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璋被打之後的樣子確實淒涼，至少表面上看起來傷勢挺嚴重的。
宋健畢竟沒有經常打架，出手並不像韓楚這樣的專業人士有分寸，當時又是含恨出手，下手之重可見一斑。
孔璋被抬過來的時候，全身皮膚不知道什麼原因卻蒙上了一層不正常的灰白的顏色，給人一種病態的即將死去的聯想。
再加上他之前確實被宋健、保鏢兩名壯漢結結實實的痛毆了十幾分鐘，內臟出血，骨頭裂開骨折都是有的。
由於他之前一直在樓上叫罵、慘嚎，到如今聲音已經嘶啞，並且由於內臟破裂，倒是時不時的會吐出血來。
這一些，孔凡亮都看在眼裡，他微微皺著眉頭看了一會兒，然後表情有些陰鬱的看著顏素涵三人說了兩個字。
「你。」
「好！！」
這兩個字意義不明，可以有很多種類型的理解，若是有一般人說出來，倒也無甚有威懾力。但是，孔凡亮長期位居高位，自然有一種居高臨下、頤指氣使的氣度在，配合當下的環境，凶悍刁鑽的氣質卻撲面而來。
孔凡亮真的是有些生氣的。
他在上京打拼這許多年，風風雨雨經歷的多了，人生的無常與蒼白也看破了許多，原本在上京齜牙咧嘴的青澀雄獅經過一年一年的沉澱，也收斂沉氣息，穩重成熟了，漸漸的油滑蛻變。成了今日的笑面虎。
但這並不代表當年的上京雄獅已經老掉了。失去了爪牙。相反的，潛伏起來的雄獅才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動物，千萬不要被表面的寧靜欺騙，那只是又一場兇殺前短暫的寧靜。
十年前，孔凡亮用雷霆般的手段在上京打下了一片大大的地盤，當時各個勢力的反撲也算激烈，孔凡亮帶著二十幾號小弟拿著西瓜刀從傍晚砍人到黎明，鋼刀都被砍的卷刃了。
當時，他身中數十刀，腹水和內臟順著傷口不斷的往外流。孔凡亮卻並不理會。在路邊撿了一人的外套繫在腰腹間作為防護，便若無其事的拿起刀來繼續拚殺，直把那些趕來踢館、攪局的人和勢力打的不敢膽戰心驚、抱頭鼠穿。
之後他帶著這二十幾名小弟，喊叫著一刀接著一刀。直把人追出了十幾個街區，其狠辣程度可見一斑。
當然，在孔凡亮從雄獅轉型成笑面虎之後，也有一些不開眼的勢力找上門來，以為他好欺負。
不過，一年又一年過去，孔凡亮還在，仁義堂也在，而那些找他麻煩的人卻已經不知所蹤了。
比之從前，如今的孔凡亮更加像是一名身居高位合格的大哥。
酒場應酬。懷柔御下，這些東西孔凡亮越來也得心應手。再加上黑白兩道的朋友他也認識不少，在一起吃過飯、逛過夜店的高官也有一些，而且作為他保護傘的那位也大有來頭，可以說，在小小的上京，還真的就沒有人能動的了他。
這是一種土皇帝的優越感，像是凌駕於眾人之上，他的話就是聖旨，是說一不二的。
外面怎樣。孔凡亮不管，他也不想管，但在上京這一畝三分地上，沒有人可以違背他的意願。
這個就是站在顏素涵面前的中年男人如今的思想狀況，雖然極端霸道。但也有一些的道理，而且他有這樣的想法和實行也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
「你們誰打傷了我的兒子。」
他用枴杖頓了頓地面。聲音抑揚頓挫的傳過來。
孔凡亮說話的時候氣勢逼人，自然有一股長期養尊處優的威嚴在，他這話一出，竟然問的顏素涵三人的心臟齊齊顫了一下。
過了一會兒，一個柔弱的女孩子的聲音從車子裡面傳了出來。
「我，做的。」
「與別人無關。」
這聲音是顏素涵的，對於這種當街行兇，肆無忌憚的黑社會分子，她是從來沒有見識過的。在顏家，這種事情一般都是有顏治處理的，經過這些年的經營，顏治甚至還認識一些黑社會有頭有臉的人物，就比如上次李英豪事件，在其中策應幫助的虎頭幫的大哥。
所以，面對眼前的突發事件，顏素涵心裡也是非常忐忑害怕的，但是事情因她而起，連累別人終歸不好，況且眼前這些人來勢洶洶，一定不會有善了，這個時候當然是能跑掉幾個是幾個。
「我是顏式集團的副總，之前的事情我很抱歉，但我想我們可以談談。」
「把我兒子打成這樣，還想要和談，好算計啊，你們。」
聽到這話，顏素涵微微皺了皺眉頭。對方用的是『你們』而並非『你』，說明對方並沒有放掉宋健兩人的打算。
這個時候，顏素涵也知道自己應該是遇到真正黑道的人了，講道理什麼的不會起到作用，只會讓對方嗤笑小看她年輕。若是對方是明事理的人，之前孔璋耍流氓在先已經失了道理，根本不會這樣子不分青紅皂白的就攔路逞兇。
「人這一輩子果然不能做錯事。」
孔凡亮自顧自的歎息著，像是在對自己說，又像是在對車裡的人說。他摸著顏素涵所在轎車的流線外殼，緩緩走到車窗前，和顏素涵面對面的對視著。
「我猜像你這樣的女人長大後一定很迷人，有錢又有權，被眾人熱捧，宛如女王一般。」
「可惜啊，可惜。」
「你千不該，萬不該打傷了我的兒子。」
「這讓我真的很為難的，顏總。」
「你壞了規矩。」
「你讓我很沒有立場跟我的兄弟和兒子交代。」
孔凡亮為難的皺著眉頭，他的語氣和表情都恰到好處，恰似一個處在兩難的人。只是，和他同來的三十多個男人聽到他的話都放肆的大笑起來。孔璋也半坐在靠椅上，大聲喊著『廢了他們』、『廢了他們』。
中年男人伸出一隻修長的右手，捏著下巴，苦惱的想了一下，然後用誠懇的眼神望過來。
「你來說我們怎麼辦吧。」
……
……
自從自己長大以來，顏素涵從未有過這般無助。
對方明顯是一群無賴，而且還有權有勢，有恃無恐。
雖然顏家也並非好欺負，顏治這些年的經營也並非擺設。在平常的時候還好說，大家都知道對方不好惹，挺麻煩，互相給個面子也就過去了。
但是，如今老大的兒子被人當街給打了，而且還打的無比淒慘。不管原因如何，道理如何，孔凡亮作為上京一方大佬，臉面總是過不去的。
剛才，顏素涵自爆家門，對方並非不曉得，不認識。只是，孔凡亮鐵了心的要把事情做絕，要那顏素涵開刀，那也是不爭的事實。
至於說到事後顏家的報復，孔凡亮也並非不擔心。但是，道上混的，哪個不是風風雨雨闖過來的。況且他們也不是沒有對付顏家報復的辦法。
顏素涵終歸只是一個女人，縱然才華橫溢一點兒，還是一個女人。在時代的大背景之下，女性就會有身為女性的弱點。
到時候抓到顏素涵，羞辱一番，扒光了，拍個照，找幾個男人亂弄一通，拍成視頻之類作為威脅，這種下作的手段，孔凡亮肯定做的出來。
這種做法雖然下作，但也及其有效，至少防止顏家的反擊是綽綽有餘了。
這樣子的事情，顏素涵自己清楚，他雖純潔，社會各方面的事情和運作卻還是懂的。之所以懂，所以才會更加絕望。
顏素涵可以想像落入對方手裡之後的淒涼結局，至少孔璋這個變態的色情狂絕對不會饒了她。
她其實想好了，萬一真的落入了對方手裡，那麼就死掉好了，免得活生生受人侮辱。
只是，可惜了宋健大叔。他本是無辜的，只是因為她受了牽連。
況且在宋大叔的家裡面，還有幾個像韓楚、顏喜卒一樣大小的可愛小孩子。若是宋健死掉了，這些孩子以後的命運大概也會很悲哀吧。
顏素涵是從無父無母的艱難中走過來的，自然不希望有人再重蹈她的覆轍。所以，在雙方你來我往的言語交鋒之間，顏素涵也大大表示了希望孔凡亮放過無辜之人的意願。
人潮湧動間，孔凡亮拄著厚重的黑拐棍，頭趴在車窗上和車內的女孩子『竊竊私語』。他的面容和表情微笑而有張力，就彷彿一位慈祥的大叔在關切著自己的小孫女一樣。
周圍聚攏而來的人越來越多，很快就形成了一大片黑壓壓看熱鬧的人群。有些人從開始就在這裡，有些人才剛到，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大家推搡著，擁擠著向圈內眺望，嗡嗡的喧鬧聲在夕陽的餘暉中拉成縮短，掩藏了男人和少女交談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車裡面又下來一個男人。他徑直走到趴在窗前的中年男子面前，逕直揮拳打下，只是被後者躲了過去。
本來車子裡面下來的男人還想要再打一拳，卻另外一個男子身後站立著的混混及時揪住，反向吃了幾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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