脫個乾淨後小喻站起讓丈夫躺進來,自己在躺到他身上。腳邊的水不斷溢出,所有的玻璃上都蒙有厚厚霧氣。
梓健不明白妻子這樣的用意,但就這麼摟著她在浴缸中倒真有種新婚夫妻甜蜜的情趣。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梓健一點也沒有那方面的反應,下身如橡皮擦般軟綿綿的。
「舒服吧?」小喻問。
「舒服。」
「哎老公,要麼你也不要上班了,我們天天泡在一起天天舒服。」
「不上班?我們不都要餓死。」
「可我一個人在家真的好無聊。」
「你可以多出去走走,而且我幫你報了個班,下星期就開始了,這樣你也不用整天在家了。」
「什麼班呀?」
梓健頓了頓,總不能說是創傷康復班吧,便說是女性心理提高班。
「好奇怪的班。」妻子轉過身騎在他身上,露出因懷孕而變大的胸部,以及小腹上顯眼的刀口。
看見這刀口就像看見死神的銀色鐮刀一樣。
剛這樣想妻子就用食指指著刀口,說:「我現在就看著它,我看它什麼時候會消失。」
「想要消失?」梓健會錯了意,「那等以後去做個除疤手術就消失了。」
「亂講,等長好了自己就會消失。」
「疤怎麼會自己消失。」
「這是寶寶回來的地方,回來以後就會消失了。」
「………」
梓健把她重新拽入水中。
「而且我已經吃了葉子,不用很久的。」
「小喻你別這樣好嗎,你知道這樣是在折磨我嗎?」
「難道你不想孩子回來?」
「想,可不是用這種方法。」
「那用什麼方法?你有什麼方法?」
「我們可以再生,沒問題的,一定。」
「現在的位置就是留給孩子的,怎麼可能再生。」
每每談話進行到此便繼續不下去,梓健不知道妻子是真糊塗還是在報復他,於是只好寄希望於輔導課程,如果再不行那只有求助於心理醫生。
梓健曾聽花勇講過一個年輕媽媽的故事,媽媽因為疏忽悶死了自己剛出生的孩子,心理受到巨大打擊後整天抱著孩子生前的尿片捂在臉上,聞孩子的氣味。不吃不喝,也不說話,完全封閉在另一個世界。
這讓梓健感到緊張與驚怵,因為目前小喻正堅信著已死的孩子會通過吃樹葉而回到腹中的惡夢。
幫她擦乾身體抱上床時已近零點,梓健是困了但妻子毫無睡意,翻出懷孕時期的零食在床頭大快朵頤,咀嚼的聲音撞到牆壁又反彈回來形成回音。
梓健想睡又睡不著,又想到她剛才說一個人孤單的事,看來小喻這麼搞怪是故意想讓梓健多陪她會兒,就像孩子要不到玩具就在你身邊胡鬧一樣。
「老公後天我跟蝶兒去逛商場。」
「嗯,卡在抽屜裡自己拿。」
「你不陪我們去嗎?」
「後天又不休息。」
「可上次你說要陪我去的。」
「雙休日的話可以。」
「又騙我。」
「這怎麼是騙你。」
她拍拍手上的巧克力屑,低頭看一眼側臥著的梓健,「老公你怎麼還不睡?」
「睡不著。」
「那陪我說說話吧。」
「說什麼呢?」
「你問我答。」
「哦,我倒正好有件事要問。」
「快問快問。」她一副摩拳擦掌的樣子,見丈夫打起哈欠一手摀住他的嘴。
「小喻你怎麼從樓體上摔下來的?」他用隨意的口吻問。
「你每一步都很小心怎麼可能從樓體上滾下來呢?」
她的神情產生些許變化,笑容慢慢死去,透出的卻是狐疑,彷彿在懷疑什麼,或不確定什麼。
「我想不起來。」不久後她說。
「真想不起來?」
「嗯!」
「再想想。」
「真想不起來啊,神經病!」小喻提高音量,吼完即刻背過身將頭埋進被子。
梓健貼上去觸到小喻冷冰冰的腳,他感覺將妻子激怒並非全是壞事,至少靠怒氣可以讓她暫時恢復原狀。不再說吃了樹葉孩子就會回來這些胡話。
靠著小喻,她正用嘴吐氣吸氣,手中的糖果包也扔到地上。關了燈黑暗傾瀉下來,梓健暖著她的腳抱著她的身體,這才敢安心的小睡會兒。
沒過幾天小喻又將那只野貓找回來,野貓像知道躲在大樓取暖就會有好心人來餵食似的,可每次都是一副了不得的樣子,彷彿給我餵食是你十輩子修來的福氣。
但野貓終歸是野貓,野性未訓在客廳中又竄又跳,撞到花瓶刮花沙發,連地毯也撕的起球。
小喻好不容易抓住它想把貓指甲剪了再帶去浴室洗澡,可野貓哪管這一套直接驚慌的奪門而出,留下一片狼藉的家。
「死東西。」妻子罵一句,轉而去找溫順聽話的john。說到底她的大多數生活都是在自己找樂子,感覺就像兒時拿著玩具獨自一人玩一下午似的。幻想中的機器人大戰,或洋娃娃們的聚餐。
梓健開車送小喻去了第一次的課,教室借在一所健身房的三樓,門上掛有診療中心的牌子,不知情的會以為是做按摩或針灸的地方。
教室也不像教室,佈置的窗明几淨,像精緻而簡約的廳堂。學員呈半圓形的圍坐在一起,包括兩位輔導老師在內的全是女性。
十多個人精神不佳卻又要擠出笑顏,沒看多久梓健就被請出教室。
他坐回車裡期望這樣的輔導能對小喻有所幫助,如果她能走出這片陰影,那兩人今後仍會有美好的明天,會有相守到老,白髮蒼蒼的誓言。
而如果不能……她仍舊這樣神經兮兮,那今後的日子無疑是痛苦的,但梓健絕不會扔下小喻不管。
沒坐多久張振偉來了電話約他去吃飯,雙休日的飯局通常比工作重要的多,師傅應該還同時約了總公司的一些人,想拉近關係。
梓健由張振偉一路帶來,若梓健能更往上爬對張振偉在公司內培植自己的力量也有好處。
加上近期家庭支出已捉襟見肘,梓健更無法拒絕這樣的飯局。他透過車窗看一眼樓上的教室,即刻答應下來。
掛了電話僅發了條消息給妻子,讓她課結束後自行回家,而後便奔赴那兒。
意外的是飯局上叮叮的叔叔也在,可看起來他對梓健的印象一如既往的好,他應該不知道梓健和其侄女苟且的關係,看來叮叮還是做不到報復,就和大學時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