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健將顏素涵、韓楚三人送到了北川市林木縣的舅媽家裡,稍微客套了一番就開車回去了。
顏素涵和顏喜卒的舅舅叫做孔修,是顏素涵母親唯一的弟弟。
孔修是一個懦弱的人,偶爾辦事的時候會體現出不擇不扣的小農意思。當那些年,顏家家庭出現重大變故的時候,孔修就完全沒有為顏治和顏素涵說過一分錢的好話,甚至隱隱有在背後推波助瀾,想要從中漁利的意思
對於這種舅舅,顏素涵是很生氣的,剛開始的幾個月甚至厭惡到完全不想見面的地步。以至於後來,顏治成為家主,顏家漸漸勢大,孔修卻仍舊一貧如洗,這讓兩家更是沒有交往的理由了。
如果細說這段時間顏素涵對於舅舅孔修的情感歷程,顏素涵就覺得這些年自己也是有些小家子氣的,就是那種嫉恨當初哥哥和自己那種樣子辛苦作為舅舅的孔修居然不知道出面說句公道話的感覺。
隨著這些年過去,顏素涵也一點點的長大,心胸也開闊了些,很多事情也就漸漸的放開了。
細細想來,那個時候的舅舅也是有家室的人,雖然這不妨礙他為顏家幫忙,但總是有一點推脫的理由。況且一個農民口中出來的話,是沒有人願意聽的。估計那個時候,他就是說了也是白說。
所以,顏素涵決定原諒這個舅舅,他畢竟是母親唯一的弟弟。
顏素涵這一次來,就不僅存了修復兩家關係的心思,還暗中帶來了10萬元人民幣,算是顏家對於這個舅舅的物質上的一點小關心。
……
林木縣是北川市比較貧窮的縣,又是在那種年代,整個縣城的人口絕大部分是靠著種地來養活生計的,大有靠天吃飯的意思。可想而知,林木縣的生活水平是不怎麼高的。
宋健送顏家三口來的車子就成了被圍觀的對象,再加上在那個年代中國國內的汽車保有量還很有限,國內能買的起車的人都是「超級白領」的代名詞,更不要說是顏治為了做生意體面,專門買的豪車了。
「哇塞,你看那車。」
「好帥啊。」
「什麼牌子?」
「不知道啊。」
「大概是桑塔納吧。」
「不像啊,這車更大一點吧。」
……
這種事情發生在小農意思濃烈的孔修家裡,是有一種蓬蓽生輝、與有焉榮的感覺,彷彿大家正在驚歎的是自己的座駕一樣。
而這種窮人家的富親戚在農村也都是那些農村婦女茶餘飯後的焦點話題,就是那種大家吃過飯後,拿著小板凳,找個舒適的地方三五成群的一貓,手裡或是織著毛衣,或是納著鞋底,嘴巴裡不斷嘮叨著的東西。
哪家哪家的親戚又來了,帶了多少東西。
哪家哪家的大姨回家了,怎樣風光無限。
總是是繪聲繪色的,彷彿身臨其境一般。
所以,自然韓楚他們的到來,也早就成了他們下一頓飯食後的題材,估計不出明天,韓楚三人就能成為林木縣的大名人。
顏喜卒的舅媽是一位三十歲上下的中年人,看起來還算年輕,微微有些黝黑鄉土的氣質。
這女人名叫王彤,是林木縣土生土長的人。孔修前些年入贅到王家,也是有些無可奈何,英雄遲暮的意思。
孔修入贅到王家一直本分,除了那件對不起顏家的事情外,倒也算個務實的莊家人。
孔修入贅之前還是有些在社會上闖蕩的意思,他藉著姐姐也就是顏素涵的母親的關係(顏素涵的父親就是一個成功的商人,前幾章有講),在社會上還是頗為受認可的。
只是,這人做事情太過小家子氣,總是會不經意間顯露出小農意識,不是做大事的材料。但是仗著顏家在身後撐腰,大家也都是多少給一點面子的。
直到後來顏素涵的父親暴斃,孔修的事業也跟著一落千丈,做生意虧了本,從前的合作夥伴紛紛都不見了蹤影,任是孔修跑斷了腿,也沒有多少人願意理睬他。
心灰意冷的孔修才走上了入贅的道路,這王家的門一進,孔修就和商場永遠說了再見,從此就是一個有家有業老實本分的莊家人了。
……
……
宋健、孔修和王彤幫著顏素涵把東西拾掇進了屋子,就熱切的捂著手,噓寒問暖起來。而宋健由於是放假被拉來工作的緣故,很快就回去了。所以,房間裡很快就只剩下一身乾淨清爽的白色羽絨服、白色西褲的顏素涵和微微有些尷尬的孔修。
顏素涵如今才十歲,身高上也只有一米四左右的樣子。孔修是一個有著一米七五身材的彪形大漢,常年從事的體力勞動更是讓他看起來孔武有力。
只是,兩人站起給人的感覺,卻是孔修像是一個小孩子,顏素涵是大人物。這個感覺主要是因為顏素涵在商場上所磨礪出的淡然、雍正的氣場有關係,同時,也跟孔修心中記掛著八年前的事,有一些心虛有關。
庭院中,韓楚在一邊呆呆的扮傻瓜。他輕鬆的從院落經過,從一棵小樹上摘了一根細小的短木放進嘴巴裡當做投牙棒咬著。
在他的身後顏喜卒正賣力的拎著一包很重的糖果步履蹣跚的向客廳走,對於那種年紀的少年來說,那糖果包自然是極重的。
那包糖果是顏素涵和韓楚等三人挑選的禮物之一,裡面大紅大紫的糖塊喜慶的很,份量上同樣不輕。在宋健車子的後備箱裡,這種東西還有很多,宋健、孔修和顏喜卒忙忙碌碌來來回回搬個不停,很是出了一身的汗水。
大家因為把韓楚當做『智障兒童』來對待,沒有人要求他來搬東西。而韓楚也很不客氣的把自己當做智障兒童來對待,完全沒有搬東西的意思。
不僅如此,他見到顏喜卒那樣吃力的搬東西,一點兒上去幫忙的意思也沒有。就彷彿完全沒有看見一般,他微微狹促的抬起頭,卻看見一群飛鳥安靜的從頭頂上飛過去。
啊,人生吶,你真是悠閒。
……
孔修的家已經蓋起了樓房,畢竟是改革開放許多年了,農村也小康了不少,況且孔修未結婚之前生意上還有些餘錢,正好夠他和王彤兩人把小洋房蓋起來。
孔修的家是個四室一廳的房子,廚房和廁所都在庭院裡,不算在「四室」之內。所以,細細數下來,孔修家就只有四個臥室。
韓楚掰著手指頭頗為認真的數算著:
孔修、王彤和他們的娃娃一間,王彤的父親一間,顏喜卒一間,那麼最後還剩下一間,就是……
想著想著,韓楚的臉上突然就有了紅彤彤的扭捏羞澀笑容來。
「還有一個房間。」
「就剩下素涵和我了啊。」
「要同居了啊。」
「羞死人了。」
「這種事情怎麼好意思涅?!」
……
……
然而,事情的發展卻超乎了韓楚的想像。
「四室」所表徵的是四個臥室,那個是不錯的,孔修、王彤和他們的娃娃分了一間也是不錯的,王彤的父親同樣分了一間還是不錯的,但是顏喜卒這貨卻沒有單分一間,而是被分到和韓楚一個房間,而且,更加過分的是,他竟然還不知廉恥的表示很樂意和楚哥兒同睡一間屋子。
所以,最後剩下的一個房間,自然就成了顏素涵的了。
對於這樣子的安排,韓楚當然是有一些微妙的不爽感覺的。
所以,當晚上顏喜卒興沖沖的鑽進韓楚被窩的時候,就發生了一連串的悲劇。
林木縣在當時也算的上是典型的農村,是沒有暖氣的。整個縣城裡家家戶戶都是生著小一些小土爐,就是那種裡面放上煤炭,爐子上面座一個小水壺的古典樣式的爐取暖裝置,靠上去倒是有一種暖烘烘的舒適感覺。
但是,一個小火爐對於一套四室一廳的房間顯然是不夠用的。顏喜卒在上京所住的房子是在別墅區,取暖設備如暖氣,空調之類的東西都是少不了的,所以晚上睡覺大多是穿件單薄的睡衣,稍微往身上搭點被褥就可以了。
但是如今到了北川,還是家家戶戶靠著小火爐取暖的林木縣,顏喜卒和顏素涵當即就有些不適應了。
洗手洗臉的時候,沒有熱水。所有的水都是從水龍頭裡面現打出來的地下水,冰涼又刺骨。房間裡不能站立的太久,太久了,手腳就會冰涼,並且全身瑟瑟發抖。屋子外面更是「狂風」呼嘯,風裡面帶著冰冷的空氣流,像刀子一樣,割的人臉面疼痛。
所以,沒來半天時間,顏喜卒就臉色發青的暗暗叫苦起來。
屋子裡面倒是有一個小火爐,長期被孔修七歲的大胖兒子蹲守著。顏喜卒估摸著,自己現在好歹也是被叫做哥的人了(顏喜卒八歲多,比孔修的兒子歲數大),總不好和小孩子搶東西。
所以,他就穿上了自己能夠套身上的所有衣服,裡外三層,包裹的跟個鹹鴨蛋一樣。小小的腦袋,帶著「臃腫」的身體,滿屋子裡,這兒跑跑,那兒跑跑,爭取不讓自己閒下來。
顏素涵也是好不到哪去的,畢竟是女孩子,身體方面天生的腎虧,肢體末端冰冷的問題是常有的。
但是,既然決定住下了,就總是要適應的。顏素涵咬了咬牙,攥緊了自己冷艷白皙的冰涼小拳頭,深深的覺得自己還可以再堅持一會。
而韓楚自然是沒事的。
韓楚由於身負超能力又經常鍛煉的緣故,早就達到了「不知冷暖」的境界。
當時,在上京的時候,韓楚總是趁著晚上偷偷的出去練習能力。上京和北川幾乎處在同一緯線上,溫度是相差不大的。
而且,上京的夜晚比北川白天的氣溫低的多,偶爾晚上會下起大雪或是冰雨,這種情況下韓楚都從來沒間斷過。更不要說,北川市這種艷陽高照的大白天了,哪裡會有冷的感覺。
於是,韓楚就將自己二十幾公斤的小身板往庭院裡隨便那麼一杵,一上午都不動一下的,表情漠然內心幸災樂禍的看著顏家姐弟倆「撲哧」、「撲哧」的滿世界尋找溫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