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勒個去,最近發免費章節送福利,居然收藏數量還急劇下降,這還有天理麼!)
1915年5月17日,英倫三島一片歡騰,驚慌的不列顛人將皇家海軍復興的希望寄托在無罪開釋的戴維-貝蒂身上,期盼這位據說是唯一能夠抵禦德國海軍戰神的年輕人能夠挽回一切,讓偉大的不列顛永享藍色海洋,讓米字旗依舊飄揚在全世界每一個角落。
柏林的夜,除了一小部分人的靈魂正高緯度戰慄,絕大部分日耳曼人已經享受過正餐,聚在一起討論對帝國空前有利的局勢,猜測東線陸軍會不會將俄國主力徹底絞殺在波蘭,討論西線陸軍會不會就此攻下巴黎,討論英國淒慘的大艦隊究竟何時會被帝國海洋的守護者徹底摧殘,討論意大利人邀請海蒂-西萊姆將軍訪問塔蘭托是何居心。
夏洛騰堡宮大街巴洛克風格建築群正中心,衝突突如其來又戛然而止,叫人平生一種突兀的錯覺:波羅的海艦隊總司令搶先向他的同僚發難,虛與委蛇的陸軍總參謀長有給了理想主義者沉重的一擊,德意志有史以來最偉大的一名天才指揮官就此與皇帝徹底翻臉並且辭職都只是無聊的錯覺!
會議大廳兩扇大門洞開,奢華的皇家氣度宣洩出來,站在台階前目不斜視的皇宮侍衛紛紛繃緊身子,向走出會議廳的海軍上將敬禮。
王海蒂抬起沉重的手掃過自己的帽簷,將不怎麼寬闊的背影留給了夏洛騰堡宮主殿,一頭扎進暮色下的朦朧細雨中。
會議大廳精心雕琢過的大門緩緩合上,壓抑的氣氛被厚重的門板阻隔。王海蒂走下三兩級台階,望著自己的陰影被不斷拉長,又瞬間消失,終於咧開沾染血絲的嘴唇。繞開濕漉漉的花園,王海蒂來到夏洛騰堡宮門口的廣場前,將司機諾瓦利斯摁回駕駛座,伸手扯開軍衣的風紀扣,斜斜地靠在海軍部軍車車身旁,為自己點上了一根香煙。
香煙並不足以緩解王海蒂積蓄的郁氣,他接連吞下好幾片止痛藥,垂頭去看捏在手上的藥盒,眼睛裡終於多了一層霧氣。
「夢該醒了吧,你只是一個中國人,你對德國並沒有太多的義務,你已經做得夠多了!你為這個國家漂泊了二十年,你為這個國家差點死過兩次,你卑躬屈膝的討好陸軍,甚至不遺餘力的賭上個人和親人的性命想要剷除威脅這個國家的制度,讓凡爾賽合約,讓阿道夫-希特勒,讓第二次世界大戰不再發生,可是……」
被背叛和出賣刺痛的心在流血,可王海蒂找不著任何止血包,只能任憑鮮血流淌。王海蒂找不到安慰自己的理由,只是伸出中指指向軍車後視鏡裡的那個人前所未有的虛弱和疲倦的軍人:
「呵,可是你叫王海蒂而不是海蒂-西萊姆。別在自作多情了,德國不需要拯救者,歷史不需要英雄!」
被點亮了皇宮門前,橘黃色的光線小心包裹著王海蒂。海軍上將封閉了狂亂的心,夾著燙手的香煙,仰起頭長久的凝望深不可測的天空,任憑冰涼的雨點落在自己的臉上,順著揭開的風紀扣滑進已經跳不動的心臟。
「將軍,或許您需要這個……」
夏洛騰堡宮侍衛長喬羅曼領著一隊換崗的侍衛來到皇宮門前,摻雜了絲雨的夜色中,喬羅曼一眼便分辨出那個仰望星空的將軍正是德意志海軍不敗的阿瑞斯。
眼前的這一幕與1914年提爾皮茨前夕驚人的相似,這叫侍衛長產生不好的預感。
記不清具體是那一天,總之也是陰霾著的天氣,海軍大臣弗裡德裡希-馮-提爾皮茨獨自來到皇宮,與皇帝威廉短暫會晤後便離開了,隨後便傳來提爾皮茨元帥辭職的消息。
提爾皮茨元帥的辭職並沒有給海軍帶來太多的動盪,因為擁有海蒂-西萊姆的海軍很快迎來強勢反彈,迎來被軍備競賽時期的帝國海軍更加囂張更加輝煌的西萊姆時代。喬德曼已經淡忘了有關提爾皮茨的記憶,可是淋雨的海軍戰神卻讓喬德曼從記憶深處翻出這些回憶。
威廉的侍衛長喬德曼送來雨傘,不過王海蒂並沒有接受這位因為在愛國和忠君之前游離而在德意志帝國短暫而輝煌的歷史上留名的威廉侍衛長的好意,他只是叫這帶著涼意的冷雨打醒自己。
侍衛長不再堅持,他將雨傘夾在腋下,靜靜地站在海軍戰神的身邊。也許只有三五秒鐘,但感覺卻像度過一個多滄桑的世紀,喬德曼帶著忐忑的心情,小聲問道。
「將軍,您會一直在海軍嗎?」
喬德曼的問話擊潰了王海蒂最後一絲不捨,讓他想起冰冷冷的事實。王海蒂嘴唇動了動,微紅著眼睛卻什麼也說不出來,尷尬了好久終於放棄回答或許會讓喬德曼傷心的問題,只是咬著帶血的嘴唇,將胸前那枚如今有些刺眼的,象徵帝**人最高榮譽的一級鐵十字勳章摘了下來,輕輕撫摸一陣後別在侍衛長的胸前。
在心底默念斯騰澤爾教官傳授給他的口令,王海蒂併攏腳跟繃直身體,向另一位理想主義者喬德曼敬了一個軍禮,轉身拉開海軍部軍車車門。
一級鐵十字勳章掛在喬德曼衣襟前,叫守衛皇宮的侍衛們欽羨不已。望著戴著金屬質感的勳章,侍衛長絲毫沒有竊喜的意思,因為他已經從海軍戰神的動作裡明白了許多。
「為什麼?」
喬德曼不明白,不明白親手指揮四場蕩氣迴腸的海戰和策劃一場精彩紛呈的突襲戰,正處在人生巔峰時期的海軍戰神為何會急流勇退。雖然性子不太穩定的威廉陛下與他有些矛盾,但是皇帝並非不可理喻暴君,德意志也不是嫉妒賢明的國度,正如樸茨茅斯海戰後皇帝並沒有在他晉陞道路上作梗,德意志正在通向勝利的路上,陸軍高歌猛進,海軍氣勢如虹,一切欣欣向榮,喬德曼不明白,不明白西萊姆為何會選擇背棄帝國,背棄他熱愛的海軍。
大艦隊並沒有被徹底擊垮,造艦實力和購艦實力並沒有被削弱太多,日不落帝國依其地理位置優勢,未必不能撐過最艱難的時期。當然,如果海軍戰神還領著這支海軍,這都不是問題,可一旦西萊姆離開海軍,大洋艦隊還是那支戰無不勝的大洋艦隊嗎?德意志海軍還能繼續獲得勝利嗎?
喬德曼的職務讓他能夠公正客觀的分析這個帝國的精英們:萊茵哈德-捨爾元帥性格太過浮躁,如果沒有海蒂-西萊姆,他很可能會成為德國版的前哈里奇艦隊總司令雷金納德-蒂裡特;希佩爾將軍戰術指揮能力天下無雙,不過他太過理智和保守,這回消磨大洋艦隊主動進攻的意志;埃裡希-雷德爾將軍並沒有指揮哪怕只是一支驅逐艦支隊的經驗,獨臂將軍沃爾夫岡-魏格納的戰術指揮能力並不出色,而94年海軍黃金一代中最雄才大略最有適合掌管大洋艦隊的伯恩哈德-馮-奧登已經戰死在遙遠的福克蘭,德意志……還會有下一個海蒂-西萊姆嗎?
王海蒂拉車門的手頓了頓,他扭過身子,將手擱在侍衛長的肩膀上,收斂所有的情緒,用盡可能溫柔的聲音道出喬德曼暫時可能不能理解的殘酷事實:
「因為,因為我已經厭倦了!」
丟了一句牽強的解釋,侍衛長猶自不理解,不過王海蒂倒是釋懷了。他鬆了一口氣,拉開車門坐了進去。
「將軍,不等捨爾元帥他們了?」司機諾瓦利斯敏銳意識到海陸軍緊急會議發生不利於海軍的事件,他抓著反向盤,猶豫道。
「開車吧,送我去火車站!」王海蒂嘴裡蹦出幾個不容置喙的音節,軟靠在後車座,將沉重的頭靠在車座的頂端,軍帽蓋在蒼白的臉上。
黑色的轎車調轉車頭後上路,背向暮色中的皇宮,緩緩靠上燈火通明的夏洛騰堡宮大街。這時,夏洛騰堡宮方向傳來年輕人不顧一切的吶喊聲。
「將軍,我已經有一枚一級鐵十字勳章了,那是提爾皮茨元帥留給我的紀念品!」
喬德曼邁開步子努力朝前追趕,1915年的軍車車速並不快,可遠不是步行就能縮短拉開的距離並趕上。距離一點一點的拉開,可是侍衛長並不氣餒,依舊跟在車後拚命追趕。
黑色軍車停了下來,那是司機諾瓦利斯的自作主張。橡膠輪胎在馬路上劃出兩道漆黑的車轍,方便侍衛長攆上軍車。喬德曼氣喘吁吁的靠近軍車,將那枚珍貴的一級鐵十字勳章放在後車座上,對坐在車子裡閉目養神的海軍戰神認真道:
「我已經有一枚一級鐵十字勳章了,所以我並不需要這一枚!」
王海蒂自始至終都將臉隱藏在軍帽下,喬德曼輕輕丟下一句話後轉身離開,把靈魂震撼留給了王海蒂。
諾瓦利斯聽不懂位卑但是權重的侍衛長喬德曼與海蒂-西萊姆將軍之間的禪機,不過這並不妨礙他推測出有某件可能震驚整個德意志的大事發生,而且這件事與他們的精神領袖有莫大的關係。
司機不安地在駕駛座上扭來扭去,王海蒂彷彿剛睡醒,悄然擺正坐姿,將蓋在臉上的軍帽捏在手上,用憐惜的眼神去看海軍制式軍帽上的軍徽,微冷的目光逐漸變得柔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