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諒我水一下,真的不知道如何處理雷區……河蟹殺器面前,行文還得斟酌。】
「海蒂-西萊姆?」拿起來的鋼筆重新放了下去,皇帝並不抬頭,反手拾起從不離身的白手套,鬆弛的表情重新僵硬起來。[.]
威廉最早得知這個名字還是十數年前,1897年10月,曾經的寵臣提爾皮茨星夜將一份不到六千字,扉頁上標注「論戰列艦時代的非對稱作戰」,署名海蒂-西萊姆的論文遞給了他。
平心而論,海蒂-西萊姆的論文相對於他十九歲的年齡足以令人驚艷。威廉知道年輕人所表述的並非泰奧菲勒-奧貝與拉烏爾-卡斯特的綠水海軍學派的繼承和變異,觀點雖然粗糙略顯稚嫩,但相對於馬漢的海權論更卻具有實際操作性。總之,這份論文有其應有的價值,卻並不合符皇帝的心理預期。他,威廉-馮-霍亨索倫,德意志帝國皇帝,霍亨索倫家的王者需要的是一支足以正面挑戰日不落帝國皇家海軍,足以為他的帝國從垂死的帝國主義手中獲得「陽光下的地盤」,絕不辜負德意志帝國大國地位的公海艦隊,這支艦隊應該有數不清的巨艦,林立的巨炮,而不是將資源浪費在前途未卜的全重裝戰列艦、完美巡洋艦、大而無當的飛艇、性能糟糕的潛艇和凡爾納式的能夠空投魚雷的飛行器
不得不說,年輕人的觀點頗具煽動性,這無疑會給皇帝的大海軍計劃帶來難以預料的阻力。皇帝試圖壓制年輕人,提爾皮茨提前出手了,他用二級機密草草了結這段往事。
1898年的國會撥款聽證會,提爾皮茨豪情萬丈之前正是年輕人的縱橫捭闔談笑風生,海蒂-西萊姆成為海軍英雄,成為帝國海軍大臣助手,皇帝對這一切不置可否,然而《第一次海軍擴軍法案》後海軍總部元帥與尉官的爭執不休傳到皇帝的耳中,皇帝終於有借口將年輕人調離本土,讓他在遠東,在東普魯士,在東非浪跡天涯。
1905年,無畏艦時代自英國人手中開啟,那時節提爾皮茨三番兩次拖延和阻止布倫瑞克級後續艦和普魯士級戰列艦造艦數量和工期,一次又一次揮霍威廉對他的信任和忍耐,直到英國人開工建造無畏號戰列艦,提爾皮茨圖窮匕見的揮舞著「英國威脅論」這大棒,皇帝才琢磨出一點味道:年輕人的觀點是對的,替他背黑鍋的提爾皮茨對於非對稱理論絕非無動於衷,而正是他,威廉-馮-霍亨索倫的堅持和一意孤行導致英國無畏艦開工時,大洋艦隊尚有大量取之無用棄之可惜的老式戰列艦擺在船台上。
皇帝敏感而脆弱的神經被觸動了,作為政治家,他為提爾皮茨的無畏艦計劃一路綠燈,但是對於海蒂-西萊姆,偏激的皇帝卻執意要他趕出海軍。1914年,提爾皮茨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年輕人調回本土,皇帝措手不及,但是對於提爾皮茨的最後一絲眷顧也煙消雲散。
「縱觀開戰以來所有海上行動都脫不開海蒂-西萊姆的影子。與其說提爾皮茨、英格諾爾和赫岑多夫元帥太過激進,總是妄圖用脆弱的海軍單獨解決一切,還不如說是海蒂-西萊姆的年少氣盛和目無軍紀。」愛德華-馮-卡佩勒上前一步,彎腰不失時機勸誡,言語和表情同幾分鐘之前的海軍內閣大臣喬治-馮-穆勒幾乎如出一轍。「說到底,海蒂-西萊姆只是個平民……」
「也許……」皇帝終於從高聳的文件堆裡抬起頭,似笑非笑的望著大義凜然的卡佩勒。
自卡佩勒接替提爾皮茨元帥的海軍大臣職位以來,卡佩勒就一直沒有掌握實權,大洋艦隊總司令英格諾爾對皇帝唯唯諾諾,但對於海軍大臣卡佩勒卻不理不睬,參謀長赫岑多夫那更是敢於挑戰提爾皮茨權威要求分享權力的牛人,即便多格爾沙洲海戰後海軍高層換了一茬,可無論是新上任的大洋艦隊司令捨爾還是艦隊總參謀長雨果-馮-波爾都對卡佩勒的指令興致缺缺,高高在上的海軍大臣被一群年輕人不動聲色的架空。
皇帝威廉未必看不穿卡佩勒的反攻倒算,不過,顯然他們在打壓不怎麼聽從號令的海蒂-西萊姆這一點上有著共同的話題。須知道海蒂-西萊姆功勞簿每增加一筆,仕途上每進一步都是對他莫大的羞辱,而這一點是驕傲的德皇威廉不能承受的。數次平緩的呼吸後,皇帝終於開口了:
「西萊姆可以接替古斯塔夫-巴赫曼中將的職務!」
****
「1915年2月,帝國的速戰速決遙遙無期,德意志一步步陷入持久戰這泥淖:英法聯軍在西線攻勢如虹,努瓦榮突出部岌岌可危;英法海陸軍在達達尼爾海峽發動聲勢浩大的登陸戰,衰弱的奧斯曼帝國水雷戰還能堅持多久還未可知;儘管帝國陸軍東線攻勢如虹,但是盟友奧匈帝國陸軍的表現仍舊糟糕,大洋艦隊的表現倒是讓人眼前一亮,但海軍畢竟家底薄弱,丟了兩艘主力艦的多格爾沙洲海戰歸根究底還是一場慘勝,根據《柏林紀事報》的報道,海軍昨天還在波羅的海芬蘭灣丟了一艘老式戰列艦。」
1915年2月,兩線作戰的德意志陸軍與陷入海軍政治風暴的大洋艦隊雙雙進入艱難的時期,與此同時,德國國會第一大黨——社-會-民-主-黨分裂了,所謂的修正主義派和正統馬克思主義者隱約有了分道揚鑣的趨勢。卡爾-李卜克一如既往的惺惺作態,高呼反對戰爭;熱情消退的社會民主黨核心人物奧托-呂勒按懷鬼胎的加入進來,發表了題為《致同志們的信》,要求社會民主黨放棄停止黨派鬥爭,「發起爭取和平的戰鬥」。愛德華-伯恩施坦,卡爾-考茨基和黨魁胡戈-哈澤更是在《萊比錫**》上撰文,指責軍事統帥部錯誤的發動了針對西線英法的戰爭,德國人的主要敵人應該是俄國,是罪惡的沙皇制度。
也許文字遊戲和自相矛盾歷來是社會民主黨人的傳統,因為一時頭腦發熱「放棄國會權利」的議員們似乎忘卻了戰前他們比深受軍國主義影響的容克貴族還要熾烈的戰爭吶喊;議員們似乎忘卻了8月4日的國會投票,僅有的也是唯一的議題就是是否將國會的權利交給軍隊,應對英國宣戰後的歐洲戰爭;議員們似乎忘卻了,正是在他們的投票支持下,那項如今匆忙改口稱呼「該死」的國會議案獲得全票通過!
2月7日夜,寒風在基爾港舊區工業化時代重複單調的廠房和破敗的洋灰樓間穿梭而過。靠近碼頭的一棟老舊的洋灰小樓燈火闌珊人影憧憧,隔著厚厚的門板和幽森黑漆的樓道,來自柏林的大人物——奧托-呂勒慷慨激昂的演講聲傾瀉出來,繼而被樓外肆虐的寒冬撕扯得零零亂亂。
1915年戰爭如火如荼,除了波羅的海封鎖艦隊的陰霾,德意志報紙上勝利的消息長篇累牘。應邀參加演講的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社會民主黨地方官員和工會頭目剛剛坐定,被凍僵的糙臉尚未紅潤起來,旋即被社-會-民-主-黨核心人物奧托-呂勒的異端言辭震驚了。
「同志們,出於愛國主義與人道主義的考量,社-會-民-主-黨在1914年8月4日的國會上做出終止黨-派-斗-爭的決定,將一切權利交給軍隊。然而,這場戰爭從來就不是一場防禦性質的戰爭,更不是一場僅僅旨在拯救俄國,推翻沙皇制度的戰爭,它過去是、現在仍然是一場具有帝國主義目的的征服戰爭。帝國政府掩蓋和贊成併吞主義者的運動,讓這種虛偽的自由強加給比利時或是俄國人。同志們,那些被承諾得到解放的人民現在正受到奴役和剝削,民族自決受到無情的嘲弄,因此,我們應該拿回屬於國會的權利,拒絕戰爭,要求和平!」
「拒絕戰爭,要求和平?!」坐在偏僻角落的基爾老碼頭,石勒蘇益格-赫爾斯泰因州工會頭目布朗特站了起來,冷笑著詰問道:「好吧,呂勒同志,既然您反對戰爭,認為這場戰爭德國一方是非正義的、反人類的,那為何不在戰前,又或者是8月4日的國會表決之前提出?如果德意志發動的是一場旨在剝削其他民族的戰爭,那麼協約國的浴血奮戰也許正是為了解放我們這些精通馬克思主義理論,無時無刻都在為全人類而患得患失的無產階級精英!須知道不久之前,我們的盧約-勃倫塔同志訪問意大利,帶回來的消息是俄國同志列寧批判我們的在戰爭中的愛國表現和不忠於階級鬥爭,卡爾-李卜林同志反對兼併領土和帝國主義觀念也被批判為『機會主義』與『實用主義』,因為這種吞併『有害於德國的利益』!」
作為一名在碼頭流浪了多年的老工人,布朗特目睹了太多的辛酸和見不得人,他深切的意識到工人階級正遭受的壓迫,這個群體迫切需要維護自己的權益。然而,布朗特也是普魯士王國的退役軍人,他為這個年輕的德意志帝國的統一拋頭顱灑熱血,他深切知道在弱肉強食的工業時代,德意志從諸侯林立到完整統一,從經濟凋敝到世界第二工業強國經歷了多少坎坷和波折。奧托-呂勒悠然自得的享用他口誅筆伐的反動派和侵略者帶來的福利和安全保障,享受帝國政府的津貼和國會議員的待遇,過著高人一等的生活,卻動輒用簡單的侵略、非正義來否定一代人的熱血和犧牲。也許,國-際-主-義與社-會-主-義在這些人的眼睛裡只不過是一種權宜之計,他們更看重的是權利!
「呂勒同志,如果不是前線數百萬將士的浴血奮戰,站在全人類立場觀察世界的您、『拒絕戰爭,要求和平』的您恐怕再也沒有機會悲天憫人,因為您將遭受比利時或者是俄國的解放,又或是奴役和剝削!」布朗特辛辣的冷嘲熱諷博得一片掌聲,讓呂勒的演講無法繼續。也許這個世界真的有解放全人類的仁人鬥士,但那必將是民族主義和國家主義消亡的年代,它絕不是1915年的德國!
演講剛起了個頭便無疾而終,華麗的崇高還未渲染烘托便轉化成一地雞毛,相伴的是不斷退場的國-家-社-會-主-義-者。布朗特混跡在離場的人群中,眉頭緊鎖。
儘管嚴厲駁斥了呂勒不切實際的觀點,但是這種純國-際-主-義反戰思想在越來越有市場也是不爭的事實,作為地方工會頭目,布朗特所能做的並不多。開戰以來竭力讚揚海軍的柏林報紙首次揭露海軍失利的消息,而對此事負有直接指揮責任的就是他認識的年輕人——海軍不敗的阿瑞斯海蒂-西萊姆,這其中的魍魎魑魅局外的布朗特著實無法看透。
「風暴就要來了,西萊姆,你可一定要堅持住!」
【註釋】
1.這段並非夏雨杜撰的,德-國-共-產-黨的前身的的確確在1915年喊出這樣振聾發聵的話,也許諾貝爾**應該頒發給這些「鬥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