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七章五星上將
1944年12月9日拂曉時分,麥克阿瑟率領著龐大的美軍登陸部隊抵達了林加延灣海岸。這是一個在颱風季節之中少有的晴天,當磅礡的朝陽從呂宋島東邊的蒼茫大地躍出地平線的時候,天邊那條銀灰色亮帶迅速向左右和上方擴散,呂宋島上面那些剛才還被隱沒在昏暗之中的叢林、村舍、沙灘、海堤、小船……都如同耍魔術般地被變了出來,呈現在麥克阿瑟的眼前。麥克阿瑟看到眼前檣櫓蔽天、戰艦如雲的景象,心中感慨萬千,他回過頭來對站在身邊的薩瑟蘭中將說道:「理查德,自從我離開這裡之後,在我的腦海裡面就一直浮現著這幅圖畫。看到此情此景,又勾起了我對我們家族往事的無限懷念。」
麥克阿瑟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馬尼拉大飯店,那裡曾經是他在菲律賓的家,他對克魯格中將命令道:「沃爾特,立刻發起登陸作戰,不要瞻前顧後。山下奉文是想要在呂宋島和我們打持久戰,派兵進攻馬尼拉吧,我們在那裡肯定不會遭到嚴重抵抗。我自從第一次世界大戰開始就一直在陸軍裡面行軍打仗,我瞭解菲律賓的每條田坎和小丘,我這回的判斷肯定不會出錯。」接著麥克阿瑟又補充道:「1月26日是我的生日(非常巧合的是克魯格中將的生日也是1月26日,他剛好比麥克阿瑟小整整1歲)。」克魯格中將非常明白自己這位上司這句話的潛台詞:我要在馬尼拉切開生日蛋糕!
上午9點30分,美軍部隊開始登陸,由於山下奉文放棄了在灘頭進行反擊的戰術,因而美軍的登陸行動非常順利,除了受到林加延灣北側高地上面的日軍迫擊炮的炮擊之外,幾乎沒有遭遇什麼抵抗就輕輕鬆鬆地登上了海灘。登上呂宋島之後,第6集團軍的2個軍迅速向縱深地帶穿插,到日落之前建立起了縱深4英里的灘頭陣地,比預計面積要大5倍以上,而美軍的全部損失僅僅不到100人,實在超乎預料。登陸開始5個小時之後,麥克阿瑟率領著他的司令部成員就像當初在萊特島一樣,乘坐登陸艇,在一片平坦的海灘附近涉水上岸。
12月13日,麥克阿瑟正式把他的司令部搬到了林加延灣沿岸的達古番鎮。這個時候,小日本的飛機,無論是常規飛機還是神風特攻隊的特攻機,都從呂宋島的天空消失了。這一切使得麥克阿瑟完完全全地變成了一個前線指揮官,他無所顧忌地乘坐敞篷吉普車深入到前線的各個角落進行巡視,無論走到哪裡他都會受到美軍士兵們和菲律賓當地人的熱烈歡迎。
在視察的過程之中,麥克阿瑟發現第6集團軍的進展速度要比自己所預計的更加緩慢,在幾乎沒有遇到任何抵抗的情況之下,部隊在4天時間裡面居然只前進了10英里。按這個速度什麼時候才能攻下馬尼拉?至少需要兩個月!而麥克阿瑟向參謀長聯席會議保證將在登陸後兩周之內解放馬尼拉。而且在呂宋島戰役打響之前,尼米茲將軍已經要求第3艦隊必須在1944年2月份之前回歸中太平洋戰區建制,因為尼米茲需要用它們來發動硫黃島和沖繩島戰役。麥克阿瑟非常擔心小日本海軍偷襲美軍灘頭陣地,他認為在奪取克拉克機場、陸基飛機能夠提供有效的掩護支援之前,他需要第3艦隊來保護灘頭陣地和通往林加延灣的海上交通線,因此很不想讓它們回歸中太平洋戰區建制。尼米茲將軍多次向麥克阿瑟索還,他認為小日本海軍已經對菲律賓構不成什麼威脅了,如果不及時歸還第3艦隊,就將影響到對日本本土的作戰行動。麥克阿瑟當然不願承擔這個重大責任,所以對第6集團軍的進展速度更加關注,他直言不諱地要求克魯格中將加快攻擊速度,盡快拿下馬尼拉:「衝向馬尼拉!扭住日本佬的脖子不放,把他們揍得靈魂出竅!注意節省你的兵力,但是必須衝向馬尼拉!拯救聖托馬斯集中營裡面的戰俘,攻下馬拉卡南宮(菲律賓總統府)和菲律賓議會大廈!」
但是,克魯格中將是一個職業軍人,他只管行軍打仗,卻不懂政治作秀那一套把戲。克魯格中將雖然也想飛兵直取馬尼拉,使自己成為美軍在太平洋戰場上第一位收復一個國家首都的將軍,但是他不能不顧及討厭的左翼,在那裡山下奉文的「尚武」集團隨時會像一隻華南虎那樣猛撲出來咬斷第6集團軍的脖子,如果他輕敵冒進的話。
克魯格中將認為,戰爭的目的是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奪取城市也要以此為前提,這是自從拿破侖時代開始就已經確立的軍事法則,他要對整個第6集團軍的20多萬美軍官兵的生命負責,而不是對麥克阿瑟的生日負責。因此,儘管麥克阿瑟嚴令加快進攻,但是克魯格中將仍然有條不紊地緩緩推進,他把第1軍的第6步兵師、第25步兵師、第32步兵師配置在左翼,以攻擊態勢鉗制住山山下奉文的「尚武」集團,然後才讓第14軍的第1騎兵師、第37步兵師、第43步兵師步步為營,朝著馬尼拉推進。
麥克阿瑟本來很欣賞克魯格中將這位出身貧寒,依靠自我的不懈奮鬥最終才功成名就的將軍,早在他擔任美國陸軍參謀長的時候,當時還只是陸軍少校軍銜的克魯格中將就是他手下的作戰計劃處處長。麥克阿瑟對克魯格中將的評價是:「攻擊時迅速準確,防禦時堅韌果敢,勝利時謙遜克制,我不知道他失敗時會是什麼樣,因為他不曾打過敗仗。」
但是,麥克阿瑟這一次卻是真的火了,因為克魯格中將的計劃將大大地拖延他重返馬尼拉的時間表,他開始認真考慮解除克魯格中將的職務。克魯格中將看到麥克阿瑟如此固執,也是無可奈何,只能下令部隊加快攻擊速度,因為他不願意自己在戰爭即將結束的時候帶著遺憾失落離開戰場。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傳來了一個讓麥克阿瑟感到頗為歡欣鼓舞的好消息,根據美國國會的決議,他在12月18日被晉陞為美國國會最近剛剛設立的陸軍五星上將軍銜,而尼米茲將軍也在第二天被授予海軍五星上將軍銜。五星上將軍銜是美國國會為了應付目前美軍規模急劇擴大以及與盟軍部隊之間的協調統一問題而設立的,本來按照國際慣例應該是元帥軍銜,但是由於馬歇爾上將的姓名發音和元帥的發音相同,所以美國國會才特別設立了五星上將軍銜以和其他國家的元帥軍銜相對應。除了麥克阿瑟、尼米茲將軍、馬歇爾上將、艾森豪威爾上將、萊希上將、金上將、阿諾德上將這7人被晉陞為五星上將之外(哈爾西上將和佈雷德利上將分別於1945年和1950年被晉陞為五星上將),其他許多美軍將領的軍銜也隨之晉陞,喬治自然也是這其中的一員,他的正式軍銜由准將晉陞為少將,同時為了便於指揮第38特混艦隊,仍然繼續保留臨時中將的軍銜。
在麥克阿瑟的嚴令之下,第14軍的進展速度大大加快,3天之內便向前推進了幾十公里,打到距離林加延灣100多公里之外的打拉,並且經過短暫休整之後開始向克拉克機場發動進攻。防守克拉克機場的「建武」集團是由小日本海軍基地官兵、空軍地勤人員、不成建制的步兵所組成的雜牌軍,戰鬥力較弱,雖然擁有堅固工事,但是仍然抵擋不住美軍的強大攻勢。12月24日,日軍放棄克拉克機場,美軍隨即佔領機場,並於月底前進至距離馬尼拉僅有40多公里的卡隆比特。
與此同時,為了進一步刺激克魯格中將,麥克阿瑟還把作為戰略預備隊的第8集團軍調了上來,準備和第6集團軍進行一場誰先拿下馬尼拉的比賽。12月29日,第8集團軍第11軍第38步兵師在呂宋島西南部的蘇比克灣西北海岸登陸,第二天,該師順利攻佔了蘇比克灣北岸的奧隆阿波和聖安尼尼奧以東的聖馬塞利諾機場,並且迅速向東推進,和第6集團軍的第14軍進行會師,以阻止「建武」集團向巴丹半島逃竄。
12月31日,第8集團軍司令羅伯特?艾克爾伯格陸軍中將親自率領第11空降師,在馬尼拉灣以南的納蘇格布登陸。第11空降師是美軍在太平洋戰場上面投入使用的唯一一個空降師,兵強馬壯,裝備精良,全師官兵都一直憋著勁想要跟在歐洲戰場諾曼底登陸戰役之中屢立功勳的第82和第101空降師一較高低。麥克阿瑟用兵有術,一直把第11空降師關在萊特島積蓄銳氣,如此放虎出寵,果然是凶狠無比。
在納蘇格布登陸之後,第11空降師迅速佔領附近機場,並且在菲律賓當地人的幫助之下,大踏步地向縱深地帶推進,速度快得使小日本根本就來不及破壞道路橋樑。1月4日,第11空降師順利突破暉塔蓋泰山脊防線,進抵馬尼拉市郊的伊穆斯鎮。
第38步兵師和第11空降師分別從東、西兩個方向朝著馬尼拉逐步推進,這果然使得克魯格中將感到十分難堪,他不得不承認麥克阿瑟的老謀深算,雖然明知道是激將法,但是他也不能不乖乖地俯首聽命,因為克魯格中將不甘心讓戰功就這樣被艾克爾伯格中將給奪走了。就在這個時候,克魯格中將得知了小日本殘害戰俘營裡面關押的美軍俘虜的消息,他立刻心中一動,向麥克阿瑟請求由他組織一支特別行動隊,盡快攻佔馬尼拉。
聽到克魯格中將的請戰要求之後,麥克阿瑟滿意地笑了,他終於把這位將軍的積極性調動起來了,他非常爽快地同意了克魯格中將的建議。於是克魯格中將立刻從第6集團軍裡面抽調出機械化程度最高的第1騎兵師,他對師長勞倫斯?德布斯陸軍少將命令道:「繞過日軍一切堅固的據點,不惜一切代價向前挺進,盡快攻佔馬尼拉!」
第1騎兵師是在南北戰爭期間由羅伯特?李將軍組建的一支歷史悠久的老部隊,其戰鬥作風以兇猛、迅速、堅決而著稱,該師在作戰之中總是充當開路先鋒的角色,至今沒有吃過敗仗,所以享有「先驅師」和「常勝師」的美譽。德布斯少將在接到克魯格中將的命令之後,立刻組織兩支摩托化特遣分隊,由威廉?蔡斯陸軍上校指揮,沖在大部隊的前面,這兩支部隊以每小時50公里的速度向南疾進,在日軍還沒有來得及炸橋之前就衝過了橋樑。1月13日傍晚,蔡斯上校率領著兩支摩托化特遣分隊衝進了馬尼拉市區,美軍坦克碾碎了11世紀建成的馬尼拉舊城的牆磚,毫不理會城裡面四散奔逃的驚慌失措的日軍士兵,直奔關押美軍戰俘的聖托馬斯大學,解救了3700多名美軍俘虜。但是,當第1騎兵師的主力部隊抵達縱貫馬尼拉城的巴石河西岸的時候,情況發生了變化,小日本如同鼴鼠一樣從地下鑽了出來,把鋼鐵和火焰傾瀉到馬尼拉西城區,殘酷血腥而又無法避免的巷戰隨之開始了。
1月15日,麥克阿瑟跟隨著第37步兵師的先頭部隊進入馬尼拉市區,他進入馬尼拉之後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前往聖托馬斯大學看望被解救的美軍戰俘,這些官兵都是當年他離開馬尼拉時候留下的官兵。麥克阿瑟一到聖托馬斯大學就被數以千計形同枯槁的美軍戰俘給團團圍住了,戰俘們看到麥克阿瑟之後,頓時都哭得泣不成聲,一向以冷傲面孔示人的麥克阿瑟面對此情此景也忍不住動情地哭了,他知道這些戰俘們一直在等待著自己解救他們,如今這個願望終於夢想成真了,怎麼能不讓他們激動興奮呢?麥克阿瑟永遠也忘不了這個時刻:「在我的一生之中充滿了許多激動人心的場面,但是我不記得哪一次比這一次更令人感動,當我到達聖托馬斯大學的時候,那些可憐的餓得半死的俘虜們爆發出陣陣激動的喊叫聲,我很快就被數千名情緒激動的人們擠到了牆根。他們穿著破爛污穢的衣服,淚水滿面流淌,用盡全身的力氣擠過來靠近我,想要握住我的手。有一個人張開雙臂摟住我,一頭紮在我的懷裡,無所顧忌地嚎啕大哭起來……他們歇斯底里地邊哭邊笑,所有的人都爭著對我說:『謝謝您,將軍!』他們不停地扯著我的衣服,吻我,擁抱我。作為一個救命者而不是一個催命鬼,此時此刻真是令人激動和永遠難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