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健一掛電話喉嚨就不舒服,應該是開口說話的緣故。他去廚房尋找能吃的東西,可除了兩隻干了的檸檬外什麼都沒有。
這時間叫外賣一個小時也送不到,靈機一動,他想到了尤娜,反正都要來,不妨帶點什麼。
「怎麼了?」
「你到哪了?」
「還有五分鐘吧。」
「哦,我跟你說哦,小區門口有個全家,帶兩包方便麵上來,要拌面。」
那頭沉默幾秒,「我成送外賣的了?」
「順便嘛。我先謝你。」
「好了知道了。」
放下電話心中有一絲喜悅,好在有這女人出現,不然還真不知道晚飯怎麼解決。梓健先燒了水,忽然想到尤娜曾在喝酒時說過的一句話——「你肯定被很多女人幫過。」
真是如此嗎?
門鈴響起時尤娜一身肉色風衣站在那兒,梓健則一副邋遢樣將她迎進來,換了拖鞋尤娜坐在組合沙發,她像幫忙看居家風水的老師般左右張望,梓健也不在乎什麼待客之禮,逕自拆了包裝倒進沸水又加了個蛋。
見久久無人理睬,女人在客廳喊道:「你老婆不在?」
「嗯不在。」
「去哪了?」
「出去了。」
「是嘛好可惜,本來還想和她聊聊的。」
「你和她有什麼好聊的。」
客廳沒再回應,梓健將水濾去後倒入醬料,攪拌一陣後也到沙發坐下,正看見尤娜在瞪著john,雖談不上害怕但她仍露出厭惡的眼神。
「你養的狗?」
「在我家當然是我養的。」
「不是你老婆養的?」
「不是,我的。」
「你還有這份心哦,還以為你是冷血動物。」
梓健吸著面,調低開的過熱的空調,「那麼,你想做股票?」
「想啊,現在行情不錯不是嗎?」
「是不錯,那你知道我不接五十萬以下的客戶的?」
「朋友也不行?」
「朋友當然可以,可。」
「不把我當朋友?」
「朋友是朋友,但也沒到那麼熟吧。」
「你的意思是不做?那你叫我來幹什麼。」
「唔……麼……」
「送外賣的?」
「也不算,實話實說生病在家太無聊了,也想有個人能聊聊,剛剛是說著玩的,你要做的話一萬兩萬我也接。」
「你也真挺直接的,把我當送外賣兼陪聊,還順帶做個客戶,一舉多得哦。」
「尤娜因為我覺得你還滿有意思的,雖然也有討人厭的地方,可也沒惹到我。」
「那你怎麼不找老婆聊,你們關係出問題了?」
「沒問題,我們很好。」
女人含有惡意的笑笑,應該是在心中察覺到了他們家的問題。
「那我真的只有幾萬塊,是不是可以做?」
「可以啊,剛才不說了一兩萬都做。」
「那能翻倍嗎?」
「翻倍?」
「我兩個同事年初開始做的,半年多就賺了一倍,所以我才動心啊。」
「誰可以翻倍?他們能翻倍也帶我一個,我辭職了出一百萬天天來翻倍。」
「什麼意思?」
「真保準翻倍的話誰還辛苦上班,光炒股票看看電腦就行啦。」
「那不能翻倍?」
「不是不能,是機率小,就算現在這種行情你預定投資期六個月的話,賺一半是靠譜的,但也不是百分之百,天曉得明天會不會出個黑天鵝。」
「那就是說翻倍不行,翻一半是行的。」
「不能保證什麼,不能把話說死明白嗎,我只說有可能。」
「那如果虧了呢?」
「虧也很正常啊。」
「那不是很沒意思。」
「喂,你到底想不想誠心做?」
「當然想。」她望著防盜門,「噯有喝的嗎,你家好幹。」
「空調開久了,自己去倒廚房有。」
她走入廚房,瞟一眼掛牆上的小幅婚紗照,勾起那天關於大洋公園的記憶。
「沒有客人用的杯子嗎?」
「自己找找,沒有就隨便拿個。」
「什麼嘛。」她捧出個吃飯的碗來,「家裡像沒人管一樣,你老婆都不管的嗎?」
「偶爾。」
「果然你們還是有問題。」
「哦。」
「梓健我其實就想多賺點錢,現在新出來的冬季款衣服都好貴,我已經刷爆一張信用卡了,就等發工資還債。」
「生活困苦呢。」
「很困苦。」
「找男人啊,上次吃飯的那幾個找出來想買什麼就有什麼。」
「前兩天我們銀行的一個客戶還找我吃飯,開凱迪拉克的,可我理都不想理他。」
「怎麼?」
「禿頭啊,如果禿頭有四個等級的話,那他就是第四級。」
「這麼說喜歡帥的?」
「不喜歡,帥的不懂珍惜,再漂亮的女人也只有四個月的生命,等膩味了帥的隨時能換,那不是很沒意思。」
「倒有自知之明哦,那要怎麼樣,帥的不好,醜的不好,繼續刷信用卡吧。」
「現在只能這樣啊,自然和那些男人劃清界限以後所有的東西都要自己掏錢,可我一個月也就幾千塊,有時候還要出去吃飯唱歌,所以……危機咯。」
「那不買新款會死嗎?」
「死是不會,可氣質會變差。做人,特別是做女人,就要做優質女人,雖然幾萬塊的名牌買不起,可換季新款還是要買的,要我穿去年的衣服過冬,我可做不到。」
「那你這不是做夢?又不肯出賣色相,又不肯拚命工作,錢會無窮無盡自己生出來嗎?」
「所以來找你咯,拜託,讓我這八萬變十六萬好不好?」
梓健覺得尤娜越來越滑稽,幾乎是每多見一次就比上次更滑稽。這女人虛榮而無情,但卻有著某個言不清的地方。
那地方……是哪兒呢?
美貌!
梓健頓悟,她可人的臉有著即便是毒素,也迷人的地方。就像明知會死也要跳下去的深邃洞穴,這種出自本能,與生俱來的優勢,也是自然的一部分,無可抗拒。
「認真說哦尤娜,八萬變十六萬,半年時間也不能說不可能,但機會渺茫,和買雙色球差不多吧。」
「是嘛,那我寧願買雙色球算了。」
「你的態度不對,這是投資理財,又不是賭博,像你這樣還不如賭一把,就堵大小,兩秒見輸贏,贏了十六萬,輸了光屁股回家。」
這句話總算被她聽進去了。
「那你家有骰子嗎?」
「幹什麼?」
「賭啊,我和你堵敢不敢?」
「有什麼不敢的。」
「那去拿啊。」女人板下臉露出冷艷的模樣。
「認真的?」
「敢不敢?」
「沒有不敢的事。」
「那去拿骰子。」
兩人對視幾秒,梓健竟忽然覺得心虛,他還是第一次在面對這女人時有這種感覺。
「尤娜先弄清楚,八萬塊可是你一家一檔哦,可對我其實沒什麼。」
「嗯早知道了。」
「早知道?」
「梓健我看出來你怕了。」
「我是怕你現在好像煞有介事,真輸了又賴賬,你猜我不會真要你錢的嘛。」
「別說這麼多了,骰子在哪兒?」
梓健指指電視櫃,四個骰子靜靜躺在麻將旁邊,尤娜沒怎麼猶豫,抓起四顆蛋白骰子,將剛才喝水的碗倒扣在上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