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剛呆呆發怔,覺得自己哪裡出岔子了,一哨兵馬便要單另一個軍營操練,光武毅營就十幾個駐地,還不算新兵營兵馬,一軍主將哪能親力親為,全數經管。
皺著眉頭,想了又想,回頭一瞥,楊剛突然想起,顏越如今以軍師參贊身份,處理所有的政務事宜,怎麼就不見一絲匆忙、急迫,看起來似乎還和昔日一般從容不迫呢?
呃,這些日子都指揮使司裡似乎多了不少儒生、秀才,其他幾個衙門裡似乎也被顏老頭安置了不少人,有這麼多人供調派,所以顏老頭才能從容不迫罷?那麼我呢?我該怎麼做?
眼中靈光一閃,再一閃,楊剛突然領悟到了什麼,又想了想,突然露出恍然之色。
我擦,好笨,顏老頭都懂得找馬仔,老子我幹嘛要那麼辛苦啊!
想必沒有人否認,只能對自己負責的普通人和手握巨大權力,動輒影響千萬人命運的上位者做事方法與目光格局注定有著巨大不同,前者只需要處理好有限的人際關係、利益糾結,而後者面對的一切會複雜無數倍。
就拿吃飯來說,普通人求得不過是一家溫飽,一縣之尊不單單要考慮一縣保暖,還要顧慮與吃飯相關的春耕秋收,水利河防,稅賦徭役,天災**,方方面面都能照顧周全,方算合格的一縣父母。
由小見大,無論多麼簡單的事情,一旦數量激增,那麼隨之而來的工作量也會大增,天下事莫不如是,而在海量的事務面前,身居高位者想要如普通人一樣事無鉅細,那是絕對不可能的!
楊剛最早不過是一個伍長,兄弟幾個彼此配合,一個眼神便能搞定一切,沒有什麼事情是楊剛不能直接解決的,可之後步步高陞,權力越來越大,手下兵馬越來越多,再要如一個伍長一般事事操心,那就是自找罪受了。
劉邦與韓信聊天八卦,韓信說劉邦可將兵十萬,自己則多多益善,劉邦惱了,韓信連忙補救,拍了一記名傳後世的馬屁,『陛下不能將兵,而善將將,此信之所以為陛下禽也。且陛下所謂天授,非人力也』。
這一記馬屁剛剛的,絕對超凡脫俗,不過聰明人除了懂得馬屁是往上爬的重要優勢,還會懂得其中的深厚哲理。
到的一定高位,不必諸事全知全能,不必凡事親力親為,將兵什麼的大可交給手下去辦,上位者最重要的是善將將!
一縣如此,一府如此,一國亦如此,民事如此、政事如此,軍事亦如此,不懂得充分調動發揮手下能力的上位者,絕對不是一個優秀合格的上位者!
楊剛就是悟到了這個道理。
只是,武毅營雖然兵馬日多,可能夠為楊剛將兵的人才卻少得可憐,絕大部分都是大字不識一個的丘八,雖然楊剛明白放權任事的重要性,可是在放權之前,必須先做一件事,不是培養心腹,而是培養人才。
「傳令!傳令!老子要開一所軍校!好好教教老子的人怎麼帶兵打仗!」楊剛連聲叫道,幾個親兵連忙用心記下,只是記完了,親兵們卻不知道自家主將要做些什麼,唯有顏越耳朵一動,有些恍然。
軍校?可是教授兵法的學堂、私塾?唔,兵法博大精深,可非短時日所能見效,再說,以我這位上官的本事、學問,教的了麼!?
因為楊剛的出身,顏越小瞧楊剛了,同時也猜錯了一件事,楊剛此刻哪有功夫辦什麼軍校,不現實也沒工夫,楊剛只是隨口那麼一說,真正要做的其實僅僅只有練兵這一件事。
半日之後,武毅營最初一批丘八匯聚一堂,百忙之中把正整編軍隊的老兄弟叫來,楊剛絕不是要和心腹手下喝酒打屁,而是要把自己胸中所學的有關練兵之法教授出去。
練兵之法千變萬化,古往今來不知多少兵書論及練兵,要想讓幾百個大字不識的丘八速成為練兵大家,那是天方夜譚,楊剛連續做了三天老師,只給手下教授了兩個字————軍紀!
「怎麼操練你們的手下兵馬,我不管!我只要求你們所有人都必須把軍紀二字灌輸到自己的腦子裡!灌輸到你們手下士卒的腦子裡!軍紀規定怎麼走路,先邁左腳還是右腳,軍紀規定怎麼睡覺,光屁股睡還是穿著甲冑睡,都要牢牢記到心裡,如果記不住忘了,哼哼哼!」
練兵難嗎?很難?練兵簡單嗎?也很簡單,關鍵練兵者能不能抓住最關鍵的幾個點,而楊剛顯然抓住了。
更加詳盡嚴格的軍法被制定出來,然後一一下發,通曉到每一個士兵耳中、心中,一夜之間,武毅營練兵最重要的不是如何行軍佈陣,而是盡快背熟總兵官大人緊急召集幕僚制定出的軍法軍紀。
軍紀散漫的軍隊未必戰鬥力很弱,可軍紀森嚴的軍隊戰鬥力一定不低!
一連十幾日,楊剛天天招募兵馬,訓練軍隊,只把軍權看在眼裡,抓在手心,而這期間,關中完全換了一番面貌。
頭上沒了闖軍壓制,武毅營盤踞西安府,聲威日隆,三秦各處府縣觀望一陣,紛紛恢復舊顏,打出大明旗號,關中又成了大明天下。
既然是大明天下,府縣自然要有大明的官兒統管,只是,闖軍佔據關中數月,可沒少殺人,忠於大明的縣令、府尹要麼被殺,要麼逃走,如今闖軍不復昔日聲勢,眼看勢力就要被逐出三秦,可各地官府卻沒有官兒上任。
放到以前,大明科舉制度下,一個實缺不知有多少舉人、進士去爭去搶,別說幾十個縣令、府尹,就是再多上十倍、百倍,也立馬能補滿,可是………
可是如今天下大亂,人心惶惶,雖然楊剛屢屢大勝,武毅營看似掌握了關中,可誰也不知道明日關中能夠繼續高掛大明旗幟,誰也不知道李自成會不會再度攻破潼關,成為三秦之主。
這種情況下,三秦士紳便只願意給武毅營搖旗吶喊,而不願意自己站到前台來。
這是一種很奇妙的狀態,楊剛的實力每一天都在壯大,武毅營的影響每一天擴散,可是關中士紳卻沒有趁機參一腳,博取相應的利益。
「要是一直維持現在的狀況就好了,我們征錢徵糧,沒有一個絆腳石出來礙眼。」
楊剛說到,辦了一個練兵速成班後,楊剛以一種很大度的姿態放手了練兵整軍事宜,只拿總,不問細則,每日騰出更多時間與顏越待在一起,商量日後大計。
「只要我武毅營一天表現不出足以據賊於關外的實力,就一天不會有人跳出來和大人爭權奪利,呵呵,如此算來,大人,至少我武毅營有三兩月能安心經營。」顏越說著,拿過一份公文細看起來,而這份公文是有關向向潼關、商州調兵、調糧的。
三兩月嗎?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不知三月之後,關中能夠經營的風雨不透!?
楊剛想著,突然過來一個親兵。
「大人!渭南黃哨總處來人了!」
楊剛、顏越同時扭頭,數十天過去了,兩人都記得,渭南南原之上還有一個麻煩等待處理呢。
不知黃亮有沒有和闖賊談出什麼結果?那帶著鬼臉面具的小娘皮,唔,會做出多大讓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