梓健漫無目的的開著車,也不知駛向何方。只是他還不想回家,或者說是無心回家。唇上叼著煙,聽一檔深夜談話類廣播。節目中有不少婚姻不幸、愛情失格的男女撥打電話,尋求主持人幫助。
主持人風格彪悍,不分青紅皂白上來先罵三字經,罵打電話來的聽眾,罵聽眾的另一半,有時候甚至還罵自己。
「我他媽的吃飽飯了,大半夜還聽你在這放屁,滾吧您,接下一個。」
這節目有效分散了梓健的注意力,他過很久後才慢慢整理思緒。
妻子鐵定是被蝶兒「拐走」了,至於拐去了哪兒不得而知,但應該不會出什麼事,畢竟小喻這麼在意肚子裡的孩子。
倏忽間梓健想起數年前大三時,雅妍也失蹤過,並且這一「失蹤」就再也沒回來。那時候的狀況和今日有所類似,都是想去找卻不懂從何找起。
但小喻不是雅妍,她不會像雅妍那麼絕情,毅然決然的踏上未來之路,不惜捨棄兩個人的愛情。小喻可以說是和初戀時的溫妮一樣愛自己的女人,不會輕言放棄,除非萬不得已。
不知不覺間車來到加油站,正好油所剩不多便轉彎進去,看到自助加油機上貼著今日零時汽柴油年內第二次漲價的告示。看樣子中東的戰事遠未平息。
加完油在路邊稍停又撥打妻子電話,沒想到竟已關機。梓健不免心頭一緊,像有塊大石沉沉下壓。他不自主的又抽根煙,開始懊悔自己過去的所作所為。
彷彿關機同不接電話完全是兩個概念,或許是不接電話還能讓人看見希望,而關機就是絕望吧……
究竟是哪個混蛋發明了手機呢?讓人如此煩躁不安。梓健覺得因為這事而讓小喻受到很大傷害的話,他永遠都不會原諒自己,整個接下去的人生可能都會一蹶不振。
一種無力感包圍全身,除了忍耐與等待外幹不了別的。
他又踩下油門,這次選擇了家的方向,兩側的居民樓一片漆黑,每家每戶都游入了錯亂的夢鄉。
妻子的失蹤讓梓健魂不守舍,心中彷彿有巨大的空洞,無論往裡扔進什麼都無濟於事。整整一天在公司不知所謂,偏偏又沒要重要工作要完成,讓他有更多時間胡猜亂想。雖然知道小喻是被蝶兒誘拐,或許正住在城市哪間舒適的賓館,可小喻畢竟懷有身孕,在這種時候冒然離家,是否合適呢?
熬到下班時間他孤獨的開車回家,昨天買的香水百合還在茶几上,只是花已泛黃,發出種奇怪的香味。家中寂靜無聲,如主人內心一般空乏的沉默。
梓健感到孤獨,他已好久沒有這種感覺了,記憶中上次會感孤獨還是在幾年前,那時小喻還未出現,自己拚搏與各個大小客戶之間,投其所好的出沒於歌廳、夜總會、麻將館、茶室等各種場所。
每每接近零點回到陰暗的出租屋,面對無言的單人床,那陣滯重的孤獨就像等候已久似的一下撲上來,襲擾全身。
梓健曾無數次想過自己或許會一直這麼孤獨下去,一直重複每天每天不停的工作,親近僅有利益關係的陌生人。不會再有愛情,不會再有愛人。
但上天如可憐不幸之人般眷顧了他,將小喻領到他身邊。這個純真善良,愛唸咒語,會為毫無關係的人拼盡全力的精巧姑娘,漸漸融入了梓健的心。她為她做了很多,他們也一起經歷了很多,直至兩人戴上附有誓言的戒指,真正成為了密不可分的一個人。
但如今……那枚印刻誓言的婚戒也丟失了,就像小喻也丟失了一樣。
想到此梓健沒有怪叮叮的出現與勾引,他只怪自己不理解或是忽視了妻子的重要性。
確實,在妻子懷孕後夫妻間的關係不近反遠了,小喻太過在意腹中的孩子,乃至將防備的手伸到了丈夫身上。這才引得丈夫對別的女人有了興趣。
但這一辯駁有時非常蒼白,梓健也清楚這點,他喝著啤酒抽著煙,略帶惶恐的凝視牆上的時鐘,彷彿看到了自己未來的種種不幸。
一天兩天三天,妻子音訊全無,手機要麼關機要麼無人接聽,再找蝶兒那女人態度也一貫強硬的一問三不知,佑達又是怕老婆的,即使知道了也不敢講,梓健真是束手無策,猶如漂泊在湖裡的小舟,手上沒有槳,又無風無浪,想回到岸邊都沒有辦法。
一連三天過後梓健變得憔悴,晚上失眠,白天擔心妻子會出事。他甚至考慮找家偵探公司來跟蹤蝶兒每日動向。她肯定和小喻有聯繫,只要堅持盯梢就會露出蛛絲馬跡。
如此想時梓健上網搜尋口碑較好的偵探公司,找到一家後旋即撥了電話過去,同對方約在下午三點見面。
偵探公司同他們從事的行動一樣隱蔽,藏身於八十年代的舊辦公樓中。一位體態肥胖的三十五歲女子接待了梓健,對方經驗老到,直入重點,開口就問是否要偵查婚外情。
梓健有些不好意思的否認,轉而將自己的情況大致說了遍。當然隱去自己出軌的部分,只說妻子和不好的朋友離家出走了,現在束手無策的希望跟蹤那位朋友,從而得知妻子的下落。
隨後梓健又寫下聯絡方式及要被盯梢人的地址外加數張蝶兒和小喻的相片,並告知妻子懷有數月身孕。
在聽到懷孕了還失蹤時對方眉頭微皺,按照幹這行人的敏銳思緒,應該是能猜到像梓健這種混賬肯定是做了什麼醜事,傷害了孕期妻子,這才離家出走的。
口口聲聲要幫忙盯梢壞朋友,可罪惡源頭就偏偏在這男人身上。
弄了將近一小時,而在交流中梓健有種恍然大悟的感覺,專門用來跟蹤收集婚外情的偵探公司……小喻不可能自己跟蹤,肯定也是一樣找這類專業的公司。他們有專業的隱蔽攝像器材,專業的人員。如果小喻真的拜託這類公司來跟蹤自己的話,那麼她早就懷疑了嗎?從什麼時候起呢?
梓健半信半疑,他還是覺得妻子不至於那麼聰明。畢竟她的目光都集中在孩子身上。
交了一萬塊「活動費」後,胖女人稱從後天起會全天將跟蹤照片及被跟蹤人的行程發送到梓健的私人郵箱,若有問題可隨時聯絡。
這樣,只需花錢,一個人每天二十四小時的全部活動都能一手掌握,仔細想想,卻是感到恐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