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年7月,荊北大水,河北幽州等地又見瘟疫,人畜死傷無數。朝廷不益,百萬難民如過境蝗蟲,席捲中原各地。
西城,城門緊閉,好像發生了戰事一般,成千數百的郡兵,全副武裝的站在陡峭的城牆上,面無表情的目視著前方。
「父親,我餓。」說話的是個少年,臉色蠟黃,身形消瘦。躺靠在大樹上,有氣無力的抬起手臂,抓著荒地上的一顆草葉子,放在嘴裡嚼了起來。他是個懂事的孩子,只是,肚子真的已經餓到不行了。
殘陽似血,灑在少年的臉上,似乎多了點血色。
站在他身前的,是他的父親,面黃肌瘦,骨瘦如柴,質傴影曲。只是四十多歲的年齡,那伸出來的手臂,卻已經有了死斑。顫抖著,從內衣掏出來一把破舊卻很鋒利的鑽子,還有發黃的錦帛,一併遞給少年。「這東西你收好了,切記不要丟棄。」
少年賣力的點了點頭,他實在是虛弱了,眼中有疑惑,不明所以,父親要去幹嘛?將錦帛和鑽子收好,閉目小憩,這錦帛乃是他們家
「你在這裡等著,我去給你找吃的來。」
夕陽中,父親那枯瘦的身影,被斜陽拉的很長,他跟一個老者在焦炭,時不時的伸手指著大樹下躺著的少年,不知道在說些什麼。
只見那老者點了點頭,少年的父親一拜在地,而後,再也沒有起來了。
少年姓公輸,名通。不多時,他既已沉睡,渾渾噩噩中,似乎聞到了一股肉香。本能促使他驚醒過來,這不是在做夢,不遠處,一個老頭子,架著一口銅鍋。手中捏著一根棍子,在鍋中攪動起來。「你醒了。」
聽到身後響動,老者轉過頭來,渾濁的雙眼中,似乎夾雜著晶瑩,有些紅潤。「過來吃點東西吧!剛剛在山中發現的山獸屍體,有好多呢!」
公輸通舔了舔裂開的嘴唇,雙手支撐著身子,爬了過來。香,實在是太香了,顧不上滾燙的銅鍋,那皮包骨的手臂,探了進來,撈起一塊骨頭,上面粘著些肉,抱在嘴裡啃了起來。「唔!老人家,你怎麼不吃啊?」公輸通似乎餓的神經系統都有些麻木了,似乎感覺不到手臂上傳來的劇痛。
「哦!我吃飽了,都留給你吧!慢慢吃,別燙著。」老人慈祥的看著公輸通,心如刀絞。
「你聞到了肉香沒?」
一群衣衫陋褸,蓬頭垢面的難民蜂擁而至,如同飢餓的野狗一般,瘋狂的撲了上來,將鍋中的肉塊分搶而噬。肉湯灑了一地都是,公輸通深怕別人會搶走了自己手中的骨頭,雙手死死拽著骨頭,抱在懷中,躲到一邊去了。
那老人,形同乾屍,嘴巴微張,無力的同他們搶奪起來。卻是被亂腳踹飛了出去,仰面躺在樹幹下,無力的呻吟著。
「老人家,你要不要吃一點?」公輸通掃了一圈,偷摸的抱著骨頭,遞到老者的眼前。這塊肉厚的骨頭,本來是公輸通藏起來,準備留給父親的,只是不知道父親怎麼到現在還沒有回來。
老者擺了擺手,長歎了口氣。「不用了,你慢慢吃吧孩子!」那骨頭上還粘著不少猩紅的血跡,似乎沒煮熟,公輸通卻是吃的那麼香。
肉只有那麼點,怎麼夠這百十號人分食?見小孩手中有一骨頭,三五人連忙撲了上來,抓著公輸通的棒子搶了起來。在渴望活下去的意念中,公輸通掏出鑽子,刺進了其中一人的腹部······血汩汩的噴了出來,眾人呆愣在原地,片刻後,將被戳傷的那人摁倒在地,各自掏出尖銳的東西,很快便將那人給分屍了,各個手中都爭搶到一些肉塊。
哄搶中,秦漢,典韋二人,馭馬出現在天邊,飛馳而來。這平原上,竟然聚集了數千個形同乞丐一樣的難民,秦漢心裡驟然有了想法。
見不遠處有人發生了爭鬥,秦漢驅馬前行,「發生什麼事情了?」他沒有注意到的是,周邊所有區域的難民,在見到秦漢他們出現的時候,紛紛朝著這邊聚集了過來。
那死灰色的雙眼,在看到秦漢坐下馬匹的時候,忍不住吐出細長的舌尖,舔了舔乾的發裂的嘴唇。行走無聲,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個個雙眼發直,卻是無人做聲。
「你們殺人了?」秦漢瞳孔微縮,竟然有幾十個人,手中皆是扛著人的**,實在駭人。他們是要吃人嗎?
「是,他殺的。」一行人紛紛伸手指著公輸通,眼睛,卻是盯著秦漢與典韋坐下的馬匹。只不過,在見到貌如惡鬼的典韋與秦漢手中血淋淋的鋼刀時,停下了腳步,互相張望著,交換眼神。
當秦漢的目光移向公輸通的時候,雙眼微瞇,爆發出一股凌戾的殺氣。這個少年,竟然抱著一根人腿骨在那啃噬,真是畜生,畜生都不會吃同類。「鏘!」寒芒乍現,秦漢舉著手中的鋼刀,刀鋒指著公輸通,呵斥道:「你手中的可是人肉?」
公輸通發懵,老者連忙滾了出來,「大人,大人這是他父親自願的。」老者哭訴,將所發生之事,原原本本的轉告秦漢。
原來,公輸通的父親,也已經飢餓到極限了,反正左右都是死。倒不如,早點死了,讓老人幫忙將自己的身體分成一塊塊的,埋起來,每天煮一些,給公輸通吃。
這樣,兒子,或許還能度過這場災難。
不待秦漢出聲,公輸通已頹敗在地,痛苦的哀嚎一聲。「父親!」顫抖的手臂,拽著血淋淋的鑽子,朝著自己的脖子就刺了下來。
「你幹嘛?」秦漢滾鞍下馬,倡促間,緊緊拽住鑽子,迎面就是一巴掌蓋了下來。「你父親為了你······如今,你卻輕易要尋死,你羞愧嗎?」
典韋跟著兩人身後默不作聲,卻不知,那些個難民已圍了上來,不知道是誰先動的手。頓時,在也沒有人能忍得住,瘋了似的,撲上來,將驚慌的馬匹摁倒在地,那索命的手臂,抓著馬匹扯了起來。
這些個病怏怏的難民,竟然在短時間之內,將一匹活生生的戰馬,給撕成了粉碎。典韋這才發覺,轉身大雙戟對撞,發出鏗鏘之聲,沉悶作響。但面對這些個驚慌失措的難民,他卻是下不了手。
「罷了!」秦漢擺了擺手,逼視癱軟在地的公輸通,「我希望你能活著,就算不為你自己,為了你的父親,也給我活下去。」
秦漢掃了一圈,看著這些幾近瘋狂的難民,喉嚨乾澀。拖家帶口的比比皆是,老弱婦幼,一個個面容枯黃,形如病肓。「大家請在這等我會兒!」言畢,將哭昏過去的公輸通給抗在肩上,逕直朝著城門走去。
天災**,朝廷無能,苦的都是百姓。
公輸通的父親,讓秦漢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