊開口,很不贊同。「不瞭解其中的苦衷——」
「切?」話沒說話就被裴啟陽很不客氣的打斷,斜眼瞥了一眼肖勁言,又看看商如婉。「肖叔,看在肖恪的面子上我叫你一聲肖叔,可別真拿自己當長輩。說真的,我可不打算認泰山的?歐陽希莫那老男人我勉強尊重一下。姓程的和您一邊涼快去。你們這些閒人,我真沒工夫浪費時間。這麼費盡心思地從上海跑來,幹嘛?認女兒?覺得有必要嗎?當初對婚姻不負責,現在來認孩子,這些人就得認你們啊?」
裴啟陽說的不只是靈波,包括肖恪姐弟。
肖勁言和商如婉被說的都是一愣,明白裴啟陽的意思,氣氛有點沉悶,肖勁言再度開口語氣也變得嚴肅許多:「陽子,我們過來,真心關心靈波,你就不能從中斡旋一下嗎?」
「別說的那麼高尚?」裴啟陽冷冷一笑:「當我真是三歲孩子啊?每個人都有苦衷,當初怎麼決定的,就該知道結果,想見靈波,也用十年來贖罪。那麼狠心把一個不到十歲的孩子丟棄,不聞不問,以為給了紅楓就給了整個世界了啊?現在想起來孩子了,早幹嘛去了?叫我斡旋一下,我又不是維和警察,世界和平的事,您去火星上倡導-,我沒那閒工夫?」
說話間語氣尖銳,充滿了敵意地瞥了一眼商如婉,如果不是看她是個女人,丫的說的比這難聽,這都口下積德了。
「陽子,怎麼說她們都是母女,你沒權利給靈波做任何的決定?」肖勁言歎口氣,「不是我要替如婉說話,不是偏幫她,這些年,她的確很苦,一個女人走到今天很不容易?而且當時那種情況也容不得她帶著靈波走啊?」
裴啟陽不說話,斂著眼,左手屈指一下一下地敲著他的膝蓋,等待肖勁言把話說完。
「如今時機已經成熟,母女關係修復,對靈波也是好的,至少讓她知道,她媽媽不是不愛她?」
裴啟陽冷眼看著肖勁言,忽然張口問道:「叔,你去過徽州嗎?」
肖勁言被這跳躍姓的話問得一愣。「去過,怎麼了?」
裴啟陽涼涼的瞥了他們一眼,轉頭看向冬日的街頭,然後慢聲說道:「那一定見過徽州有很多的牌坊-?那一道道牌坊立得可是實打實,沒有一個是立了牌坊又去幹別的不正經勾當的?我的意思,明白嗎?」
肖勁言眸子沉了下去。
「既然干了別的勾當,也就別想立牌坊的事,這年頭,又當又立牌坊的,已經糊弄不住年輕人了?一天看不透你,我三天還看不透你嗎?多少苦衷,去廟裡寺裡找菩薩說去-,我和靈波真的很忙,沒時間聽?」
商如婉一直聽著裴啟陽在譏諷她,這話說的異常惡毒,又當又立牌坊,話尖銳,卻也真的可以形容她跟靈波的關係,她這些年做的事?
裴啟陽不等他們,繼續說道:「叔啊,對於婚姻兒戲的人,我素來沒什麼好感,尤其您這三婚的老男人,別管別人家的事了?梁姨在海南差點死了,您高質量的享受您的新婚,護著您的妻子和肚子裡的孩子,就別打擾我們了?雖說我跟肖恪兩個人時常吵架,動不動還動刀子,但我們還是兄弟,看他有您這樣的爹,我也怪難受的?您,就別來禍害靈波了,捎帶著離肖恪也遠點?我們都不容易,您哪來的,回哪裡涼快去-?」
肖勁言有一瞬間的失神。
商如婉卻在這時開口:「說完了嗎?」
裴啟陽又是斜她一眼:「你誰啊?我認識你嗎?」uhks。
如此的無禮,商如婉的手又是握緊,深呼吸,冷眼望著裴啟陽,「你真知道靈波需要什麼嗎?」
裴啟陽被問得一愣,又是瞥她一眼,語氣諷刺:「我不和來歷不明的女人說話?」
商如婉咬牙,良久,道:「我,商如婉,程靈波的親生母親?」
「哦——」拖著長音,裴啟陽懶懶的看向肖勁言,「叔,這就是您的新妻子啊?她不說我真不知道,對了,你喜歡她什麼啊?喜歡她漂亮優雅,進退得當,氣質高華,自信驕傲,有少女的活潑和女人的嫻雅,嬌俏與嫵媚結合的相得益彰,還是喜歡她的『好心腸』?」
肖勁言突眼:「陽子,差不多就算了,你為靈波出氣,我和如婉都很欣慰,說明你喜歡她,愛護她。但說一些傷人的話,沒有什麼意思?我的確是喜歡她這樣,不,我是愛她?她似乎永遠都優雅,都從容,都驕傲。你不也一樣?你不也愛她的女兒??不是被她們同樣的氣質吸引?」
裴啟陽再度斜了他一眼,語氣更加諷刺:「才說她幾句就受不了了?這還沒做什麼呢?想當初誰問過靈波的感受了?我愛不愛靈波,還真沒必要跟你們說,你們又不是靈波的誰誰誰?沒必要?」
「夠了?」肖勁言冷喝一聲:「陽子,激怒一個孕婦,可是不道德的?」
「喲呵?孕婦哦?」裴啟陽上下打量著商如婉。「老鐵樹開花了啊?四十多歲再得一子那得多寶貝兒啊,且得好好養著?既然懷孕了,跑出來幹啥?不在家養著,跑出來禍害人做什麼?還跑到我面前被我磕磣,你們可真是有夠不道德的?得?看在孕婦的份上,我話不多說,停車。我在這裡下,別回頭生了沒的小子怨我身上?」
「該死?」肖勁言低聲咒罵一句。
「叔,該死的好像不是我,你們都比我老,沒有疾病和意外的話,你們會早我一步報道,別急,都會去極樂世界的?」
「陽子,你該出的氣都出了,如婉和我的孩子什麼都沒做過,你也罵了,聽我把話說完?」
「行啊?你說?說下大天來還是那樣,別打擾靈波?」語氣還是吊兒郎當的樣子,完全不把他們放在眼裡,姿態情況,充滿了不屑一顧的眼神,讓人真是生氣。
商如婉只是看著這個男孩子,年紀輕輕,卻犀利狷狂,她對這個男孩子是欣賞的,同時也是擔憂的。如此姓子,真的能護著靈波一生幸福安康嗎?
「你知道不打擾靈波不可能,打擾她也真的是真心為她好,讓她解開這多年的心結,對她的發展都好?你沒有問過靈波,怎麼知道她內心的想法?也許她也是渴望的,你如果真的愛她,就幫她們母女化解一下這矛盾,也算是為靈波好,這很難嗎?」
裴啟陽有一瞬失神,良久,他沉默著,最後他一手支眉,極其緩慢的舒了口氣:「你的一廂情願說的感人肺腑,我聽著還真又那麼點動情。可是真的有點好笑,我想了這麼久,還是覺得很可笑,這麼多年來,不曾努力,卻現在趕來努力,不覺得為時過晚了嗎?」
裴啟陽說著搖頭譏笑了一下,眸色深沉如墨,突然就語調低沉了下去,歎口氣再張口,每一個字說的都低沉緩慢:「這個世界,遊戲規則不是你制定的,你想如何就如何,我們沒有這個義務奉陪。你的愛多偉大也好,苦衷多偉大也好,你對靈波來說,都對不起母親這個稱謂。我可以替她原諒每一個人,唯獨你商如婉和程力行不行?因為你們是她的父母親,生兒不養,這本身就是畜生行為。再苦的的苦衷,只要不死,就不該拋棄孩子?別打斷,讓我說完?」
他頓了下,視線冷沉,犀利如刀,語氣更加的犀利:「我認識靈波的時候,她是個姓格不健全的小孩,十五歲,問題小孩,差點被學校開除,不合群,不說話,暴食症,自閉症,又胖又邋遢,冷著一張臉,好像全世界都對不起她?可是我,就是被她吸引了?第一次見到她半夜抱著全家桶在訓練場邊偷吃完用手摳嗓子催吐的時候,她告訴我,她是孤兒。卻在我懷裡大哭一場?
實不相瞞,在桐城的一年多,靈波跟我相處的最多?那時她就跟我睡一張床?她從不怨天尤人,受了這麼多傷遭了這麼多罪,卻從不說抱怨的話?愛恨分明,對姑姑言聽計從,對歐陽希莫禮貌尊重。即使半夜做夢的時候偷偷的哭,清醒的時候卻從不流淚。明明依賴我,卻不肯說一句依賴的話,只用行動表示。
你們,懂愛嗎?這些年來,你們在她腦海裡留下過印象嗎?她可以不用任何照片不用模特在畫布上默寫出我的每一個表情,請問,她記得你們什麼模樣嗎??
這麼多年來,她不會笑,你們不覺得這對一個十幾歲的小孩來說實在是太殘忍的事?現在怨我剝奪你們的天倫之樂,早幹嘛去了?
當然,我不是說你們的不是愛,可是,事實上你們並不瞭解她。她並沒有表面看上去那麼堅強光鮮,她也不需要人來追逐崇拜,她這些年太累了,她需要一個肩膀,一個溫暖而踏實的港灣,而這些,你們都給不了。最後我想告訴你們,靈波是我的,我可以欺負,你們不能?誰再欺負她,我一點點討回來?」
裴啟陽抬起頭,眼睛亮的懾人,卻閃著暗沉的光。「這麼多年,在她最苦最難最黑暗的日子裡,陪在她身邊的,是我。在全世界都拋棄她之後,是我牽著她的手逼著她往前走,是我在她不說話自閉的日子裡一天一天的抱著她哄著她,是我費盡心思讓她站起來,成為健康的小孩?你們,不懂愛?如果真的愛,就遠離-,至少不是現在逼她,我不敢說,或許在多年後,她有了孩子之後,會理解做父母的難處?但不是現在,請不要再打擾靈波,畢竟這麼多年,你們什麼都沒做,是我,把破碎的靈波一點點縫補起來,而你們,只是外人??」
一番話,說的商如婉眼睛劇痛,酸澀了起來。
「你的愛,能維持多久呢?」她緩聲問著裴啟陽,內心卻已經被他一番話說的高牆倒塌,輕輕的靠在肖勁言的肩膀上。
「這無可奉告?」裴啟陽冷冷一笑,他可沒習慣全世界昭告自己有多愛靈波,這些俗人也不懂,更沒資格問。
「是我們對不起靈波,我和程力行都有罪?」看著眼前這個狂狷霸道的年輕人,商如婉喃喃的低語,面讓淒楚,沒有一貫的冷漠和強勢,脆弱的如同不知道如何是好的小女人?
「你下車-?我不會再打擾靈波,請愛護好她?」商如婉望著裴啟陽,顫聲地開口,沒有強勢的語氣,只是懇求,拜託,請求。
沒有點頭,也沒有任何話。
車子已在肖勁言的示意下停了下來。
裴啟陽不願意去看商如婉此時的表情,或許自己說的話有些過分,但為靈波出一口惡氣他一點都不後悔,他覺得這一切值得,哪怕別人都認為他不夠紳士,也無所謂。
「陽子?」肖勁言在裴啟陽下車的時候,突然喊了一聲,也跟著下車。
裴啟陽停下腳步,徐徐轉身,望著肖勁言,「有事?」
肖勁言把車們關上,然後看著裴啟陽,沉聲道:「你是好樣的?叔做不到,卻不得不對你刮目相看?」
「我不需要你的刮目相看,在我看來,你跟商如婉是一丘之貉,都挺對不起自己的子女的,當然你比她強多了,起碼你還等孩子大了才離婚,這些年你忍得浪得也很不容易?」裴啟陽壓根就不需要他的任何奉承。
「知道你不需要,無論怎樣,試著跟靈波說說-?你剛才的話,很有道理,卻也真的不代表靈波,你知道那丫頭心裡是渴望親情的?就像是肖恪,對我恨,卻也在乎?但,大人有大人的生活,孩子永遠是孩子,沒有父母不希望子女好的?相信我一次,她需要如婉?就像肖恪英然斐然,怯我,恨我,卻也需要我?」
裴啟陽一驚,快速地抬起目光看著肖勁言,這才發現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孤寂,沒有偽裝的沉靜,呆呆的失神著,薄唇張啟,一字一字地開口:「做父母的,也需要學著做父母。沒有人生來就做的很優秀?」
「借口?」裴啟陽只丟給他兩個字,轉身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