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喻獨自吃過飯,聽見外面傳來打球聲,想起鼕鼕剛才那句「要幫爺爺擦身又要餵他吃飯,哪有時間。」孩子這句話中帶有明顯的怨氣。
確實,從某一程度上來說,曾照料他的爺爺已轉變為拖累他的角色。這樣一想小喻不禁感到心中不是滋味,伸手打開廚房吊櫥,帶上貓咪喜歡吃的食物下了樓。
她在門口站了會兒,感應燈的光從身側打來。鼕鼕注意到小喻正看著自己竟有些不好意思,連球也不想投了。然而此時廬小喻心中卻產生了「或許按部就班的讀書真不適合這孩子吧。」的想法。
照鼕鼕的成績,除非出現奇跡,否則肯定進不了高中,從而落到中專或職校之類,在那種環境下無人管教的鼕鼕只會更容易學壞,或許會幹什麼違法的事情來。
小喻走上半片球場,手上拎著裝有貓糧的塑料袋。
「鼕鼕,爺爺今天怎麼樣?」
「剛剛餵他吃了飯,吃了很多。」
「是嘛,那就好。」
「小喻……」鼕鼕眼望一邊空座像不敢看似的,「小喻對不起,我剛剛說了叫你不開心的話。」
女人心中湧起些許暖意,「知道就好,那你好好玩吧我去餵貓。」
「哦,小心點去河灘那的圍欄壞了一大片。」
「知道啦。」
鼕鼕望著小喻的背影狠狠砸了籃球,球飛到半空又重重落下,他想到小喻為某個人精心做菜燒飯就心煩不已。胸口像有團穢物堵住似的。
在球場上愣了片刻後梓健開著摩托車出現在視野中,車燈直射而來,掠過他的身體最終映在一片布有爬山虎的牆上。
「就是這人。」孩子心中發出這麼個聲音。
梓健熄了火走上球場同上次一樣對鼕鼕難看的投籃姿勢指指點點,鼕鼕感到不安與煩躁。他擔心梓健會注意到籃球上不正常的刀痕。
但他並沒發現還假惺惺的以自認為是nba標準的姿勢射籃,而當梓健問起小喻住哪兒明知不在可他還是指了206室的窗戶,他想讓這男人白跑一場,接著乖乖回去。
梓健上樓後鼕鼕始終望著樓房的二層走廊,感應燈亮起隱約傳來門鈴聲其中當然無人回應,跟著好心鄰居來開了門傳來對話聲,五六分鐘後梓健又回到球場。
鼕鼕這才發現這男人手上拎著小喻的拎包,頓覺胸口悶的更厲害,產生了「他以為自己是小喻什麼人?」這一想法。男人可惡的又來到身邊,連笑似乎也不懷好意,他每一句試圖搭話的言語都叫人不舒服。
能不能閉嘴?
鼕鼕看起來和梓健身材差不多,生活的艱辛讓其看起來也沒有同齡孩子般過於稚嫩的臉,加上沒穿校服還是會讓人產生年紀上的誤會,至少想不到是會相差十多歲那麼大的距離。
鼕鼕望著對面的綠灘公園想到了小喻就在裡面,如果這男人還等在這裡的話用不了多久兩人即會碰面。小喻一定會感激他將原以為掉了的包親自送來。
鼕鼕越想頭越大,腦中竟生出一條毒計——綠灘公園內通往河灘的圍欄壞了一大片,圍欄內是片茂密樹林與坎坷不平的座座山丘,夜幕中不熟悉的人冒然闖入很容易發生意外。
「小喻姐姐去餵貓了,在對面公園。」鼕鼕開口說:「從那門進去一直走就行,走到底就是了。」
梓健謝了孩子,還為他總算打破冷漠而高興。
幸運的是這顆禍心並沒得逞,當梓健正猶豫是否進入灰暗的公園後半部分時,耳邊傳來了貓叫。循著貓叫梓健也找到了坐在鞦韆上排解心中煩悶的傻女人。
畫面淡去,大腦自主展現的「擴展功能」無疑是想告訴鄺梓健一個事實,那時十六歲的於冬升比梓健更早愛上了小喻。請允許稱他為於冬升,因為他實在無法用鼕鼕這個充滿孩子氣的名字,這位本身不幸又將身邊的人害的和他一樣不幸的「男人」。
在於冬升的世界中,小喻如母親如姐姐般的關懷打開了他原本塵封的心扉,也只有和廬小喻在一起時他才覺得溫暖,才願意同她講些永遠不會和別人說的話。
處於青春期的他感受到了世界的殘酷,這殘酷不僅來自於排擠他的同學、冷漠的老師,也來自於奄奄一息的爺爺,熱情關心的老頭老太。
無論被人傷害或受人關懷他都感到同樣的一種自卑,有時他甚至寧願爺爺早死了,無人再來煩他,讓他一個人過就好。
而在其中,僅僅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廬小喻。他只想接受小喻的關懷,並且那種關懷不同於老頭老太似的會叫人心生厭惡的熱情,小喻的關懷彷彿能穿過肌膚,刺破骨髓直接溫暖重重冰凍下那顆尚溫柔的心。
那便是愛,於冬升愛上了廬小喻,他覺得這個大自己十歲的女人是世界上唯一一個真正關心自己的人,夜市自己想立馬長大去照顧保護的人。而這也是他堅持不叫廬小喻為「小喻姐姐」的原因。
「姐姐」兩字對他來說是種屏障,阻隔了他的一份真情,雖然這份情無法表明,可突然出現的這男人,這個老男人竟取代了於冬升原以為自己會在的位置。這老男人正做自己想做的事,保護小喻,並接受小喻無微不至的照顧。
更讓他氣憤的是這男人竟送來籃球,送來的籃球像是宣戰,更像侮辱,如同別人搶了你心愛的女人還送來他們親密相片,並在左下角附上冷嘲熱諷的話語般。
由此於冬升喜歡著廬小喻,又將小喻對他的好心關懷也誤認為是喜歡,更將梓健當成了破壞他們兩人感情的元兇。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十五六歲的青春期所誕生的愛,是最危險的,是最容易由愛生恨的,因為那年紀其實並不明白什麼是愛,一如梓健高中時對待溫妮的愛。