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一條路吧?」
「是的。」
「司機,請再快一點。」
名叫顏治的男人,這樣子輕聲說著話。金絲的眼鏡被他架在鼻樑上,由於角度的原因,微微反著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群人是在趕往李英豪家的路上,正是爭分奪秒搶救人質的顏治一夥。
車子的後面坐著的是顏素涵和顏喜卒,那開車的大漢穿著一身土黃色的中山服,帶著鴨舌帽,領口微微敞開著,卻並不是顏治公司裡的司機。
車子的前後,有五六輛或黑或黃的桑塔納,有的彼此分開,有的遠遠的吊在後面。
這個時候,顏治是已經報了警的。其實就在知道顏喜卒和韓楚被抓的那一刻起,韓楚就已經通過隱秘的渠道,向警察局長通了電話。
上京的警局局長是認識顏治的,畢竟顏治逢年過節的時候,會經常送來一些價值不菲的東西。而在局長的妻子所承包的項目上,顏治也是投資不少的。
對於顏治弟弟被綁架的事情,這位上京市的警察局長,是很上心的。
即使拋開自己與顏治的私下裡的交情不談,單單說這位上京市裡的巨富弟弟被劫持這種事情,就不是一件小事情。弄不好,影響太惡劣的話,自己這個局長也是會被輕而易舉的搞下台去。
於情於理,這位上京市的韓局長都是不希望顏喜卒和韓楚出事情的。所以,在事情剛開始的時候,他立即派遣了自己信得過的三名手下,穿上便衣,悄悄跟著顏治觀察著事情的全部過程。
……
……
天不怕,地不怕,不怕鬼,也不怕人的李爽就這樣子尾行著進入了地下室。
李英豪地下室的樓梯是有些螺旋著往下走的,樓梯的最下端連接著地下室的走廊,而走廊在樓梯的下邊,倒是一個乾燥和寬闊的環境。
李爽悄悄的從樓梯口探出頭來,發現所有人都從走廊進了木門,入了地下室。
在李爽從梯子下來的這段時間,倒是沒有槍聲的,彷彿之前的五聲槍響過後,就被人硬生生的把槍口堵上了一般。
他從走廊的盡頭悄悄的移步過去,有淡黃色的光從半開的木門裡投射出來,恰好射在走廊裡黑暗的牆面上,像是一個電視的螢光屏一樣。
「碰!!」
「錚!!」
「媽的,拼了!!」
「抄傢伙。」
有人在喊叫,有人抄了傢伙動了手,李爽敏銳的停住了腳步。
混亂的腳步聲,混亂的人影,那從屋子裡投在走廊牆面的燈光就像一部投影儀一樣,忠實的將屋內的混亂張牙舞爪的投影在了牆面上。
牆面人影晃動,如黑色的鬼怪一般,在米黃色的搖曳燈光下,時而聚攏時而分散。
李爽剛把眼睛定睛在上面,就看見一個人拿著刀一樣的東西向一樣小不點兒砍過去。在他的身後,緊隨著是一堆的人影擠過去,在牆上擠成漆黑的一片陰影。
牆面在一瞬間黑暗之後,下一秒就驟然空曠了起來。那些黑影圍繞著那個小一點的影子徒然間飛了起來。
拋飛的人影以一種極快的速度在一霎那間便飛出了李爽的視線。有血像黑色的雨點一樣,從飆飛的人體中噴射出來,「嘩啦」一聲衝出木門直接灑在作為投影儀的牆壁上面,嚇得毫無防備的李爽哆嗦了一下,退後了半步。
走廊乾燥模糊的牆面上,有黑影聳動,像人又像鬼,那是房屋內真實的寫照。
之前那個小不點一樣被人圍著砍的東西如今卻彷彿厲鬼一般,在人群裡穿梭停擺,靈巧的像猴。他的手裡反握著一個漆黑的東西,凡他腳掌所踏之處,總要把那東西插入人體。
扎進去,深深的刨開。
慘叫聲。
哀嚎聲。
血流滿地。
他的出手速度很快,如電如刀,讓人應接不暇。往往只是一眨眼的功夫,李爽就看到他已經連續越過了好幾個人影,反握著的凶器已經刨開了下一個人的腹腔。
有人半跪在地上,捂著肚子,有腸子一樣細長彎曲的東西,不斷從肚子裡面流出來,在投影的牆面上,照射成一個彎彎曲曲的形狀。那人就用一個手支撐著地面,一個手不斷把那腸子塞回去。
只是這樣做似乎是徒然,那腸子被塞進去,又流出來,塞進去,又流出來,他便只能一邊抽搐著一邊又用手去拿回來。
有一個在牆壁光影邊緣的人,左手裡面拿著好像是一截斷掉的手臂。在模糊的投影上,那人的右臂空空蕩蕩,是被人削斷掉了。他就這樣一邊拿著手臂,一邊不斷的說,「斷掉了」,
「斷掉了」,「斷掉了」。
……
有些人影被拋飛出了光影的範圍,發出「碰」的一聲重物落地的聲音,然後還帶出一些液體濺開的響動。
聽聲音,應該是整個地下室的地面上都鋪滿了這種液體的。李爽不知道,地下室的房間裡如何會有如此奇怪的環境。
「什麼聲音?」
「不會是水吧。」李爽這樣猜想。只是,地下室裡面沒有安裝水龍頭,這也讓李爽緊張的心微微有一些疑惑起來。
「是什麼呢?」
……
鮮血在人體裡流淌出來,緩緩的流入地面,將地下室的地面渲染的更加粘稠潮濕。
血腥味漸濃,那黑影迅捷無比的動作,從光影裡穿進穿出,不時的在人的身體裡勾出一些東西來。有憤怒和不甘的聲音傳出來,在狹長的走廊裡面竟然蕩起了絲絲回音。
淒涼的,使人不禁汗毛倒豎。
在牆面的光影裡,那細小的黑影轉了一個身。李爽終於看清楚,那黑影應該是個小孩子,或者是侏儒之類的東西。
「侏儒」的影子在牆壁上漸漸清晰,他站在一個圓柱狀的物體之上,環顧四周。這個時候,侏儒的周圍還有黑影在不停圍繞,卻只是遠遠的看著,並沒有人敢於近前去。
在「侏儒」的左手,是一個橢圓形的球狀物體,像是一個人的頭顱。
頭顱的下方,有黑色的水滴,緩慢的滴下來,滴落在地面上,蕩起一陣漣漪——那地面確實是有著某種液體的。
見沒有人過來,侏儒便低下頭來,開始旁若無人的研究起手中的頭顱來。接著,他用手指頭饒有興趣的摳了摳,像是摳出了什麼東西,接著,他把手中的頭顱「碰」的一聲,扔到了地面上。
被侏儒所摳出來的東西,是一個圓圓的物體,體積上就像是湯圓。那侏儒就抬起頭來,將「湯圓」對準燈泡看了起來,像是小朋友在研究心愛的玻璃球一般。
彷彿是微微的搖了頭,侏儒輕輕的歎息了一口。隨後,他隨手一彈,就將那個圓圓的東西彈了出去,正好糊在走廊還有些濕潤的牆壁上。
「人,人……人眼!!!」
李爽死死的摀住嘴,不讓自己發出一絲的聲音,驚訝和恐懼讓他的心臟幾乎蹦到了嗓子部位。原來,在侏儒手裡面被肆意把玩的「湯圓」,竟是一個人的眼睛,是被侏儒硬生生的從之前的頭顱裡面所挖出來的。
一絲恐懼漸漸爬上了李爽的心頭,那侏儒正在殺人啊。就在他李爽的眼皮底下,把人像畜生一樣,活生生的撕裂,肢解。
……
……
「快到李英豪的家裡了,大家準備好了。」
「收到!!」
「第一小隊,下車,就地隱蔽。」
「收到!!」
「第二小隊,下車,跟我去救出人質。」
「收到!!」
「狙擊手,下車!」
「收到!!」
「自行尋找狙擊位置。」
「收到!!」
……
這一次過來的,全部是警察。
既然人質已經救出了一名,犯罪嫌疑人也已經露出了水面,對於攻堅和營救人質這一方面來說,顯然特警比黑社會更加可靠一些。
顏治、顏素涵和顏喜卒被安排在車中等候,到了這種階段,三個人「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子們」其實也是幫不了什麼忙的,倒不如安安靜靜的呆在車子裡面等候消息了。
開車的司機是那個帶著瓜皮帽的中年男人,此刻,他也被留在了車廂裡面。
那中年人打開窗戶,吸著煙,眼神銳利的打量起窗外來。因為鴨舌帽被他壓的很低的緣故,他大部分的表情都被帽簷擋了去。
「那個男孩,」看著遠去的特警,他用後牙槽嚼著香煙的過濾嘴,頗為輕蔑的哼出了模糊的聲音。
「凶多吉少啊。」
……
劉洋是這次營救任務的特警行動小隊的隊長,此時的他正伏著身子,帶領著第二小隊的隊員,像李英豪的地下室緩緩的靠過去。
今天是週五,本來是輪到劉洋休假的。大概在四點的時候,正在和妻子,兒子在公園遊玩的時候,韓局長打來了電話,聽聲音是很著急的。
於是正在休假期間的劉洋再一次穿上了軍衣,匆匆忙忙的領了這個援救的任務。而聽說,這次被綁架的人是一個本地富豪的弟弟,身份地位挺高端的,怪不得韓局長是要著急了。
只是,到了辦公室知道事情始末的劉洋卻悄悄皺起了眉頭。
整個下午,韓局長都在心聲不寧,大約到六點四十的時候,韓局長還在拿著手機和那位巨富通著電話,只聽見他圓滾滾的身體用一種大包大攬的聲音說著話。
「行,行,行,這個你就放心吧,我韓某人辦事你就放心好啦。」
「沒問題,到時候只要顏兄弟說一聲,咱們轟的一下搞掉他!」
「呵呵,哪能啊,太客氣了,這是我應盡的本分。」
……
劉洋就那樣子靜靜的坐在韓局長的辦公室的沙發上,看著身邊喋喋不休,誇誇其談的上司,突然間就有一些厭惡來。
任務的內容劉洋是有在看的,是屬於那種人質死亡率最高,綁匪最容易撕票的密室援救類型。
那個可是密室啊!
那些人可是『海棠』李英豪的手下啊。
這些人並不同於一般的菜鳥或是一般的沒有前科的綁匪,嚇一嚇就能會交出人質的,大不了投降,坐上幾年牢,四五年後還是一條好漢。
但是李英豪是什麼人,那是私底下有著殺人前科的。
雖然,局裡面一直顧忌著某些方面的力量並沒有對其進行過抓捕行動。但是,如果這一次因著「綁架」把他們擺上檯面,那麼,他們的那些卑劣的舊賬就一定會被人發覺出來。等待他們的結局就是一個「死」字。
所以,在明知必死的前提下,他們是絕對不可能交出人質的,反而是撕票的可能性大到沒邊。因為,他們若是不交出人質,依靠人質的威懾力,還有一線生希望。如果人家交出人質來,那才是真正的死定了。
死磕到底,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投降就死。
不如,不交。
大不了殺掉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