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秋的店舖小巧玲瓏,一排座位至多招待四名顧客,兩位店內員工在櫃檯操作。不過因為整個浮城都沒這種冰果作坊,加上在海邊邊吃冰果邊漫步也算是種浪漫而怡人的享受,所以開張以來,生意一直不錯。
而所謂的冰果略有獨特,光承載器具就像個放大十倍的陀螺,冰果盛在這大陀螺上配以五彩斑斕的吸管和塑料勺,無論口味還吃品相都叫人滿意。
梓健要了份西瓜菠蘿外加雪碧口味的碎冰,尤娜則在阿秋的推薦下吃著抹茶奶凍雙球冰淇淋
三人坐在路邊的灰白長椅上,面朝大海。
「阿秋這味道沒話說,我在城裡也吃不到西瓜配菠蘿再加雪碧的碎冰啊。」
「是噯,這冰淇淋的奶油味也很足。」
阿秋聽了洋洋得意,她是屬於那種不會謙虛,一誇就咧著嘴欣然接受的黑女人。
「當然我用的都是好材料,貨真價實絕不兌水也決不以次充好。」
「我覺得投資對了。」
「我那時候在港鎮就說肯定成的嘛。」
「梓健你那個我嘗嘗。」尤娜說,「你也吃吃看我的。」
兩人交換手上「陀螺」,聽阿秋開口:
「鄺梓健我一直想問為什麼你朋友死了,骨灰要撒到這裡來?海不是到處都有。」
聽阿秋忽然問這些,梓健舔舔門牙,尤娜身上的香味被一陣風送來。
「他以前也去過港鎮,這樣說你明白了吧。」
「也是靈修的?」
「呵…不算,你大概不認識但你爺爺一定知道。上次來也是他幫我聯繫的。」
阿秋恍然大悟似的抓抓頭皮,「我知道了,是個聲音很有磁性的老頭。」
「差不多吧,他以前也在港鎮待過,所以這才想再回來這裡。」
「都死了還要回來,真奇怪,我是巴不得早點賺夠了錢早點走。」
「這裡不是很好,海很漂亮。」
「是漂亮沒錯,可再漂亮的東西你看上三十年也會想吐吧。」
尤娜用吸管吸著陀螺底部融化了的碎冰,這東西吸起來特別痛快,冰涼入心的感覺順著食道一路漫延入胃。
可當她聽到阿秋說:「再好看的東西,看上三十年也會吐」的時候竟嗆到了,頓時咳嗽不止。
梓健拍著她的背,「你沒事吧。」
「沒事…咳咳,不小心嗆到了。」
「所以啊海再漂亮有什麼用,我還是想去城裡,等我賺夠了錢。」
「恩這樣好呀,我很喜歡有目標的人。」尤娜喘著氣,「不像有種人,整天混日子,坐吃山空。」
「鄺梓健,娜娜在說你嗎?」
「嗯。」
梓健嗯的即乾脆又響亮,沒有哪怕一丁點的不好意思。隨後他將兩個空陀螺扔進垃圾箱。回來時阿秋正對著尤娜紅黑色的火龍果服裝評頭論足。
尤娜顯得友好而禮貌,並沒因阿秋又黑又醜而不願靠近。隨後尤娜從手提包裡取出30毫升的護手霜塗了,阿秋也擦了點,倒影在海邊的月亮也很厲害,曬月亮久了的話,皮膚也會受到傷害吧。
「阿秋現在按摩小姐還會主動打電話來嗎?」梓健點上煙,煙絲中也含有冰果的味道。
「會啊,她們和你住的旅館有合作,每天晚上都會給有客人的房間打電話。」
「那就好,一會兒試試,這裡的按摩真太棒了。」
黑黝黝的女人站起來,聞聞護手霜的香氣:「那我回店裡了,還要去點存貨咧。」
「嗯,那明天……」
「明天再見。」
講完阿秋向尤娜揮揮手,跑回不遠處的小小冰果店。看著她朝氣蓬勃為未來打拼的身影,梓健有些感動。這世上並非每個人的生命都是如此渺小的。
回到旅館果如阿秋所言,按摩女準時在上班時間打來電話。梓健叫了兩個,尤娜最初被穿著暴露的女人肆意撫摸身體表現反感,但沒過多久,那精湛的指法與技巧卻不得不令人折服。
在這種巧妙的手法推拿下,換來一夜好夢。
海邊的晨光總顯得那麼刺眼,伴隨晨光而來的還有窗外小販的叫賣聲,他們提著最新鮮的海類早餐在旅館街上駐足。梓健買了兩份,又帶了包巴巴拉做醒腦和漱口。
不過尤娜對這些不乾不淨的東西退避三舍,她有自己的毛巾牙刷,梳洗一番後又朝嘴裡噴口氣清新劑。梓健則一口被巴巴拉染紅的牙齒啃著海鮮餅。
「不吃點東西的話等下要暈船。」他說。
「這什麼啊又油又噁心的,你怎麼吃得下去。」
「很好吃啊,這的特產。」
「特產最噁心了,根本吃不慣。」
「那你要吃什麼?」
「不知道,不過今天要再不住酒店的話我真回去了,昨天睡的我腰酸背痛。」
「可看你按摩的挺舒服。」
「按摩是不錯,可床受不了,我從小就沒睡過這麼硬的床,這是第一次。」
梓健聳聳肩,獨自吃下兩份海鮮餅。夾有蛤蜊肉銀鱈魚的海鮮餅,配上花椒粉吃起來不賴,只是這女人虛榮的脾氣……
不過從認識她第一天起她就是這種女人,也無需感到驚訝。
收了行李離開旅店,在附近小街晃了晃,尤娜餓了無精打采的把行李箱交到男人手上,還不想走路般的挽著男人的手臂。
不遠處有家早餐店,她嗅著香味走進去,然而已十點早餐店正要關門,所剩下的也都是些殘羹冷炙。
尤娜有點光火,用剩餘的力氣打梓健。
「我真傻到家了,怎麼會和你到這種地方來,你是要餓死我對不對?」
「這滿大街都是吃的,是你自己不吃嘛。」
「看起來都很髒啊,好不容易有家還不錯的還要關門,和你在一起真倒霉。」
正說著尤娜腳下一滑,差點摔到,好在梓健反應迅速一把抓住。
再看去,女人竟幾乎哭出來,臉色也有點蒼白。
「我從小到大沒受過這種罪,誰會這樣對我……」
「噯,不就沒吃早飯嘛,至於嘛。」
「我不能餓的你知道嗎?我一餓就會胃痛,特別是早上,一餓就會貧血,渾身沒力氣,我現在就很不舒服。」
梓健眼望不遠處,不想和女人爭辯。她扶著看起來虛弱的尤娜隨意走進家店。尤娜不知是不是在演戲,不過應該是真有一餓就貧血的毛病,只是被她演的有些誇張了。或許是想藉著這個機會向男人撒嬌,好讓男人覺得虧欠自己。
要了碗蟹柳蛋花湯,油炸蟹腳片,尤娜仍厭惡店裡環境,油乎乎的桌面,三四隻蒼蠅在周圍覓食,掛著彩條的風扇在頭頂旋轉。
梓健抓著尤娜一口口將蛋花湯喂到她嘴裡,那神情像父親喂淘氣的女兒。
不過女人總是愛得寸進尺,抓準時機就要教育對她好的男人。明明沒那麼嚴重卻要擺出生不如死的樣子來,看你下次還敢不敢犯同樣的錯。
尤娜在梓健的強扭硬塞下勉強喝下半碗,可後來似乎胃口漸開,索性自己抓過勺子吃下另一半。
慢慢的氣色好了些,講話的聲音也不像剛才那般嬌嗔了。
「真難吃,誰和你在一起誰倒霉。」
「總比餓昏好吧。」
「我寧願餓昏。」
「哦。」
「對了我陪你去撒骨灰,你也要陪我去個地方。」
「住酒店對嗎?」
「住酒店是肯定的。」她用隨身帶著的濕紙巾擦嘴,又抿抿嘴唇,「我昨天問了阿秋,她說這有個珍珠博物館,你陪我去看看,也算謝我。」
梓健微笑,可不知為何尤娜這樣明明白白的要求倒讓他覺得很可愛。
「好不好啊!」
「聽你的。」
「這還差不多。」
「貧血好了?」
「好點了。」
「我看看。」他用手撫摸尤娜的面頰,「真有貧血這病嗎?」
「真有啊,可不是為了要你同情裝出來的,你看我剛才臉色多差。」
「嗯,下次不會了。」
女人哼了聲,不過心中該是高興的,彷彿是受到了久違的來自男人的關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