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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二十年 第七章 激戰泰晤士(三) 文 / 夏天的風和雨

    第七章

    激戰泰晤士

    如手術刀一般撕開泰晤士河防線後,1915年的早產兒、一手炮製「福克災難」的福克e5式艦載機阿喀琉斯的腳踝終於暴露出來。

    儘管漢納-肖的屬下已經竭盡全力,但是在飛機不能做俯衝轟炸動作,只有簡易瞄準器,航空炸彈由庫存的150毫米尖頭彈改裝的時代,他們只能收穫微不足道的戰果:一艘三百噸級的油船被擊沉,兩艘總噸位不到一千噸的商船被輕傷,這種程度的損害不過是對倫敦的隔靴搔癢。

    當十八架福克e5在大倫敦上空轉向回家時,漢納-肖正操控那架機翼受損的福克e5艦載機,沿著危機四伏的泰晤士河飛行。不是漢納-肖不懼怕英國人在泰晤士河部署的防空火炮,而是他別無選擇:紫男爵手中只有指北針和一份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的倫敦地圖,如果不是有泰晤士河作為參照物,他恐怕會迷失在以龐大和雜亂而著稱的大倫敦。

    漢納-肖的災難起源於英國人在泰晤士河深處秘密佈置的砰砰炮防空陣地。一枚37毫米炮彈掠過漢納-肖座機的右機翼,最下層的機翼被削去一角,第一層與第二層機翼之間的金屬支架構造被破壞,高速摩擦還點著了木質機翼。好在火苗沒有蔓延,拖著煙霧飛行了一陣後,火苗自行熄滅了。

    即便這樣,特別飛行中隊隊長的情況仍談不上安全。落了單的漢納-肖幾乎沒有自保的能力:機槍子彈被頭腦發熱的他一口氣打光了,手槍彈夾空空如也,工具箱裡只剩下一支未及丟下去的「艦隊決戰型」扳手,最可怕的是座機因為機翼受損導致飛行性能下降,漢納-肖甚至不能操控飛機做較大的轉向和機動動作,否則第一層右機翼就有可能會徹底損毀或者剝落。

    泰晤士河轟炸點距離巡弋在外海的齊柏林號水上飛機母艦直線距離有30公里,這距離福克e5通常只需要20多分鐘的飛行時間,但現在,漢納-肖根本不敢提速。英國人的飛機隨時都有可能出現,地面也隨時可能出現密集的砰砰炮炮彈,望著不斷下降的油量表,風流瀟灑的紫男爵大人唯有苦笑。

    「河面越來越寬,看來已經快要到泰晤士河口了!」

    天空始終沒有出現英國人的攔截飛機,小心翼翼的避開致使自己機翼受損的砰砰炮陣地後,悶頭向東飛行快二十分鐘後,腳下的河面越來越寬,漢納-肖毫無意外的望見了著名的倫敦塔橋。

    根據戰前制定的撤退路線,襲擊機群將沿著泰晤士河返航,並且在倫敦塔橋下游主航道上的第一座燈塔處轉向東北,避開擁有大量輕型火炮的泰晤士河海岸要塞群,穿越陸地返回在外海巡弋的母艦。漢納-肖將注意力從隨時都有可能脫落的最下層右機翼上收了回來,探頭觀察河面。

    第一座燈塔很快就到了,漢納-肖翻過地圖,緩緩推動操縱桿。調轉機頭的那一瞬,一縷正午的陽光在右側臉頰一閃而過,耳畔不僅有風的聲音,還有令人窒息的磕碰聲。

    這並不是全部,曾經無比嚮往西線的天空的漢納-肖注意力已經被轉身的剎那不經意間瞥見的堪比日德蘭海戰的壯麗一幕所吸引。

    沒有海霧籠罩的泰晤士外海,海水是摻雜了渾黃的碧色,數艘噴著煤煙的大傢伙在海面上列開橫隊陣型,似乎在向大地發出深沉的疑問,還有不少鋼鐵巨艦遠離那一池綠水,在眾多小型軍艦的眾星捧月下朝南方巡弋。漏斗形的泰晤士河口就好像稠黃色的絲帶,深深的鍥入陸地,看不見的彈雨在細滑的絲帶上砸出一朵又一朵白色的浪花,黑色的煙柱在絲帶上搖曳,十數艘軍艦凝結成一葉渺小的浮萍,在帶有金屬質感的暴風驟雨中艱難的在顛簸著的絲帶上溯流而上。包裹和容納稠黃色絲帶的是起起伏伏的丘陵和窄小的平原,無論前者還是後者都覆蓋了喜人的綠色,偶有幾縷泛冷的光劃開溫暖的正午,偶有幾道帶著殺戮的流火撲向堅實的大地,又偶有大塊大塊的新綠被蒼涼的土黃色取代。

    「誰都不會認為青澀稚嫩和相對弱小的大洋艦隊能夠堂堂正正的擊敗不可一世的皇家海軍,並且炮轟英國佬的首都!」

    漢納-肖鬱悶的心情在這一刻一掃而空,白皙的臉上閃過一抹醉態的紅暈和恣肆。狼狽的紫男爵不自覺的握緊拳頭,對著虛無的空氣狠狠的砸了一拳頭,低低的嘶吼了一聲:

    「將軍,幹的漂亮!」

    艦炮與海岸炮之間的戰爭由來已久,如果非要較真,歷史或許可以追溯至搭載火炮的軍艦誕生。

    相對於海岸炮,艦炮在某些方面擁有優勢。一艘主力艦可以輕易搭載八至十門大口徑艦炮,英國艦船設計師甚至造出了大名鼎鼎的、搭載十四門305毫米重炮的七炮塔聖物,很難想像一座海岸要塞擁有如此眾多的大口徑重炮。

    除此之外,艦炮的質量往往優於海岸炮。除了少量專門研製的大口徑海岸炮,絕大部分海岸炮都是從老式戰列艦和輕型艦艇上拆卸下來的,這些火炮在射速和威力上與艦炮有一定的差距。

    其次,艦炮與海岸炮對於重炮的定義不同。一艘主力艦擁有大量的副炮,英國主力艦副炮通常是4.7英吋或者6英吋,而德國主力艦副炮通常是150毫米和88毫米。在水面艦艇的火炮序列中,它們不過是毫不起眼的小角色,但是在許多實力稍遜的海岸要塞中,它們卻擔任中堅力量。

    再次,最新式的艦炮總能與海岸炮在口徑上形成代差,例如英國皇家海軍的水面艦早在1912年的鐵公爵級戰列艦上裝備15英吋主炮,而計劃於1915年列裝的15英吋海岸炮至今還遙遙無期。

    最後,軍艦擁有較強的機動性,它們的速度優勢足以抵消海岸炮的精度。

    即便如此,艦炮在針尖對麥芒的決鬥中仍舊處於下風。

    雖然海岸炮多是一些從舊軍艦上淘換來的舊貨,但是它們仍舊具備與大口徑艦炮對抗的實力,而且架設在陸地上的海岸炮通常擁有更好的觀測條件和射擊精度。

    再者,海岸炮通常建立在海岸線地勢比較險要或者位置比較隱蔽的地方,這些地方難以發現或者直接攻擊,它們被安全的山體、鋼板和鋼筋混凝土保護,除非大口徑火炮連續直接命中,否則難以徹底摧毀這些海上防禦要塞。反觀軍艦,雖然它們都有厚厚的裝甲保護,完善的水密設計和良好的損管制度,但是只要它們挨上一枚哪怕只是280毫米穿甲彈,這對於它們來說仍舊是個大麻煩。

    從歷史來看,真正的海岸要塞通常都不是由艦炮終結,而是它們腹背受敵——地面戰爭的失敗才導致這些要塞的守衛者放棄抵抗。克里米亞戰爭中的塞瓦斯托波爾港如是,日俄戰爭中的海參崴港亦如是,至於清日戰爭中的旅順要塞,那只是一個愚蠢的意外。

    泰晤士北岸要塞群指揮官凱爾少將不明白指揮過赫爾戈蘭灣、多格爾沙洲和斯卡格拉克海峽海戰的第一流海上指揮官何來信心,硬闖擁有6門14英吋炮、12門12寸炮和大量9.2寸重炮,輕易可以形成交叉火力的泰晤士河。

    凱爾少將還在疑神疑鬼,而位於凱爾所在的主要塞東北方向的四號輔助要塞已經感受到了壓力。

    「德國佬的老爺艦們進入我們的射程了!」

    觀測士官用英倫紳士慣用的幽默向大家匯報了一個不怎麼美妙的消息——四號輔助要塞已經暴露在德國襲擊艦隊大口徑火炮的炮口之下。

    四號輔助要塞指揮官泰勒中校湛藍色的眼瞳中已經灰茫茫的一片。人工製造的水霧中,由二十來艘艦艇組成的輕型戰艦一馬當先,在海軍部精心構築的雷場中橫衝直撞。五艘老式戰列艦和四艘老式穹甲巡洋艦遠遠的跟在後面,240毫米主炮和為數眾多的150毫米威嚴的炮口直指它們。

    中校的輔助要塞位於北海海岸,作為主要塞外海方向的屏障而存在。既然是輔助要塞,再加上大英帝國數百年來沒有遭受敵國的海上入侵,所以這座要塞在英德海軍軍備競賽之前只是類似於哈里奇港的環形土堡要塞,戰爭爆發後才緊急改裝,形成混合了洋灰、沙包、石料的半永久性要塞。

    相對於四號輔助要塞貧弱的防護力,它的火力更加薄弱。四號輔助要塞擁有二十八門火炮,這數量對於一座輔助要塞來說可謂火力過剩,不過這其中絕大部分都是相當於海軍巡洋艦這一級別主炮的6英吋海岸炮和相當於主力艦副炮級別的4.7英吋海岸炮,只有兩門9.2英吋和四門8英吋重炮。

    「為了不列顛,開火!」

    泰勒中校倔強而固執的下達了可能導致他的輔助要塞毀滅的命令,因為他面對的是擁有二十門240毫米速射炮和眾多150毫米火炮,與主要塞保持17公里距離的德國襲擊艦隊主力,它們所在的方向除了主要塞射程極遠射界良好的12寸重炮,其他火炮很難覆蓋。

    不過泰勒中校也沒什麼後悔的,這裡是日不落帝國的倫敦,這裡是不列顛人的心臟,容不得德意志人撒野!

    二十多門海岸炮毫無畏懼的與五艘老式戰列艦和四艘穹甲巡洋艦展開炮戰。一方是氣勢如虹的德意志海軍,一方是沒了退路的四號輔助要塞,民族史上有著剪不斷理還亂的關聯曾經約為兄弟永遠和平的兩個國家在這一刻用上了全力,向對方投射復仇的焰火。

    各種口徑炮彈在蒼茫的陸地與海洋上空跳躍,飛濺起無窮的火霧。鬆軟的沙灘泥土和堅硬的硬化水泥在空氣中飛舞,濃密的煙柱升騰,戰爭的硝煙在瀰漫,成噸的海水迸濺,狂亂著拍打在軍艦附近。

    十多分鐘的炮戰後,四號要塞敗下陣來。久經戰陣的公海艦隊並非浪得虛名之輩,這座輔助要塞已經有超過十門火炮被摧毀。

    1915年4月29日,威利斯灣。

    偏遠荒涼的港灣不復寧靜,大洋艦隊趁夜出海的消息已經讓新敗的皇家海軍風聲鶴唳,即便大艦隊已經後撤至威利斯灣,但是大艦隊司令部仍舊下令全部主力艦保留2

    3的爐火,所有人員不得離艦。

    「雖然德國人第一偵查艦隊和第五預備役戰列艦隊都出現在了泰晤士河,但是大洋艦隊本隊還未出現,我們不能就此斷定德國人的主攻方向就是倫敦!」鐵公爵號戰列艦不大的司令塔內充斥傑克遜的咆哮聲:「讓基地副司令布羅克少將加強偵查和巡邏力量,或許他們正埋伏在某個陰暗的角落裡!」

    「將軍,不會再有意外了,我們在內茲岬發現大洋艦隊主力!」傑克遜話音剛落,快速艦隊新任指揮官胡德中將便氣喘吁吁的衝進司令塔。

    「泰晤士河?!」司令塔內滿是大艦隊高級軍官倒吸冷氣的聲音。

    大艦隊不戰而逃會不會成為20世紀最大的笑話?軍官會不會因此而負有責任?失魂落魄的海軍人相互打量對方,卻得不到一絲安慰,於是目光匯聚在軟倒在椅子上的傑克遜上將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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