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手提箱?」
銀白色的手提箱,靜靜地躺在林宇的臥室之中。
一不小心遺忘掉了……
這是,本應交給他人的,重要的東西。
但是,應該交給誰呢?
不知道對方的姓名,這樣的東西,真的能遞交到對方的手上麼?
不知道,但是……
那個人,一定在等著吧,等著……這個承載著,十餘年思念的東西。
「明天,去問一下吧……」
躺在床上,林宇這麼想著,進入了夢鄉。
到了夜裡,肚子咕咕地叫了起來。
該吃晚飯了。
我打開冰箱,把吃的一盤一盤擺到桌子上。
朋也君今天可能不會來了。
但是明天……明天他一定會來的。
所以我把意大利面沙拉、熏豬排、煮山芋全都分出了一半。
當然要給朋也君留出一份。
「大家吃飯吧,我吃了。」
合上手說過之後我才想到。
如果飯菜都沒有了該怎麼辦呢?
媽媽回來的話就又會做新的……
「啊……」
那時,我明白了。
如果爸爸媽媽不回來的話……
那麼媽媽做的飯菜,這些就是最後的一點了。
眼淚湧了出來。
嘩嘩地流著,怎麼也止不住。
所以,我只好一邊哭,一邊吃起來。
邊哭邊吃的東西都變得鹹鹹的,再也不好吃了。
結果哭得更厲害了。
夜深了,我還是獨自一個人。
握著剪刀蹲在走廊裡。
我拚命地想事情。
想了許許多多以後,就覺得沒那麼害怕了。
那些大人們一定都是些壞蛋。
他們是想把爸爸媽媽的重要東西拿走才那樣說的。
因為現在只有我自己在家。
不能讓不認識的人進家裡來。
所以我一定要保護好自己的家才行。
直到爸爸和媽媽回來。
直到朋也君到我家來。
肚子又叫了起來。
我把已經分成一半的蘋果派又分了一半出來。
雖然蘋果派很好吃,可吃完了卻覺得肚子更餓了。
但是,一定要忍耐。
媽媽做的飯菜只有這些,吃太多的話就沒有了。
一定要一半一半地吃。
明天早上再分一半,晚上再分一半,夜裡還要分一半……
這樣,永遠都不會吃光。
因為永遠都是只吃一半。
沒有別人,永遠只是,自己吃自己的那一半……
走廊裡冷了,我就從壁櫥裡拿出毛毯。
裹住身體,然後又拿起剪刀。
平時的話,已經是上床睡覺的時間了。
躺在暖暖的被窩裡,媽媽會對我說晚安。
困得很,但我還是拚命地睜著眼睛。
因為我覺得如果自己睡著了,壞蛋們就會把我的家搶走的。
哭了很久的關係,眼睛扎扎地疼起來。
我想再打開電視,卻因為害怕而沒敢去。
我擔心要是那裡面什麼都沒有了該怎麼辦。
要是世界上所有的人都不在了,只剩下我自己了,該怎麼辦?
比起壞蛋們進到家裡來,我更害怕這樣。
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怎麼會成了獨自一人呢?
拚命地想,卻什麼也沒想明白。
好睏,困得不行就迷糊一下,不一會兒又驚醒,睜開眼睛……
卻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又哭了起來……
臉上濕濕的,冰冰涼涼的……
地板又硬又冷,屁股都坐得痛起來……
可就算這樣,我還是緊緊地把剪刀握在手中。
握得指尖發白。
因為除了這樣,我不知道還能做些什麼。
那一夜特別特別長。
我一定是不知什麼時候睡著了。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自己趴在地上,臉貼著地板。
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那是個夢吧……
是一個特別特別可怕的夢。
夢中,爸爸和媽媽坐的飛機掉到了海裡……
可怕的大人們來了,而朋也君卻沒有來……
而我一直握著剪刀,保護著自己的家……
只記得這些。
一起身,腳趾碰到了一個東西。
那是媽媽裁剪東西時用的剪刀。
眼淚一下流了出來。
眼前迷迷茫茫的,頭腦裡一片黑暗。
騙人的。
這些都是騙人的。
這些都不對。
這些一定是大家串通好的。
爸爸和媽媽,其實根本就好好地待在家裡。
只是因為我是個壞孩子,而躲在什麼地方而已。
「媽媽?媽媽,你在哪?」
我要找到媽媽。
「媽媽,媽媽,媽媽!……」
客廳裡、廚房裡、浴室裡、洗手間裡、壁櫃裡,所有所有的地方全都找過了。
「媽媽!出來吧……媽媽,媽媽!……」
可媽媽卻哪裡都沒找到。
我跑上樓梯。
「爸爸,爸爸……爸爸!」
臥室裡、客房裡、儲物間裡,所有所有的地方全都找過了。
可是哪裡都沒有找到爸爸。
「爸爸……嗚……嗯……爸爸∼……」
我又哭了起來……
「……我,我會作個好孩子的……嗚,會作個好孩子的……」
一邊哭,一邊在家裡到處找著……
「爸爸……媽媽……嗚……出來吧……出來吧……出來啊……」
走著、找著……
可爸爸媽媽卻誰也沒有出來……
剩下沒有找過的,只有爸爸的書房了。
那是媽媽從來都叮囑我不許進去的、很特別的一個房間。
我沒有繼續遵守約定,卡嗒一聲,打開了門。
因為我想,爸爸一定藏在那裡。
煙草的氣味。
還有,古舊的書籍的氣息。
順著牆上摸到開關,打開了燈。
橘黃色的燈光柔柔的,屋裡的地毯也柔柔的。
牆壁上,整齊地排列著許多的書籍。
「爸爸?……」
可是,爸爸也沒在這裡。
那是爸爸的房間,裡面卻惟獨沒有爸爸。
「爸爸……」
我往桌子上看去。
黑色的鋼筆,四方的火柴盒,白色的稿紙……
光亮透明的玻璃杯,綠色的酒瓶,幾本書籍……
還有一個大大的棕色信封擺在那裡。
小心翼翼地拿起它。
信封開著,好像有本書在裡面。
我往裡看,卻因為害怕而沒有看清。
那一定就是壞蛋們所說的那個重要的東西吧。
它對於整個世界的人來說都意義重大。
那東西很輕很薄,一頁一頁的……
無論如何,它也不能替代我的爸爸和媽媽。
一定是因為這個,爸爸媽媽才不在了的。
眼淚一滴接一滴地落在信封上。
我不要這樣。
越想越覺得一定是這樣。
這種東西怎麼可能那麼重要。
什麼整個世界的人,對我都無所謂。
整個世界,對我都無所謂。
我只要我的爸爸媽媽。
只屬於我自己的,爸爸和媽媽。
可爸爸媽媽卻離開我走了。
一起沉入了遙遠的大海裡……
我哭著。
一邊哭一邊把信封放到了地毯上。
然後取來桌子上放著的火柴盒。
那是爸爸每次點煙斗用的。
從裡面取出一根火柴……
拿著火柴的手顫抖得厲害,我擦了一下……
沒有點著……
我一次又一次地擦著,換了一根又一根的新火柴……
終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