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極快的檢視身體,頭有些暈,但手還有力,右側大腿有刺痛傳來。
他撥開昏死過去的人,用力踹開一側朽爛的車窗,將小喻推了出去,窗一碎,山間陰冷的空氣即湧入車中。
白色麵包車墜落在一片溪流裡,冷冽的溪水從車輛側衝刷而過,小喻用力將梓健也拉出來,梓健大腿又一陣刺痛,那痛來自肌骨身處。
低頭一看,大腿上劃了一道手指長的口子,血正不斷滲出。
但此刻已無心去管這些,車廂內不斷傳來求救聲,很快陸陸續續又有人從各處摔碎或踹碎的窗口爬出來,身體浸在冰涼的溪流中,隨之滾到岸上。
救出四人,跟著車廂內安靜下來,不好的預感籠罩在身邊。
「佳瑞姐還在裡面。」小喻喊道。
「她沒出來嗎?」
「沒有!」
「你在這等著,我進去看看。」
「我也去。」
「在這等著!」梓健加重了語氣,因為他已注意到麵包車正被水流慢慢推向另一端山崖。
梓健重新爬進車廂,跟著進來的還有兩個傷的不重的村民,他們試圖將司機拽出來,可車頭已嚴重變形,司機被死死卡在座位裡。
而梓健小心的探進後排,用手機當光源找到了曲佳瑞。
一道光照過,一片巴掌大小的鋼片刺穿她的前胸,將其牢牢固定在角落中。
梓健後背一陣涼,顫抖著手去觸摸她的脖頸……
沒有脈搏……
也沒有呼吸……
他停了幾秒,發覺身上有什麼東西被一下抽空了,大腦空白,不知道該怎麼辦。
猛然的,車體又是一陣晃動,外面的村民大叫「車要被衝下去了!」梓健這才回過神。
無論如何,都要把曲佳瑞拖出去——不管是生是死!
他深吸幾口氣,試著觸摸那副身體,他都不敢去碰它。一番掙扎後終於鼓足勇氣,將手放在其兩肩,只需這樣用力一拉,曲佳瑞就能從鋼片中「掙脫」。
梓健閉上眼,不敢看這一切,身後村民的喊叫也變得縹緲不清。
他雙手猛一用力,只聽「哧啦」一聲,那是肉被切裂的聲音,緊跟著有什麼暖乎乎的東西噴在臉上,有一絲腥味。
而後那陣暖乎乎的液體漫過手指、指懷以及整個手臂,那感覺很恐怖,就像不戴手套在人體內觸摸內臟一樣。
梓健死死閉著雙眼,一把抱緊曲佳瑞,隱隱的他覺得曲佳瑞的身體在抖動。可梓健清楚,那不是她起死回生,而是肢體的神經反射,如同被切了頭的青蛙還會跳躍一樣。
…………
當小喻看到梓健渾身是血的抱著曲佳瑞時,她一下跪倒在地,哭的不能自己。梓健也驚魂未定的放下屍體後冰冷溪水清洗那暖乎乎的手。
可不管怎麼清洗,那股暖暖的血的感覺就是揮之不去。
車陂溪水沖到更下方的山崖,傳來沉悶的響聲。梓健從旅行包中取來上午三人在湖邊野餐的桌布。
淺綠色的桌布映現著春意盎然的草原。
小喻攤開桌布不忍看似的蓋在曲佳瑞身上,她哭的人瑟瑟發抖,面色蒼白。
但至少她還活著,看著小喻抓起曲佳瑞的手說著什麼時,梓健心中慶幸的要流淚,至少小喻還活著,太好了!她沒事!
四人當場死亡,除了司機被死死卡在座位中無法拉出外,其他三具屍體寧靜的躺在水邊,而存活下來的五人,三男兩女。
梓健盡力安撫小喻,而其他三個當地人在不遠處說著接下來怎麼辦。好在他們都出生於此,對這片山林再熟悉不過,商量下來兩個男人決定爬上山回村子求救,而留下其他三個人等待。
隨後兩人即刻跨進幽暗樹林,不一會兒便被黑暗所吞沒。
周圍很靜,那是種死寂,寂靜的連溪水聲都變得不真實。
梓健抽了連根煙,剛才那恐怖的一幕仍舊像夢。小喻的情緒慢慢平復,而曲佳瑞的屍體就在離他們不到兩米的地方。
之前還在身邊有說有笑的朋友,突然死了。
這是種什麼感覺?
老實說,在恐懼過後,那就是種帶有滑稽意味的可笑感覺——原來人是那麼脆弱。
是只需用不到零點一秒的時間就能死亡的生物。
這樣看來,人豈不是很可笑?我們豈不是很無力?
「佳瑞姐才交上男朋友……」小喻仍帶著哭腔,「為什麼……就這樣……」
梓健不知該說什麼的呆呆望著水面。
「明明剛剛還在旁邊…還在聊…」
小喻別說了行不行!「梓健吼了一句。
「可她怎麼會……」
「是啊,已經死了,還能怎麼辦?把她救活嗎?怎麼救!天上飛來一個人施個法,然後活過來?」
小喻止住本又要落下的淚,扭過臉忽然覺得有人摟住了自己。梓健揉著太陽穴,眼眶也是紅的。
「對不起,我只是……只是覺得,你沒事就好了。」
「嗯,可你腿上還在流血。」
「我沒事,剛剛包紮過了。」
小喻想露出微笑,可一連打了三個噴嚏。夜晚山間的氣溫僅有五度。剛才歷經恐懼與悲痛感覺不到,此刻平靜下來人不自禁的打寒顫。小喻僅穿件短t恤,又浸了水,渾身冰涼。
梓健脫下自己的上衣套在她身上,光著身子又緊緊將她擁抱。
「讓你平時多吃點,吃成豬頭就不怕冷了。」梓健想逗樂小喻,笑能讓人增加熱量。
「不要緊,不要緊的。」
「人抖個不停還不要緊?」
「佳瑞姐已經不動了。」
「別說這個!」梓健叫一句但立馬又緩和,「先別說這個好嗎?好好抱著我和我說話,別睡覺,再累也別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